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步入火坑
翌日,天還未亮,我跟小胖就出發(fā)了。我負責(zé)送他入學(xué),這是我能盡到的微薄之力,也是我的責(zé)任。
妞妞在我們離開后,也打包好行李出發(fā)了。商場的工作根本不足以支撐起小胖四年大學(xué)的開支,原來的一點積蓄也在弟弟入學(xué)后,所剩無幾。作為姐姐,作為家里的頂梁柱,妞妞又一次踏上了打工的列車。
妞妞已經(jīng)是23歲的姑娘了,正是女孩最美的年齡。別人都在享受著愛情,或者接受高等教育的熏陶,抑或剛剛找到了白領(lǐng)的工作。而她卻只能犧牲自己,來撐起整個家。
這一次,妞妞依然先去了姑姑那里,到了以后才知道,本地皮鞋廠效益不好,已經(jīng)倒閉了,原來的很多工友大部分都去了溫州。姑姑幫忙聯(lián)系了幾個老鄉(xiāng),知道溫州那邊還在招人,就讓妞妞趕到了溫州。
在溫州打工的生活和在河南打工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在河南時,妞妞平時吃飯睡覺都在姑姑家,各種事情也都有姑姑照應(yīng),而在溫州,不但無人照應(yīng),還要負擔(dān)自己的伙食費和住宿費等生活開支,一個月下來,剩不下幾個錢。妞妞把錢全寄給了姨媽和弟弟。
小胖初到BJ,開始也是省吃儉用,但BJ消費高,后來開銷越來越大,妞妞的收入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起這個家。
當(dāng)時,妞妞曾經(jīng)的工友小蘭,就說服妞妞去做足療,說是足療工作環(huán)境好,掙錢多,還給解決住宿。剛開始妞妞不愿意去,總覺得那個行業(yè)不正當(dāng)。但禁不起小蘭的甜言蜜語和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妞妞的心里防線開始卸下,最終辭掉了皮鞋廠的工作,跟著小蘭,去了足療店。
剛開始,妞妞心里總是不踏實,每天提心吊膽的。后來,看到老板和老板娘熱情周到,店里好像也都是正規(guī)生意,就安下心來,認認真真的學(xué)習(xí)技術(shù),兢兢業(yè)業(yè)的上班。一個月下來,確實拿到了比在皮鞋廠要翻倍的收入,她很開心。
沒過多久,老板說他剛剛在上海開了一家連鎖店,那邊缺人手,賺錢也多,希望妞妞能去上海。這時候,妞妞沒有遲疑,也沒有更多的選擇,就跟著老板去了上海。
第一次來到上海,妞妞心里激動萬分。車窗外的大都市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高樓林立,充滿了太大的誘惑力。她以為這里將是她的新家,卻沒想到這里是她的夢魘。
這家店處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位置比較隱蔽,白天沒什么生意,到了晚上,卻是門庭若市,生意興隆。不知道的人以為做的是正規(guī)生意,其實足療只是個幌子,客人在二層做足療時,技師會暗示客人可以到三樓做按摩,那是實實在在的皮肉生意。
妞妞被禁錮在一個宿舍里,平時不能離開。同行的小蘭作為唯一的依靠,已經(jīng)不知去向。老板剛開始還很客氣,軟硬兼施,讓她接客。
妞妞終于認識到自己被欺騙了,堅決不同意,竭力反抗,想要離開。但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她無力無助,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
幸運沒有降臨,噩運卻再次襲來。終于在一個夜晚,老板,這個一身肥肉的中年男人,奸污了妞妞。
從此以后,妞妞成了老板的玩物。每一夜,他都會像霉運一樣,趴在妞妞的身上。他甚至變態(tài)地拿煙頭燙妞妞的身體,以求徹底的征服。
一個月的時間,她哭干了眼淚,哭瞎了雙眼,瘦弱的身軀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的意志漸漸被摧垮了,已經(jīng)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只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等玩膩了之后,老板開始讓她頻繁地接客,如果不從,就會遭受毒打。她快撐不住了,甚至想到了死,但是家里還有生病的媽媽和讀書的弟弟,她的潛意識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她同意了老板的要求,答應(yīng)好好接客,但是每個月必須保證工資發(fā)給她。老板起初不相信她會真的改變,開始還是嚴加管控。經(jīng)過一段時間后,老板看到她的服務(wù)態(tài)度很好,似乎也真的心甘情愿做小姐,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
長久的忍耐,終于等到了逃亡的機會。趁一次給家里打錢的時機,妞妞逃離了老板的視線,迅速找到掩護,并報了警。
警察突擊檢查了那家**,逮捕了老板和幕后的幾個打手。那里的姐妹大部分是被老板騙來賣淫,很多人在飽受煎熬和摧殘后,慢慢地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身心和意志都沉淪了。妞妞希望能在解救的人里面找到小蘭,她一直惦記著她的好姐妹,可是她并不知道,小蘭早已成了老板的幫兇。
警察幫妞妞買好了回家的火車票,但妞妞進站后沒有上火車。她站在車門前,猶疑了很久,直至火車離開。她的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在呼喊:“賺錢養(yǎng)家,賺錢養(yǎng)家?!?p> 她想找份皮鞋廠的工作,這是她最擅長的,但是偌大的上海根本不知道該去哪里找。無奈之下,她看到路邊有一家餐館招服務(wù)員,還解決住宿,就來應(yīng)聘,想著先安頓下來再說。沒想到,老板爽快答應(yīng)了,讓她即刻上班。
餐館的工作非常辛苦,從早忙到晚,各種雜活臟活累活,都得妞妞干。晚上躺在狹小的宿舍床上,她全身酸痛,眼淚直往下流,也無處傾述。終于到了結(jié)工資的日子,老板不但沒有給她工資,還說扣掉生活費和住宿費,妞妞還欠餐館錢。妞妞無處說理,自認倒霉,不得不拿起行李走人。
眼看著又要過年了,她還想給弟弟買個手機,還想給媽媽買件好衣服,而現(xiàn)在她自己都居無定所,一個人在上海的街頭流浪。她站在天橋上,橋下是奔騰不息的車流,橋上是匆匆忙忙的人流,遠處是鋼筋水泥的摩天大廈,這一切仿佛都變成了虛幻的光影。她到底身在何處,這是人間嗎?這是天堂嗎?她恨不得從天橋一躍而下。
她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但這一刻,她好脆弱,好無助。貧窮的苦痛,生活的辛酸一直吞噬著她的靈魂。長久以來的痛楚和辛苦,死命地壓向她瘦弱的身軀。也許她有一刻想到了我,但她從不愿麻煩我。
她徹底走投無路了。
她毅然去了一家洗浴中心上班,那個行業(yè)賺錢是最多最快的,與其悲劇地離開,倒不如卑微地活著,只為了讓她愛的人更好地活著。
妞妞屬于那種男人看了都會情不自禁有好感的女人,性格好,氣質(zhì)也好,很多客人都喜歡她,還有很多回頭客來找她。她很快掙到了給弟弟的手機錢,給媽媽的買衣服錢。
起初,她會感到羞恥難過,痛苦流淚,泡在澡堂里久久不愿出來。她默默決定,掙夠五千就不再做了,慢慢地,這個數(shù)字漲到了1萬,漲到了10萬,這個錢來得太容易了。這一次,她心甘情愿迷失了。
而在這個階段,我每天忙著自己的項目,對妞妞當(dāng)時所遭遇的這一切,一無所知。
那年暑假,如果沒有記錯,應(yīng)該是05年,我沒有回家,小胖也留在BJ打工賺錢。盡管當(dāng)時我的日子也不好過,但多少會給小胖一些資助。
有一天,我去學(xué)??此?,他正在電腦前玩游戲。
“整天就知道玩游戲???誰的電腦???”我用大哥習(xí)慣的語氣責(zé)問道。
他憨憨地對我說道:“哥,這是我自己的,是我姐剛給我買的?!?p> “你姐?”我詫異地反問道:“她在皮鞋廠辛苦勞累,好不容易掙點錢,你還不省著花,買電腦干嘛?”
小胖笑著說:“哥,你不知道,我姐現(xiàn)在和朋友做生意,賺了很多錢?!?p> 我疑惑地問道:“做生意?什么生意?她不是在皮鞋廠上班嗎?”
小胖說道:“具體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應(yīng)該是服裝批發(fā)的生意。”
我沒有再往下細問,因為我覺得以妞妞吃苦耐勞的品質(zhì)和堅強的性格,掙大錢也沒什么不可以的。我由衷為她感到高興。
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妞妞的事不知怎的傳到了河南老鄉(xiāng)哪里,老鄉(xiāng)又傳到了姑姑哪里,姑姑的朋友又傳回了老家。有的說妞妞在外面當(dāng)小姐,有的說妞妞被富翁包養(yǎng)了,各種傳言都有。
我過年回家,聽到這些傳言,非常氣憤。我是永遠也不會相信,也不會接受這個事實。我發(fā)了瘋地想聯(lián)系妞妞,想知道真相。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沒有妞妞的通信地址,沒有妞妞的手機號,甚至連個QQ號都沒有;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一直認為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妞妞,我對她的關(guān)心,還不如個普通朋友,甚至不如個陌生人。
其實,妞妞在那家店做小姐的時間并不長。當(dāng)時有一個中年男人,非常喜歡妞妞,每次來都點名要妞妞,出手也很大方,還經(jīng)常和妞妞聊一些農(nóng)村的事。時間久了,妞妞也把大哥當(dāng)知心人,有什么心思都和大哥說。有一次,大哥讓妞妞跟他走,他要養(yǎng)她。妞妞沒有猶豫,就做了大哥的情人。
那段時間,妞妞過得非??鞓贰4蟾绨才沛ゆぷ≡谝粋€公寓里,沒事的時候,就開車帶妞妞到處去逛。大上海,奢靡繁華,紙醉金迷,每天都有人絕望地離開,又有人憧憬著到來。
妞妞開始變了,從一個單純的農(nóng)村女孩,開始蛻變成一個沉迷于物質(zhì)生活的貴婦。她覺得現(xiàn)在才是真正的生活,以前的生活簡直就是噩夢。物質(zhì)生活的滿足和迷戀,撕碎了她純樸的內(nèi)心和脆弱的價值觀。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慢慢地愛上了大哥。那段日子,妞妞是幸福的,虛幻如夢,輕松放縱。
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人的激情和新鮮感卻會很快褪去。
大哥畢竟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可能每天都照顧到妞妞,而妞妞卻越來越愛大哥,依賴大哥。兩個人開始埋怨,開始吵架。漸漸地,大哥厭煩了,來的越來越少了,后來就不再來了。妞妞也才明白自己只是大哥的調(diào)味品,永遠都不會是正餐。于是,妞妞拾掇好自己的東西,在一個冬天的夜晚,離開了和大哥幽會的公寓。
之后,她開始輾轉(zhuǎn)于全國各大城市,廣州、武漢、成都等等,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走遍了神州大地。由于行業(yè)的特點,她在每個城市,每個店里都不會長久。但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是紅牌,賺了很多錢。
我07年畢業(yè)留京,進入了一個普通的事業(yè)單位,工作不是很忙,但工資很低,生活壓力非常大,買房更是遙遙無期,不知道未來在那里。
那幾年偶爾回家,也都能聽到村里人說妞妞在外地當(dāng)小姐的事,甚至還有人說在外地看見過妞妞,說得有板有眼的,但我永遠都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