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府上積壓的貨物太多,虧得是冬天,倘或事發(fā)在夏天,那一院子的吃食怕不生了蛆!”林恒心情極好,大笑著摘了帽子,等著寶扇把點心端來就手拿起一塊兒咬了一口:“嗯,這回點心做的行,外皮松軟,豆沙的吧!吃著糯糯的都化在嘴里了。這回做的不錯?!?p> “是葉姨娘屋里豆梗做的,剛秀芹送來的,我還沒吃都便宜你了!”
“她還會做這個!”
嚴(yán)梅梅站在雕花檀木桌前畫畫,邊聽著林恒念叨街面上的新鮮事?!鞍パ?,你瞧,好好的畫叫你掉的都是點心渣,離遠(yuǎn)些吧!”
“點心而已,待會抖落抖落就掉了。你這是畫的我嗎?”
林恒湊近了看嚴(yán)梅梅展開的宣紙上站了一個素衣男子,手里攥著把金月白琺瑯酒壺的背影,庭閣樓臺間幾個小童打扮的仆人端水煮茶。溪邊有個林間撫琴的嬌俏佳人,畫中男子的目光應(yīng)該正是落在女子身上。
“好畫,意境悠遠(yuǎn),筆法又長進(jìn)了不少。這個背影給的非常好,道不盡的百轉(zhuǎn)柔情,只為伊人醉!”說著自己拿筆就要往上畫:“你這個地方再加一點暗影,瞧見沒,樹干側(cè)面稍稍的來一點暗紅色,是不是立體多了!”
“老爺又來夸我,”嚴(yán)梅梅住了筆,俯身看著林恒在宣紙上對著樹干的點睛之筆:“還是老爺?shù)募挤ǜ咭换I。才剛說到薛家,依著老爺?shù)囊馑肌?p> “我聽大掌柜的,反正管不管先放一邊,首先不能落人褒貶。東家只管掏錢,賠了你就嫁給我,怎么都不虧!”
“哈哈哈,你這買賣都做到活人身上來了,敢是老爺要跟人伢子鍋里搶勺子了嗎?”
“我只是想搶你。”
一般這種玩笑嚴(yán)梅梅都是假裝聽不見的。
“呵呵,薛家的事,咱們?nèi)羰侵徽驹诎渡峡粗?,怕是很難不落褒貶??墒窍率掷驳盟约簶芬獠藕?。商場如戰(zhàn)場,古來如此?!?p> “昨兒個小王爺叫了幾個世家子弟并我們幾個去釣魚。到是見著薛家少東了。王爺是有心說合,薛家那邊總應(yīng)該還有些家底兒,俗話說瘦死駱駝比馬大,一時半刻最多就是賠點銀錢罷了!王爺不希望治下市場出現(xiàn)大的波動也是情理之中。喜悅樓開張,可是把幾家老人擠兌的夠勁了!”
“老爺?shù)囊馑际?,叫我收著點手,太狠了嗎?”
“我不懂生意,但是靖州城外還有其他的商賈,太過出挑,你可知槍打出頭鳥!”
“老爺你就是太謹(jǐn)慎了些。放心吧,梅梅心里有數(shù)!”
寶扇跟寶路兩個半大小子毛茸茸的腦袋湊在一堆兒,偶爾吃吃的壓抑的笑。林恒看見了:“寶扇,你跟寶路又霍霍什么了。數(shù)九寒冬哪里來的蟈蟈叫?”
寶扇吐著舌頭囑咐寶路:“我可抬手了,你麻溜蓋蓋子,仔細(xì)飛了!”
“好嘞,哥兒你抬手吧,我這就給它擰緊了準(zhǔn)不叫飛了?!?p> 林恒招呼半天,寶扇很少不答應(yīng)的。見倆孩子玩的起勁兒,林恒捧了點心蹲在身邊:“這里是蟈蟈?”
“是呢,老爺!”寶路回答。
“到是新鮮,怎么大冷天還有這么個寶貝兒!”說著接了寶扇遞過來的蟈蟈籠子:“老爺小心開蓋子,里頭是活的。仔細(xì)飛了!”
嗬,好大一只鐵皮山青綠的大母蟈蟈。林恒看著稀罕,拿起罐子手略一抖,蟈蟈就從里頭掉在手背上了。
寶扇緊張的忙用小手護(hù)著,嚴(yán)梅梅也過來蹲在邊上看。蟈蟈跳出來站在林恒手上,活動一下筋骨,扯著翅膀叫喚開了,這聲音透亮的,像一道冬日里的陽光燙貼在每一個聽到的人身上。
“誰給你的,這可是個寶貝。”林恒掰下一小塊點心,蟈蟈爬過去,也不怕人,張開小嘴就啃。
“寶扇的東西,說是薛大管家給他的寶貝,藏了好幾天了!”
“臭小子,天天跟著我,我竟沒聽見它叫喚!”
“老爺,我這幾天上差就放寶路屋里的。您瞅見沒,這個葫蘆罐子,這是我特意淘換來的,拿在懷里盤了七八日才找薛管家給我描了個猛虎下山的小樣兒。新鮮不!”寶扇得意的顯擺著自己新得的寶貝,接了林恒賞的點心,掰了一半給寶路。“我薛爺爺說了,過幾天得了空兒就給我把這個猛虎下山刻在葫蘆上,再不怕盤掉了畫了!”
“新鮮,這還真是個新鮮物件,我竟沒見過!”林恒干脆盤腿坐在寶路遞來的蒲團(tuán)上,守著倆小孩兒一塊兒玩兒。
寶路接話到:“籠子是寶扇的,蟈蟈可是我借來的!”
“呦,寶路,這個你都有地方借??!”嚴(yán)梅梅摸著寶路的小揪揪兒,幾日沒仔細(xì)打量現(xiàn)下瞧著寶路竟比寶扇還略長得猛了些。
“那自然,大掌柜的。這個是索管事新得的寵物。他們家老二索積少前幾天不是也來柜上幫忙了嗎,他叫我給秀芹姐姐送了幾回東西,我們說好了的,他借給我玩兒幾日就還給索管事送回去?!?p> “我瞧著這寶貝到是值不少銀子,索修堂竟舍得叫他兒子拿來給你們幾個猢猻霍霍?”林恒不信。
“我們還給他辦事了呢!”
“叫你們倆猴兒給秀芹送什么,賞你們那么重的禮?”嚴(yán)梅梅仔細(xì),聽出了話音兒。
“沒問,叫送什么就送什么唄,給我蟈蟈玩就行!”
嚴(yán)梅梅拉著林恒站起來:“院子里丫頭小子大了,老爺是不是也該考慮給家生子們婚配了!”
薛家府上,姨奶奶站在身側(cè),對著滿地的碎瓷器片子委屈的嚶嚶哭泣。
薛柳氏推開門指著一地的碎片:“怎么伺候的?滿地的瓷器哪樣不是銀子買來的。繡紅,還不叫人拿了掃把掃干凈!”
薛家少東薛德寶沒好氣的看著自己的正頭娘子:“誰叫你出門來?”
前幾日薛德寶從外面受氣回來二話不說就給薛柳氏下了禁足令,把個薛柳氏憋了個莫名其妙。
“怎么,我好歹也是這家里的主母娘子,什么時候起我自家的園子到不許我逛逛了!”
“我看見你就心煩,當(dāng)初倘或不是娶了你進(jìn)門來,我們薛家何至于受那么大的災(zāi)難?”說著自己趿拉著棉鞋親自打簾子朝手下吆喝:“來人,把她給我關(guān)起來,誰要是再敢私自放了出來一并拉著院里打板子,絕不輕饒!”
快一個月了,眼見沒幾日就是春節(jié),一院子的貨就拿苫布那么蓋著,好些不是壓壞了就是凍壞了。這幾日再有多少車來,薛家院子也是收不下了。
薛家少東損失巨大,城里四五間鋪子叫喜悅樓擠兌天天賠錢。一窩子人都張嘴等著朝他要飯吃,年根兒底下靖州城大小買賣營生,但凡支撐的下去的雇著伙計的都得給伙計們結(jié)銀子,做衣裳。倘或這點地方出了差頭人心就躁動,街面上自己就得成笑話兒。
自來東家都不好當(dāng),看著錦衣玉食吃香喝辣,實則又有哪個不是拿著老命再拼。伙計們安穩(wěn)睡覺的時候又有幾個東家不是在外邊伺候酒局兒。趟官面,伺候上下兩層進(jìn)出的供貨分銷商人,這種傷腦子的事都得東家自己上,薛德寶常常宿醉喝到胃痛。
小王爺好心攢局兒想叫薛德寶矮下身段跟林恒說點軟和話,本來薛家少東薛德寶一路都在給自己打氣:左不過就是幾句好話的事,且熬過了這個麻煩口再說,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誰想,到了帳篷里自己幾次欲上前搭話,林恒這小雜碎就是板著臉故意寒磣自己。最后一次薛德寶才走到近前,林恒揚起胳膊就往火堆兒里撒了一碗酒,那火苗子一竄老高懸點燎著了薛德寶的衣襟兒。后來誰再要說叫薛德寶跟林恒放軟話的事他就當(dāng)場跟誰翻臉,一點面子不顧。
從王爺處回來薛德寶受了點寒,再看見發(fā)妻薛柳氏就恨得后槽牙發(fā)酸,當(dāng)初自己要是再堅持一下,喜悅樓二樓現(xiàn)在天天擠不動人的好買賣不就坐著收錢了嗎!何至于爛一院子的貨沒處銷,叫自己憑白在林恒那廝手下受氣。
這幾日同樣家里雞飛狗跳不得安生的還有魏彪家。院子里整齊的碼著燒火用的柴薪。老樹下鎖著一輛板車,北邊墻根的牲口棚喂著的棗紅馬剛下了馬駒子。魏彪給棗紅馬添了草料,手已然凍得沒了知覺。
魏彪的老婆秀娥頭頂發(fā)髻上裹了塊蠟染的藍(lán)底白花頭巾,一身灰色舊棉襖蒙著臉掃房子。
“才幾兒啊,看弄著一身灰,把人都嗆死了!”
“老爺你讓開些吧!”
“索修堂那封銀子也回來了,你拿著去叫人伢子買個粗使丫鬟多好,非得自己受這個罪!瞧你那身襖子,都破了也不說換換,叫人看見了沒的說我魏彪養(yǎng)不起老婆!”
“我的好爺爺,你且省點銀子吧!我這襖子原就瘦了,等來年攢著錢夠換房子了再慢慢收拾不遲?!闭f著拉下架在耳朵上的花布悄聲道:“你問出來了嗎?到底是誰嘴巴下邊長鉤子把妹妹的事說出去的?”
魏彪拿了臉盆子,一只手把水揚向空中,壓著滿屋灰塵:“哼,左不過都是他林家的人,不是索積少那斯就是薛老狗?!?p> 魏彪家貪圖富貴上趕著叫自己親妹妹給富貴人家做小,人家還不應(yīng)的事請像長了尾巴的燕巴虎飛的滿南城沒有不知道的。姑娘清譽受損,連日來在家里摔鍋打碗,鬧了好幾回上吊。害的魏彪見天不敢去上差,守著他妹子就害怕自己一錯眼珠兒出什么悔之莫及的大事。
他托人說親的銀子到是如數(shù)要回來了,只是街面煩惱紛擾人,妹子想不開,每每哭著要去庵堂落發(fā)當(dāng)姑子去?;诘奈罕霟o耐,跪在妹妹跟前抽了自己好幾回大嘴巴子。
“你們想貪圖富貴自去投胎那清貴人家,何苦趕著來逼我。爹娘死的早,想是嫂子看著妹妹礙眼了吧!沒事,直說,只叫賞我一把剪刀,我自穿了衣裳落發(fā)去。在不然我把繡的嫁衣翻出來穿著它吊死了也就罷了,我到看看是那個喪良心的王八羔子害我。我自會纏著他討要說法去!絕不連累哥哥嫂子的富貴。啊......”
“唉呦呦,可是纏磨死我了,怎么又鬧開了!”魏彪抱著耳朵蹲在地上。
“你說話得摸得住胸口,咱們各憑良心,自打我進(jìn)了你家門是短你吃來短你穿來還是年下少你花戴著來?你自家名聲臭了沒的找尋我?”嫂子秀娥也不是善茬兒,聽了姑娘不入耳的話,立時火冒三丈頂了回去。
“哎呦呦,都少說幾句行不行?!蔽罕朊φ酒饋頂r著他老婆怕妹子聽了想不開,直抽自己嘴巴子:“怨我,都賴我,我原是好意,圖的誰的富貴也落不到我個人身上,沒的坑了我妹妹!”
“叫我去死吧,死了清凈,我活著有什么意思??!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家,我前世造的什么孽呦,嫂子哥哥容不下我,如今連姑娘家的清譽也毀了!”
“都賴你,這日子沒法過了!”
秀娥劈手奪過臉盆,朝著小姑子的門咣當(dāng)扔過去,一盆臟水灑在地上,攪合起滿地泥濘。
秦德保下了差平時就住墨語軒伙計房里,因為賬房的差事原本比前面鋪子上的馬夫、伙計們尊貴,東家特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下處歇著。
秦德保來時都跟嚴(yán)梅梅說好了,年后那邊蓋了房子就給他單獨拿兩間出來跟紅袖兒完婚。是以,最近秦德保人逢喜事精神爽,沒事老跟著錢先生和牛大寶一起吃酒。
紅袖兒是呈祥苑的大丫鬟,也是家生子。她老娘住的地方離著秦德保的小院子不遠(yuǎn)。兩個年輕人沒事就找機會在各處偶遇一下,都知道他們倆下了文定,也沒有人說什么。
這一日,小王爺成泰下了差躲著眾人又從后門來會嚴(yán)梅梅了。偏巧秦德保跟錢先生吃了點酒,從茅廁出來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一個男人閃進(jìn)了大掌柜單獨住的院子。秦德保怕出事,忙忙的追過來,還沒進(jìn)儀門嚴(yán)大掌柜臥房的蠟燭就熄滅了。
這個事情非同小可,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夜會情郎,不管這個男人是誰,倘若傳揚出去除非男方迎娶,不然怕是只能死路一條了。嚴(yán)梅梅到底對秦德保有一份知遇之恩在里頭。秦德保驚出一頭冷汗,悄悄折身往回走,心下卻難免對嚴(yán)大掌柜的看輕了幾分。
成泰進(jìn)屋摘了帽子,搓著手,嚴(yán)梅梅趕緊端了熱茶與他驅(qū)寒。
“我來是有事跟你說!”成泰今兒個與往時不大一樣,眉宇間緊鎖著心事兒。
“你說!”嚴(yán)梅梅披了果綠色的襖子,一頭秀發(fā)隨意披散在胸前,好似一點墨跡在宣紙上暈染開來。耳朵旁林恒剛送的南紅平安扣耳墜子晃悠晃悠的,越發(fā)稱得她膚色白皙容貌俏麗。
成泰喝了水,兩人盤坐在地籠旁的厚蒲團(tuán)上。
“你這么鬧靖州可不成。一方水土,保的是治下百姓的長治久安。我在靖州為官,自然也要考慮當(dāng)?shù)睾兰澲g的利益平衡?!?p> “成泰,你的靖州或者大遼就沒有過異軍突起的商戶嗎?”
“那自然有,只是我沒有關(guān)注過。你的喜悅樓一開張,靖州城大小商戶年前積壓的俏貨都砸在了手里,源頭不知靖州的事,作坊里還在加緊生產(chǎn)。中間的貨出不去,上頭的貨銷下不來,這樣會擾亂市場的秩序?!?p> “開門做生意自然是要賺銀子??!再者說你自己也有股份在里頭?!眹?yán)梅梅很不喜歡成泰以官場身份參與市場運做:“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今兒個晌午,居然有宮里的公公來找東家宣旨啦!說是要把后宮嬪妃日常頭面首飾采買設(shè)計的活兒給墨語軒。這可不光是宗賺大錢的買賣,更是林府里上上下下的榮耀??墒峭鯛斀o疏通的?”
“不是我,我不知道這個事,宮里的事靜水流深,不要只看眼前?!?p> “王爺今兒個來是專程給咱們上眼藥兒來的?”
“話可不是那么說,你一定要通盤考慮?!背商┠托牡慕忉專骸耙粫r間貌似錢都涌進(jìn)了林府,時間久了呢?假使有人作梗,商戶連結(jié)起來不給喜悅樓供貨你待如何?”
這個嚴(yán)梅梅從來沒想過。
“再或者,源頭作坊的小鋪子都擠兌的關(guān)了張,剩下的原料自然會水漲船高,到時候你喜悅樓進(jìn)貨就會貴上好幾成,可想過老百姓的承受力?”
這個嚴(yán)梅梅自然也沒有想過。兩個人對坐著都有些許沉重。許久:“這樣吧,成泰你來牽頭,我們成立靖州商會!”
“商會?何為商會?“成泰腿有些麻了,起來活動筋骨順手吹了蠟燭。
“到時候王爺就明白了?!?p> “梅梅,你是我成泰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聰慧的女子,可惜啊,是個女兒身!”
“你這冤家,女兒身才能伺候咱們家小王爺??!”
秦德?;氐轿堇飵讉€人繼續(xù)吃酒。眼見著碗里的豬頭肉沒多少了,牛大寶又從錢先生的抽屜里搜出來兩塊咸菜疙瘩:“唉,這個可是好東西,我細(xì)細(xì)的切了,給你們拌上點香油,再來點甜醋正好去去油膩?!?p> “德寶,你怎么了,不說話撞見鬼啦!”錢先生摘了老花鏡在秦德保眼前晃悠。
秦德保一把推開:“錢先生,你老可別胡說,都說凝香苑那邊鬧鬼呢,黑燈瞎火待會我還得跟牛大寶各自回家,你別嚇唬我們??!”
“切,我活一輩子還沒見過鬼呢,你們且叫她來尋我,倒要瞧瞧長了幾個肚臍眼!“
“來了!”門咣當(dāng)被從外面踹開:“還我命來,我死的好冤枉啊!”
“啊!”
“我的媽呀!”牛大寶話音未落手里的切菜刀順著門就砍出去了,咣當(dāng)?shù)粼诘厣?。屋里三個大老爺們嚇得幾乎尿了褲子。
“哈哈哈.....“
“他娘的,這是那個雜碎拿菜刀砍老子,活膩歪了吧???”
牛大寶,秦德保跟錢先生各自定睛一看,原來是索積少,身后跟著嚴(yán)遷。他們倆才下了差打城外訂貨剛回來,這會子就知道老幾位在房里吃酒。特特繞到飄香居切的臘肉,燒雞,又打了酒買了花生瓜子,專程趕來湊熱鬧的。誰知道才進(jìn)后門就聽見屋里錢先生說鬼,故意嚇唬嚇唬他們的。
牛大寶是個暴躁脾氣,剛才受了驚嚇懸點祭出尿來,這時看清楚了遂一個快步竄過去,不敢碰嚴(yán)遷,摟著索積少的脖子就是一頓爆錘。
“我真看見鬼了,你就會打我,你怎么不去找尋嚴(yán)遷!”索積少抱著腦袋嚎喪。
嚴(yán)遷一聽索積少找尋自己,也趁亂在那猴兒身上踢了兩腳:“我叫你找我墊背,叫你找我墊背!”
“不敢了,不敢了,快繞了我吧,腰要折了呦!”
“放開他吧,放開放開都過來吃東西,有燒雞哦!”錢先生喜靜,幾個猢猻在屋里打架他嫌鬧騰。
“我跟你們說,不騙你,騙人我不好,那日我真是看見紹兒了,”索積少邊說邊四下里看看好像紹兒會突然竄出來啃他腦袋一樣,他擠進(jìn)人堆兒里:“好家伙,我那日想著紹兒死的怨,打算給她燒點紙錢,你們猜怎么著?”
“怎么了?”
“快說??!”
“哎呦媽呀,想想就滲的慌啊,我才打開包裹,就聽那河沿上女鬼哭嚎道:‘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哎呦我的乖乖,真的有鬼啊,那她沒纏你!”
“自然,我是誰,叫我一泡童子尿給鎮(zhèn)住了!”索積少拿起不知誰的酒杯一仰脖子干了杯中的酒撞著膽子說:“即便是有童子尿護(hù)體回家還叫我爹打了一頓呢!沾上這種鬼物總要倒些霉運才能破除!”
“你可拉到吧,你那是嚇得拉拉尿兒吧!”牛大寶又給索積少刷了杯酒,接茬兒道:“你挨揍那是因為你黑了魏彪的錢!”
“瞎說八道,那是魏彪的妹子想來咱們家做姨娘奶奶,奈何咱老爺心里裝了嚴(yán)大掌柜的沒應(yīng)他。他是惱羞成怒才來找我麻煩,我卻不曾拿過什么銀子,他訛我爹爹欺負(fù)我爹爹老實,叫我看見自是打的他找不到家門兒!”
凝香苑如今一到了晚上早早就下門栓,自打紹兒死后,葉子卿晚上睡覺總要叫秀芹跟自己同屋,倆人都心里藏了個鬼,互相住著彼此有個靠山。
林恒這幾天太忙,聽門房說老有人過來給老爺提親,也不知道自己家這個風(fēng)流爺們守不守的住寂寞。倘或再娶了新姨娘奶奶,自己還沒個一男半女傍身就麻煩了。葉子卿最近總是為了這個事情煩惱失眠。
相比葉子卿的失眠,竇月娘屋里也是不大好過。紅袖兒年后要放出去成親了,竇姨娘很舍不得她走。紅袖兒拉著竇姨娘的手溫言軟語的勸解:“姨娘你別哭啊,弄得我這心里頭怪疼的慌的?!?p> “你們都走了,往后我這里就更沒個說話的人了!”竇月娘抹著眼淚。
“姨娘你想多啦,我不過是回去成親,我是家生子,德寶如今也在咱們府里的鋪子上供差。最多就是夜里我回家,睡一覺不就回來了嗎!”
“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將來我出去了,姨娘你就把豆梗提拔上來吧,我冷眼瞧著豆梗這孩子到是厚道忠誠的人!”
一說到要離開竇月娘才止住的眼淚又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