一過年,府上最累的就是廚房里的廚子,再有也就是當值的小斯丫頭了。大部分柜上的伙計跟府上聽差的都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嚴梅梅找林恒商量給當值的下人跟廚房的伙計加賞,鼓勵大家干活兒的熱情。既出來當差賺的可不就是辛苦錢嗎!林恒清高本就從不把銀錢上的事情看的太重?!畬捄耋w下’才是他們林家門兒里的持家方針,如今倆人婚事也說開了,自然樂得叫嚴梅梅提前進入主母的狀態(tài)。
院子里湖邊上,葉子卿撐著后腰對著小斯丫頭們叫罵。其實左不過才懷孕一個多月哪里就到了腰上,她晨起見林恒自玉壺房里出來,心頭不大痛快,又不好拿著玉壺作伐。才給人家提拔出來開了臉,要想籠絡(luò)人心此刻正是重賞的時機。
林恒愉悅的心情受了攪擾,及見到葉子卿火氣反沒那么壯了?!安缓煤迷诜坷锾芍殖鰜碜鍪裁?,湖邊冷仔細著涼吧!”
玉壺送走了林恒,心里還徒自回味著晚上的纏磨,一抹嬌羞掛在臉上好久不退。忽然聽見人聲嘈雜,又有葉姨娘的叫罵,等出了院子葉子卿已經(jīng)依偎在林恒懷里叫他摟著了。玉壺心中醋意翻騰,不覺手下用力生生攥碎了一只待刷的茶碗。
林恒回頭見了,面上也有點不大自然,畢竟昨日才一度春宵,自己早起提了褲子就這樣摟著別個,到底顯得薄情了些。竇良蓬急急趕到,到給大伙解了圍:“哦,過年好啊姑爺兒!”
“過年好,原來竇大舅來了??扇ミ^呈祥苑了。”
“剛到,還沒過去,這邊那么熱鬧是在干嘛?”
“哦,還不是我們柜上的管事,要‘拔河比賽’!”葉子卿故意倚靠在林恒懷里,一箭雙雕的氣著旁邊的倆人。
“到是新鮮,不知何為‘拔河比賽’”?”
“'拔什么河‘,老爺,你看你柜上的人越發(fā)的沒了規(guī)矩了,不過一個得臉的奴才也配來后院鬧騰?”
葉子卿的話讓林恒很是不悅。
不大會功夫,嚴梅梅從前院施施然走了進來。身邊點墨手里托著個盤子,寶路隨后。幾個人見了禮,嚴梅梅說:“昨日陪著東家吃酒,想著年下吃吃喝喝也是無趣的很,索性咱們就著人都閑著做個游戲。大比它三日,借著湖邊這塊地方一日三餐后都集合到這里。男女搭配四個人一組,拽住繩子,中間掛個紅布,”拿腳比劃著:“這里劃一道線,紅布過了線就算贏了。點墨!”
點墨托著盤子扯去蓋著的紅布頭:“這里是五兩銀子,原是要獎勵給勝利一方的,如今我再給大家添個添頭吧,我也拿回大就替東家做主了,”退下手上一只冰晴底子的飄花戒圈:“這個,哪組第二名就歸哪組!大家待會找子書,安排好誰跟誰一組,登記以后就不能改了?。 ?p> 葉子卿翻了個白眼全不理會,心說:老爺?shù)绞巧岬?,五兩銀子到是比一個賬房先生兩個月的薪俸還略高些個呢!
其實,五兩銀子比起做道場法事到不知道便宜了多少倍,這才是嚴梅梅的高明之處。
“好哦!”
“我喜歡掌柜的手上那個戒指,秀芹姐姐咱倆一組吧!”儲秀笑嘻嘻的問。
“我才不要跟你一組,你沒力氣,我等著牛大寶呢!”
“我跟我遷哥一組,不帶著你們女的!”
“不行啊,必須男女搭配倆人一組的,是不是掌柜的?”
“咱們男的比男的,女的比女的,然后在自己組隊男的二人女的二人如何!”
“是個好主意!”
湖邊上嘰嘰喳喳的討論不休,既健了身,又鬧了春,什么紹兒還魂的謠言自是不攻而破。嚴梅梅好手段,林恒在心里給她翹起了拇指。
薛管家得了林恒要大婚的消息,天天樂得合不攏嘴就好像他自己的兒子要娶媳婦一樣的開心。別人問他還非得憋著不說。老管家知道大宅門里礁石暗眼兒壞門兒多。林恒跟嚴梅梅這樣的一對金童玉女的婚事絕不能叫壞心眼子的人破壞了。
大掌柜的要在湖面上拔河聚集人氣攻破謠言的手段高啊。老管家盼著嚴大掌柜的能早日進門,有她在府里一切牛鬼蛇神就都安生了。再碰見嚴梅梅老管家連皺紋里都帶著笑意。
索積少今兒沒有差使,早起問了嚴遷,嚴遷也沒有安排,遂把家里的毛驢牽出來騎了,約著柱子跟趙船去吃酒。前幾日索修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蟈蟈沒了,老頭子閉著眼都知道準是老二搗的壞。拘著他在屋里罵了兩天,索積少哪里會認,只跟他老娘大哥一堆兒說:準是自己蹦跶沒了。
時間一長連索修堂自己也犯迷糊:別是這回冤枉了老二?真是蓋子沒擰緊跑來的?跑出去也沒聽見聲,怕不是就此死了,叫老貓吃了吧!可惜我那一兩足銀呦!
為著丟了蟈蟈的事,索修堂連著打了兩天的貓。青山老婆看不下去哄著他說:“爹,你莫著急,備不住一抹眼兒,它自己餓了就爬出來了。家里養(yǎng)著貓等它抓老鼠呢,你老天天打它,弄得不進門回頭鬧耗子家里存的好東西又得都叫它磕壞了!”
“你不吃不喝好幾天還能活著爬出來啊!說的輕巧!”
青山在后頭暗暗拉他媳婦兒,倆人回屋關(guān)了門:“你瞧瞧,準是你們家老二偷出去的,如今蟈蟈沒了拿著我娘家?guī)淼呢埑鰵猓o誰看,罵我的嗎?”
“哎呦,大年下的,你自己不也老踹它嗎!”
“那我踹我自家的貓,別人踹就是不行!”
“你這混賬婆娘,咱爹能叫外人?”
薛德寶家今年難得的人情冷淡,就連串門來的親戚都是坐會就走。好歹年三十到初二這幾天沒人來催賬,也是,都是人,催賬的也要過年?。?p> 眼瞅著天慢慢就要熱起來了,滿院子的貨物堆積如山,隱隱露著股子怪味兒?!澳銈兟劦焦治读藳]?”
“沒有!“
”真的沒有嗎“
“確實沒有!”
好吧!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吧!
魏玉新站在廊檐下垂頭等著挨罵,打喜悅樓開張到年初二,挨罵已經(jīng)成了家常便飯。每回下了差,蔡玉新喝醉酒的時候都想直接提把刀找到林恒門上一刀一個,剁碎了喂狗大家省心。大不了命償給他們老林家,總比受這口窩囊氣強。
今年街上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也不知道林恒打哪挖來個女菩薩嚴梅梅。之前從沒聽說過的一號人物。新鮮了。
薛德寶眼含熱淚,指著一院子的貨,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來話,也不知是凍得還是氣的。薛柳氏學(xué)乖了,姨娘更不敢吭聲。
“扔,都給我扔出去,遠遠的拉城外扔了,眼不見心不煩?!?p> “東家,不能啊!這可是大幾萬兩的銀子?。 ?p> “那你說,叫我怎么辦?周城都去人問過了,不是壓的低于成本價就是根本不要貨,你叫我拿什么還賬,難不成賣院子賣鋪子學(xué)人去做敗家子兒?”
蔡玉新唯唯諾諾好半天:“實在不行,東家,初八上會上商量商量吧,真的不只是咱一家這樣,靖州城好些商戶都叫他林恒霍霍苦了,他既然要成立商會,答應(yīng)給咱們做主,咱試試吧!”
“唉,只好如此了,你去叫了劉端來,就說我請他吃飯共商大計!”
“是!”
下午才輪著牛大寶比賽,借著這點空檔他得去趟當鋪。還不能是太近的,倘若叫人家抓了就是麻煩。騎著驢打老遠看見魏彪,牛大寶還記著上回挨鞭子的仇,也不理人,及到了身邊故意一抽鞭子:“駕!”
“媽媽的混賬行子!”魏彪咒罵一句,他請的事假到日子了,年底下差上都忙,魏彪只能把妹子托付給老婆秀娥,臨出門還一再囑咐:“你可把咱妹妹看顧好了,大年底下千萬不能出事,不然我沒法跟咱爹娘交代啊!”
“哎呀,要不你把我吊在她墻上算了,啰啰嗦嗦,你待要信不過我,就自家來盯著,我去找地給人當老媽子替你賺銀子去!”
“我不就是不放心嗎,你看看你,沒一個叫我省心的!”魏彪提了刀掛在腰間,他老婆追出來。
“那馬駒子你問問集上看誰要早些賣了吧!”
“集還沒開了,多養(yǎng)幾天你急的什么勁兒!”
“嫂嫂也不用指桑賣槐白說便宜話與我聽,給我一把刀,妹妹自抹了脖子去,好還你們倆人清凈!”
魏彪待要回話,秀娥往外推著他小聲說:“快走快走,能說話就是還活著,沒事?!?p> “我看她是有瘋病癔癥了吧!”本來想著自己老婆肯定頂不住要罵回去的,正待替妹妹拔瘡,沒想到老婆到大肚起來。不由得魏彪的脾氣也轉(zhuǎn)了風(fēng)向,開始煩氣起不省心的妹子來。守著這么纏人的妹子確實是難為秀娥了。
久病床前尚且無孝子,何況哥嫂門下,養(yǎng)著這么個活寶,即便再心疼些怕也難免嫌麻煩。
索積少騎著驢,口袋里抓了崩豆,邊走邊嗑。他跟牛大寶前后腳出來的,誰也沒看見誰,到是走在一條路上都遇到了魏彪。
索積少扭臉就想逃跑。怎奈魏彪天天賊著他,如今見了仇人分外眼紅,幾步追過去一把就把韁繩給拉在手里了。
“雜碎,你還躲你爺爺!”
“哎呦哎呦哎呦,這不是魏軍爺嗎,多日不見軍爺一向可好,積少年前多有得罪,我爹爹已然打了我了。你瞧我這臉上,都落了疤瘌了。”說著忙下了驢:“我實沒瞧見您!”
“你敢說你沒瞧見,沒瞧見你跑什么咧?”
“哪個王八羔子躲你,我又不欠你錢,你待要怎樣。如今你鬧也鬧了,錢我爹爹也給你了,我打也挨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沒完沒了啦!”索積少原就是個潑皮混人,這會火氣上來跟魏彪倆人互相扯著衣領(lǐng),擼了袖子就要打架!
“這里人多,也叫大伙看看,你待逼著我說出道理來,大不了見官,咱哥倆也看看終究會丟了誰家的臉面?!?p> 魏彪壓根沒防著索積少能這么嚷嚷,他跟自己老爹索修堂真是不一樣。除了混,還是混。魏彪怕他嚷嚷出來連累了自己妹子的名聲更加不好收場:“走,咱倆換個方便的地方說話!”
“我瞧著這兒就方便,軍爺你穿著官衣兒挎著大刀,咱們老百姓就怕了你不成?你個人托我們辦事,事還沒辦完就要把好處索要回去,鬧也鬧了,錢咱們也退還你了,你還揪著不放,今日咱們索性把話捅開了說,也叫靖州城里老少爺們大爺大嬸都給小侄兒做個見證。倘或我索積少哪天出門不利出了事故,大伙可記著,“說著拿手一指:“就是這個胖子,城門門頭魏彪,就是他害的我!”
“混賬小子你胡嗪什么,哪個又碰過你一個手指頭咧?”
“你今日沒碰自是因為人多,我說的是明日、后日!”
當初爹爹索修堂或者牛大寶有自己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在魏胖子手里吃了虧。索積少打定了主意,他就是存心看魏彪出丑來的。自己拿捏著魏胖子賣妹妹的把柄呢,到不怕他翻臉,借他個膽子。鬧騰急了,爺爺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魏彪心里頭焦急,直怕哪句話走了嘴再叫索積少拿自己妹子作了伐。
正是辰時剛過巳時不到,走親戚的人打了馬車騎著驢的都圍過來看熱鬧,把士林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看見了嗎,也不出來個人管管,城防門頭兒好大個官職啊,當街就打人?!?p> “這也太欺負人了,多大個事,還掛著刀攔人家去路?!?p> “新鮮,求人辦事銀子還有上回要的!”
“能動手別動嘴兒啊!小爺兒等著看武斗戲呢,打好了可有賞!”
若是平時到也罷了,如今年底下好多華貴的馬車都是生臉不知打哪里過來的。魏彪實在是不敢太放肆,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看,積少,你年輕小孩子到底不知事,我那么大人能打你嗎!適才看見你打東邊過來,我待請你喝酒給你賠罪的,怎么就成了攆著打架了。誤會誤會都是誤會??!老少爺們奶奶姑娘們,散了吧,大伙散了。別堵道!我們哥倆原就熟識,有點誤會,過年了,該走親戚的走親戚吧,散了散了!”
索積少暗笑,敢情老話說的對:老實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既然魏彪已然服了軟自己正好就坡下驢,狠狠宰他孫子一頓補補虧空,這兩回鞭子吃的,索積少下意識的摸摸臉上的疤瘌心說:豈能叫自己白挨了打,姥姥。
倆人都是街面上混過的,和好如初也就是一碗茶水的功夫。年下街上很少有買賣人開張,酒樓里大部分也都落著門板。倆人牽著驢邊走邊聊。
魏彪說:“你啊,也別賴我,原是托了你一個人的事,現(xiàn)在滿城風(fēng)雨,我妹子在家見天跟我鬧上吊,眼下家里雞飛狗跳的,你說這個擱著誰心里不別扭?”
“哦,我說咧,你是賴我把你妹子的事說給旁人知道了!”
“廢話,不是你還有誰?”
“你自家就沒問過旁的什么人,我拿你銀子,事情沒辦完我就到處嚷嚷,圖什么,就為了叫別人知道了跟我搶好處?”
“不是你說的?”
“那當然不能是我說的!”
“那就是薛老狗,準是他!”
“誰,哪個薛老狗?”
“你們府里的管家!薛大管家!”
“你看,你還埋汰我,你自家背著我一個事由托付兩家還混賴我來。托人辦事,既托付了就原該多一分信任,若不能信就別托付人家,你一下子告訴倆人,豈不聞好事不傳三耳?”
“唉,”走來走去也沒有開張的買賣人,魏彪累了,蹲在背風(fēng)的墻根兒下頭:“或許是我太急燥信錯了人,可是你說,薛老狗他那么大的歲數(shù),原該是個老成持重的人,怎么能做這種毀人名節(jié)的事兒,倘或我妹子有個三長兩短的,定叫他拿命賠補,我叫他一家子有一個算一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宰了老憋孫,我自己上吊去!到了陰間接著告他不得投胎!”
“哎呦,你這個人怎么那么惡狠狠的啊,他不得投胎,怕是你先投不得胎吧!你還上吊去呢!你殺過人嗎,墻頭子上掛著的腦袋哪個又是你的手筆?看把你能的!”
“那我妹子就白吃了啞巴虧?”
“那是你自家坑了妹子你還賴得著別個。哼,待盤查起來,老子那頓鞭子還得記在薛老狗身上呢!”
“怎么回事?”
索積少不想叫他知道自己太多齷齪事兒,薛管家到底也是林府自己人。況且魏彪這種人原本就靠不住,辦事急躁,嘴巴頭子比放屁都快。好在,兩人有了共同的敵人,說起話到比平時多了些親近。
“我妹妹可怎么辦啊,唉!”
“你啊,這么著吧,我回去安排安排,萬許咱們老爺見了真人動了心,這個事或者還能有幾分緩和的余地!”
“你當真的,若能成了事,我自有重禮酬謝你!”魏彪蹭的站起來就差對天起誓了。
“你可別,你那禮我索積少自知福緣淺薄吃不起,這回你也別太多希圖,我只是盡盡人事看著你妹子實在可憐,倘若不成你賴不著我。這回我可沒拿你銀子?。 ?p> 魏彪一拳懟在索積少后背上震的悶響:“是哥們兒!一切拜托給你了!”
牛大寶辦完事回家,拔了河,都是歲數(shù)差不多大的丫鬟小斯,少年們經(jīng)常接觸難免心下萌動。他看上了書香。
嚴遷在湖邊樹林里練劍,牛大寶拿著手巾水壺在身邊伺候。自己拿著木劍有樣學(xué)樣的比劃。
“大寶,你要真是特別想下鏢局,我到是有門路,就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收你!”
“真的,”牛大寶收了木劍:“哎呀,遷哥,你要是給我搭個成了就是我牛大寶的再生父母,往后我孝敬你!”
“給我滾一邊去吧,老子自己還尚未婚配,哪就有你那么大個兒子!”
“嘿嘿,遷哥,你給我介紹誰啊,人能看上咱嗎?”
“也是咱府上的鏢局,要是看上了,他自會跟老爺說了要你。若不行,你再練練唄,人生在世想要有點成就,哪有一蹴而就的便宜事。心思擺正了,自己還得多練功,拿硬功夫說話!”
“那是那是!”
嚴遷接過毛巾:“前幾日我跟索青山吃酒,他到是說鋪子里打算找?guī)讉€鏢師,正打算要和掌柜的跟東家商量。先看看東家那邊的意思吧,應(yīng)了都好說!”
“成,我等信兒!”
一眾丫頭小斯日常很難見面一處玩耍,近幾日府里新進來不少新人還都擱在院里學(xué)規(guī)矩。眼下過了年,大家有機會一處折騰,自然是瘋的不要不要的。
凝香苑里葉姨娘有孕,林恒每日都要去陪著,給她講故事畫畫,哄著她開心。不久大家都知道玉壺被抬了通房。
竇姨娘在自己的呈祥苑氣的吃不下飯,竇良蓬心里也是凄凄哀哀的。竇姨娘心說:看見沒,關(guān)鍵時刻還得是自己娘家人靠的住。大哥這邊也替自己嘆氣呢!
竇月娘心里很是感動:“也不知是怎么了,上月葵水就沒來,明明數(shù)著日子的。那些日子老爺可是沒少在我房里住。我真是惡心吃不消來著?!?p> 竇良蓬正走神,猛聽妹妹說吃不下飯:“你吃點蘿卜先順順氣吧!那個都是開胃的好菜?!?p> “你不說蘿卜還好,待要說起那筐子里頭的蘿卜來我這氣呦,”紅袖在后邊慢慢給竇月娘捋著好叫她順氣:“氣的我哦,我巴巴的把蘿卜給葉子卿那個狐貍精送了去,她全拿著賞了下人,還給人家燉大青蘿卜的羊肉丸子湯。那原該是下人們吃的起的東西嗎?我自己尚且舍不得,拿著我娘家的東西她到買了好去!”
“哦,葉姨娘不愛吃辣的?那許就是懷了小子吧!”
竇月娘咣當把蓋碗墩在雕花檀木幾上,滾燙的茶水潑灑出來燙紅了手背竟不自知。紅袖兒趕緊叫豆梗拿手巾和紅花油來。
“我的天啊,要是一胎得了男,我可怎么辦。哥哥,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竟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我怎么就沒有想到這個呢?”
“慢慢來!”想起今日葉子卿依偎在林恒身邊的嬌弱樣子,竇良蓬心下微涼,一直魂不守舍的。
“她自己騷也罷了,又抬了玉壺做通房。多不要臉,啊,你說說看,他一個有才名的秀才老爺,連炊火丫頭都碰?。∧梦耶斒裁戳?,往后再不叫他進我屋子,我怕被那一身柴禾味兒熏成燒雞!”
竇月娘的話逗的幾個丫頭拿帕子掩了嘴巴偷笑不已。
“你,啊,我得回去了,你侄子們還等著我家去吃飯,先走了!”
“唉,你不坐會就走了??!”
“大舅慢走!”紅袖兒拿來了紅花油跟手巾,幾個丫頭見竇大舅出來了忙著屈膝行禮。
竇良蓬失了魂魄一樣,晃晃悠悠,也不戴帽子,手里抓著斗篷踱步到湖邊竹林邊。一眾丫鬟小斯還在踢毽子拔河。想到日間曾把葉子卿抵在墻角親嘴咂舌,再看看如今自己腳下黑了邊底子的千層底棉鞋,竇良蓬心如刀絞一般,恨不能立時拿把刀子把它挖了出去,好不叫它再疼。
“你說說,啊,玉壺都抬了通房了,可見這男人偷嘴原不是挑長相身段的。”竇良蓬走了好半天,竇姨娘還陷在剛才的話題里好半天出不來:“要不紅袖,我把你也抬了通房吧,你把老爺給我引回來!”
“哎呀,姨娘你混說什么呢,我,我可是跟德寶有了婚約的!”
“啊,也是,我到給忘了,要不就抬了豆梗吧,我怎么也不能叫老爺天天拘在凝香苑里吧??!”
“姨娘怕是瘋魔了!”紅袖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