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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紗壺

(二)魏軍爺佯裝攔路虎,嚴梅梅折返墨語軒

流紗壺 墨趣Andi 4138 2019-12-19 22:58:03

  開元二十一年,皇帝勤政,開言納諫,廣開門戶,愛民如子,老百姓安居樂業(yè)。引得各國使臣紛紛來朝,兩岸貿(mào)易不斷,繁華鼎盛更勝歷代前朝。

  靖州四處環(huán)山,東南西北四個城門。東出冀州,南到臨陽,西至萊蕪,北達京中。一條水路天然形成,故而古來靖州富庶,乃護佑大遼,國運昌盛的龍脈所在。

  老遠的一隊販運珠寶玉器的商隊打南邊緩緩行來。到了城門口,守門的魏彪就招呼手下把隊伍攔下了?!鞍?,嚴遷,你打我這過幾趟了,叫你學(xué)的珠子尋著了嗎?你是怕我給不起銀子還是想賴了我的差事?今兒說不明白你就繞道打從別的城門進去吧!”

  “哎呦呦,這怎么話兒說的!我哪敢啊,您借我個膽兒!好貨得碰我給您惦記著哪,我就是忘了晌午吃飯,也忘不了魏軍爺您這段兒!”搭話的是個二十多歲干脆利落的男子,腰間別著個血玉葫蘆,一晃一晃的很惹人眼。

  “我瞅你腰間這葫蘆倒是別致,只是灰藍色的襖子你怎么弄個紅葫蘆,黃的都比這個順眼!”

  “魏軍爺說的是這么個理兒,這是我相好的送的,一會回去我就換衣裳去。今兒個卸了貨,晚晌我使了轎子去府上抬您,上次來聽說城西開了一個新酒館,我走前兒正在拾掇,估摸也該開業(yè)了。咱爺倆嘗嘗鮮過去捧捧它?”

  “捧捧它?!”

  “捧捧啊,”嚴遷搭著笑臉握上魏軍爺?shù)氖?。一包帶著溫度的銀子出溜一下就異了主。

  魏軍爺是什么人,一雙火眼晶晶能隔山打牛的主兒。他們家?guī)状硕汲猿情T這口飯的,言傳身教,耳濡目染,十歲上就跟著他們家老爺爺在門口攔活了。老爺子把孫子往城門口一放,自己支個桌子拉著熟人下棋。到了換崗的時候,上頭派發(fā)的攔截創(chuàng)匯任務(wù)沒有一次打過含糊。

  嚴遷回到自己的馬車上,隔著門簾對著里面的人低聲說了句:“妥了!”

  一行車馬這才風(fēng)塵仆仆的進了城。魏頭跟在屁股后面喊:“下晚兒,天擦黑就來接我??!我餓得早!”

  “知道啦!“

  嚴遷領(lǐng)著商隊進了城,十來個伙計打扮的隨行也都下了馬,牽著韁繩緩緩朝城中央走去。留心看會發(fā)現(xiàn)這些人動作非常的整齊,高矮胖瘦也都差不太多。

  商隊還沒到門口,里頭已經(jīng)使人打發(fā)了兩人抬的深藍色薄呢軟轎在門口候著了。寶路從車里蹦出來,搬下踏凳,少傾功夫從馬車里施施然下來一個素衣女子,戴著帷帽看不清容貌。后邊小童又接下來奶娘,懷里抱著個熟睡的孩子。先下來的女子一直靜靜的站在邊上等著。全程沒有一個人說話。

  乳娘進了軟轎小斯不敢抬頭由寶路領(lǐng)著進了內(nèi)院。

  看著他們收拾停當(dāng),先下來的女子才步行從儀門進了后院。后院挨著儀門的是賬房先生做賬的地方。看見有人進來,賬房趕緊撂下賬本起身讓座:“啊,嚴大掌柜今兒怎么舍得上我這屋來了,我還以為您出門了呢!”

  嚴掌柜摘下帷帽,左臉上齊眼角處一塊暗紅色的胎記赫然醒目。賬房先生見了一愣:“這,這是?大掌柜這臉上是怎么了?”

  “哦,不必介懷,出門方便而已!”

  “哎,大掌柜又何苦自污呢!”

  “不礙的,洗把臉就下去了,”邊說邊從袖里掏出錦帕就著賬房杯里的茶水擦抹起來,三幾下暗紅色胎記就沒了,弄得一張臉吃醉了酒一般紅?!笆虑檗k的怎么樣了?”

  “回大掌柜的話,您不在家這幾天,南城薛家三天兩頭的使人過來打探。我跟管事的吃了幾回酒,他們想在咱們喜悅樓的事由兒上跟著做幾股,我說如今來投股的人太多,咱們做買賣的得罪哪方勢力都不方便,一切還得等大掌柜的您回來再做定奪?!?p>  “好?!?p>  “小王爺也差人來過幾回,送來好些個玉器首飾。說是叫大掌柜的瞧瞧樣式成不成。“

  “你收了嗎?”

  “啊?這……”賬房先生欲言又止,心里飛快的盤算著要怎么回話才好。說沒收怕掌柜怪自己耽誤了選小樣兒,若說收了,滿府上下都看得出小王爺對自家掌柜的心意,實在是怕掌柜的怪罪自己多事弄丟了差事。

  躊躇間嚴大掌柜已經(jīng)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收便收了,叫他們?nèi)臀曳块g里去,我要親自對賬查驗?!?p>  “是,掌柜的,您慢走!”等著掌柜的走遠了賬房先生才直起腰擦去額頭上一腦門子的冷汗。瞅著桌上新泡開沒動過一口的鐵觀音:“哎,這也太糟踐東西了!”說罷端起茶碗“噗”的倒在當(dāng)院里。

  墨語軒日常是個收售古玩字畫的地方,林府的大老爺林恒是當(dāng)今數(shù)得上號的大才子。早年嚴梅梅家鄉(xiāng)鬧災(zāi),爹爹嚴敬如就趕著驢車,拖家?guī)Э谇Ю锇仙鎭硗侗剂指倪h方表親竇姨娘,彼時竇姨娘也才進林府,正得寵,身旁剛好缺自己人幫把手。

  嚴敬如是個讀書人,原打算借住府中考取個功名。奈何時運不如人,幾番挫敗自己也沒了心氣兒,這才矮下身段到柜上幫忙做賬房。每月能領(lǐng)二兩二錢,顧住一家人的吃喝還能略有盈余把嚴敬如美壞了。

  生活安定下來后與夫人先后又得了兩個兒子。家里嚴梅梅從小跟著爹爹學(xué)習(xí),醉心書畫雖沒有正經(jīng)進過學(xué)堂,出口成章點墨攢畫卻并不落人下風(fēng)。林老爺惜才又多年沒有所出,妾室基本上兩年抬進來一房。結(jié)果除了林琳的死鬼娘親蔻夫人竟一張開花的籬笆都不曾種下。久而久之,后宅孩子少老婆多鬧出不少笑話。弄得林大老爺焦頭爛額,若不是蔻夫人給他生了林琳恐怕連他自己都會認為自己腎陽不足,脾臟虛寒了。

  林老爺把梅梅當(dāng)親閨女帶在身邊教導(dǎo)。府上多嘴的姨娘們見她生的溫婉漂亮,四處對著外人說林老爺有意納嚴梅梅做小妾。林老爺?shù)绞遣粦质裁?,本身梅梅就很得自己心意。但是他不好意思說,一直以來情同父女,這個彎兒不大好轉(zhuǎn)過來。

  嚴梅梅對著滿城風(fēng)言風(fēng)語其實也沒什么反應(yīng)。借著這個風(fēng),在姨娘們面前反倒是顯得不大好惹。有林老爺近身護著輕易也沒人真敢上手拿捏她。

  林老爺怕梅梅吃虧,加上平日里跟嚴敬如談詩論畫處的不錯,知道嚴父的學(xué)問就專門出城不遠的郊外買下個大院子叫他們一家子搬過去辦了學(xué)堂。

  嚴梅梅回到房間,早有貼身丫鬟上來接了衣裳:“大掌柜的辛苦了,洗澡水奴婢都弄好了,現(xiàn)在水溫正合適。”

  “嗯,叫她們把花瓣還有鹽粒多撒些進去,我這就來!”

  半個時辰后,嚴梅梅換了身肉粉色鴛鴦領(lǐng),繡紅梅夾棉錦裙,腰間系著同色長流蘇盤蝴蝶扣腰帶,掛著翡翠大如意玉佩,外頭套著湖藍色狐貍毛領(lǐng)帶帽棉斗篷。頭發(fā)沒有全干,隨意的挽了一個發(fā)髻斜插著兩支黑檀木羊脂玉攢蘭花發(fā)簪。撅著屁股在房間里對著賬單查點小王爺送來的樣品。

  “怎么你回來了都不找人知會我?”林老爺聽說嚴梅梅回府,立時趕到后堂看她。

  嚴梅梅見他提著個食盒問:“研究出新菜式了?”

  “來,你快來嘗嘗我的手藝!”林恒解了斗篷上的絳帶,丫鬟點墨接過去掛在樹叉上。

  嚴梅梅打小品味不俗。去年郊外踏青,攔著廚下忙活的小斯非得叫人把一段預(yù)備生火的枯木頭抬回來,洗刷干凈渾身是裂,擺在閨房里當(dāng)衣架使??菽竟抛荆|(zhì)樸擺在屋里,效果出奇的好。光這份雅致就落了姨娘們一個筋斗云。

  點墨從食盒里掏出一碟白斬雞,八寶菠菜,油炸花生米,主菜是紅燒排骨,蘿卜絲魚丸湯。二米飯,配的自己釀的梅子酒。樣樣動人食指。點墨籠了火低頭退到二門伺候。這些菜式正是進山前嚴梅梅交代林恒準(zhǔn)備的。她回來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是試菜。嚴大掌柜的生意經(jīng)可謂是浸透在日常起居的方方面面。隨時隨處都是點子。

  林恒二十五六歲,寶藍色的儒衫下是月白夾襖。月白腰帶上盤著高冰橢圓形湖水綠翡翠,左側(cè)勾著不知那個巧手姨娘親手縫制墨綠香囊,右邊垂著嚴梅梅閑來無事隨手打的富貴如意絡(luò)子。哎,那絡(luò)子如今線挑的,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這一趟辛苦,累壞了吧!”

  “不輕松!”

  “你到乞巧,別人都得說哪里哪里不累不累,你到實在!”

  “哈哈,自然要實話實說嘛!就是不輕松!”嚴梅梅顧自往嘴里填著花生米:“怎么不問我差事辦的如何?不想見見林琳?”

  “去過了,安置在凝香苑里,交給姨娘們帶吧!”

  “爺,你都不興奮,到顯得我這一趟功勞做了折扣!”

  “我心里想著你,匆匆看一眼就過來了?!绷趾憬柚苿艧崂崩钡谋戆?。

  “我以為你會把林琳交給我?guī)?!”嚴梅梅假裝沒聽見。

  “你喜歡就你帶,只是得嫁給我。不然名不正言不順?!绷趾憷鴩烂访返氖职蛋涤昧?,心跳的節(jié)奏自指尖傳遞過來惹得嚴梅梅心里恍如炸響的鬧鐘一般。她真沒打算過接納任何人的情感,一心一念里只想著盡快回家。那個有wifi,有飛機的地方才是她的世界。

  嚴梅梅想抽回手,林恒偏緊緊握住不舍得撒開。“我們,還是坐好了好好吃頓飯吧!”

  “不,梅梅,我想你了,想的緊!”林恒喉嚨沙啞,噴著酒氣的溫度貼在嚴梅梅頸間。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我很害怕,有些話不喝酒,我,我怕自己說不出口!”

  嚴梅梅像吃了煤球的爐子,胸膛往外熱辣辣的冒著火。這種情緒她還從來沒有體驗過,緊張,熱烈,不由臉紅到脖頸處,像開水里燙熟的蝦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林恒畢竟不像嚴梅梅那么靦腆,情動不由己,立時就想把日思夜想的人兒抱進懷里才好,兩人正半推半就間,南窗下點墨輕聲道:“老爺,大掌柜的,竇姨娘來了!”

  林恒煩躁的停了手:“大雪天不好好在屋里待著,跑這兒來做什么?”

  “老爺,我聽說梅梅回來了,過來看看姐兒。”竇姨娘水紅的襖子外套著姜黃色團花織繡毛領(lǐng)小坎肩,兩顆南紅做的啞光耳墜子滴溜溜的在頸間打著擺子。天太冷,兩頰凍得通紅,嘴巴都快木了。她半撅著身子,耳朵支棱在窗棱上,不待點墨說話搶著回答。

  “這邊沒你什么事,嚴大掌柜剛回來,我們好多事要說,你回吧!”

  窗外鵝毛大雪,兩個隨行小斯在廊沿背風(fēng)處守著火盆候差早就快凍僵了。平時嚴梅梅心疼手下,一般都叫他們在西暖閣守著,那有火炕,白天不敢給的太足,容易困。夜間職守趕上天不好,大掌柜熄燈他們也就裹著厚衣服睡了。

  冬天墨語軒每隔兩個時辰專門有人看火填碳的。這些待遇只是大掌柜給的,平時林恒來了,規(guī)矩嚴,像這種天氣,下人們聽差至多給一只炭盆,滅了就只能自己凍著。

  竇姨娘被窩了個沒趣臉上“呱噠”就沉了下來。前兒晚上吃了酒一夜纏綿,林恒從懷里掏出一對兒小巧的水滴狀磨砂南紅叫她自己拿去配對金耳勾戴。今兒早起柜上索家老二屁顛屁顛的趕著才送來,竇姨娘一高興隨手給了重賞,獎他差事辦的麻利。原想借著這個由頭晚晌早早請老爺過來踏雪尋梅的,特特的叫貼身丫鬟紅袖兒拿了準(zhǔn)備年下穿的新襖子來。誰知嚴梅梅好死不死的偏這會進門了。

  她前腳進門,紅袖兒就打聽到老爺親自吩咐了小廚房準(zhǔn)備食材,都是府上從未見過的菜品樣式,巴巴的往人家嚴梅梅屋里頭端。最可氣的還是賬房那只錢老狗,平日朝他支點銀子打銀手鐲他左一個做不得主又一個沒法入賬的推脫。這會倒好,嚴梅梅來家了成箱的金玉首飾往她屋里頭送。真后悔自己當(dāng)初怎么就看走了眼養(yǎng)虎為患,莫不是老爺跟她真有什么不干不凈的偷手?哎,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該要了她來給自己做個貼身丫鬟,也好看緊著點。真是應(yīng)了那句: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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