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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龍的旅程

第六章:舅舅

唐龍的旅程 中本亮 4064 2020-01-28 09:00:00

  我有四個舅舅。三個在農(nóng)村務(wù)農(nóng),一個在城市當(dāng)工人。兩個比媽媽大,兩個比媽媽小。

  大舅在農(nóng)村,是個種地能手。大舅的地里總是種著各種各樣的蔬菜,長勢喜人,品相好,能賣上好價錢。小時候大舅家種了很多蔬菜,什么都有,西紅柿,茄子,辣椒,黃瓜各種各樣滿滿一地。每次去了都看見大舅在地里干活,很少會在家里。記憶中大舅的背早早就彎了,我想一定是在地里勞作的原因吧。每次去大舅家,吃的喝的隨便拿,只要有的盡管吃飽。回家的時候,舅舅還說:“走,拿袋子跟舅到地里背菜走?!?p>  “舅啊,都背些啥菜?”

  “你愛吃啥背啥,背的動就行了。”

  于是我便跟著大舅,來到了菜地,看著滿地的各種蔬菜,我什么都想摘一點。

  “摘大的,越大越好,小的別碰,讓繼續(xù)長著。”大舅說。

  “西紅柿要摘紅的,越紅越好。黃瓜就摘大的,茄子也一樣?!?p>  “舅舅你種的菜怎么都長得這么大?”

  “種菜可是要勤快的,要澆水,施肥,還要除去雜草。不勤快可是不行的。你長大了就明白了?!?p>  “我長大了也要跟舅舅學(xué)種菜,種好菜就有吃的了。”

  舅舅哈哈大笑,“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像大哥一樣考上大學(xué),就不用再種菜了。種菜可是很辛苦的,考上大學(xué)你就能到西京去,以后回來就能給舅舅買好吃的。”

  “那我一定要好好上學(xué),以后給媽媽和舅舅買好吃的?!?p>  “這才好,這才有志氣??!”

  于是我便背著各種蔬菜回家了。這足夠我們吃一段日子了。

  在哪個物資奇缺的年月里,光靠賣菜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實在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大舅家孩子多,六個孩子,四個兒子兩個女兒,要養(yǎng)活這么一大家子人著實不是容易的事情。隨著孩子們逐漸能干活了,大舅才輕松了一點。慢慢的地里的活就交給了兒子去干,他就指導(dǎo)指導(dǎo),但是他還是經(jīng)常在地里。我們每次去都不在家,都需要人去地里叫他,然后就看見他匆匆的從地里回來了,滿臉的笑容。

  隨著年事已高,大舅逐漸干不動了,好在大兒子是廚師,十里八村的幫廚開始掙錢了。二兒子也當(dāng)上了村里的村長,家里的日子好過了,地里便不再種菜了,大舅開始閑了下來。

  大舅是長子,為人忠厚老實,吃苦耐勞,一生干盡了重活累活,吃了很多的苦。大妗子就是二姨換親娶進門的,熱情潑辣,干練利落,特別的能干。她可喜歡孩子了,對我們實在是太好了。我們?nèi)チ怂『钡牟坏昧耍团挛覀凁I著冷著,追著我們給吃給喝的。大妗子一直高壽,身體還不錯,至今健在。

  小時候,各地的環(huán)境都還不錯,山清水秀的,每個村子都大樹成片,綠樹成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樹都沒有了,地都開始變得光禿禿的,風(fēng)沙也越來越大了。夏天的時候外面雖然陽光強烈,一旦進入樹蔭下面,便涼意襲人。如果實在酷熱難耐,孩子們便會去玩水。

  每個村子都有一個澇池,一逢大雨,澇池便會積滿了水。一來起到了防洪作用,免得大水把誰家淹了。二來儲存的水可供村子里的人平時洗衣服用,也可供村子里的牛羊飲水,同時也是孩子們的樂園。天寒地凍的時候,水面可以凍的接近半尺厚。一旦水面凍結(jié)實了,那便成了孩子們玩耍的地方了。一群孩子都在冰面上滑冰玩耍,大家一個個滑來滑去,玩的樂不思蜀。大人們其實很是擔(dān)心,唯恐冰面太薄,發(fā)生意外。每年都會有意外發(fā)生,因此失去孩子的家庭還不少。

  冬天倒還罷了,夏天就更不安全了。

  舅舅家的村子有個巨大的澇池,比現(xiàn)在的游泳池可是大多了。夏天的時候,我們要是去了,必然會整天和表哥表弟們呆在水里。我們村的澇池很小,沒法游泳。我和二哥基本都是旱鴨子,不會游泳。表哥表弟們就不同了,個個都會游泳。每次我們?nèi)ゾ司思?,舅舅最?dān)心的就是我們被表兄弟們拉去玩水。反而我們還都最愛玩水。

  有一年夏天,我們又和一幫孩子們在水里玩水。表兄弟們玩的自由自在,不亦樂乎。我也不甘示弱,自己跳下去就撲通起來了。在池邊玩水還沒有什么危險。玩著玩著,我就忘記了危險,還忘記了自己并不會游泳。一個猛子扎向了深水區(qū),誰知撲騰幾下就直往下沉,怎么都不能游出水面。恰好一時無人發(fā)現(xiàn),我多次努力都不能成功浮起來,力氣逐漸消失,喝了幾口水后,我便動不了了。就在我即將溺斃的時候,表哥過來從水下把我拽了上來。好在我只是無力而已,完全清醒。上岸后我才知道,大家都玩得高興,一時忘了我的存在,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竟自己游進了水深的地方。

  知道我們來了,卻不見我們?nèi)擞埃司嗽诩?,放心不下四處尋找。來到澇池傍邊卻不見我的人影,大聲詢問才驚醒了表哥,我大難不死,逃過一劫?;氐郊液?,表哥被舅舅狠狠的收拾了一頓,餓著不給吃飯。

  關(guān)于二舅,我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記得經(jīng)常在干活。小的時候,我們家有個石磨子,用得久了,磨盤就需要重新翻修,將磨平的磨盤牙子再次翻新出來。總是二舅來做這事,敲得火星四濺,石粉亂飛。我呆在跟前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二舅家院子很大,進門后種著好幾顆果樹,記得最深的是那顆大梨樹,這是一種早熟梨的品種。成熟很早,大約夏末的時候梨就成熟了。這種梨成熟的很快,幾天前吃起來還是硬的,一旦一面泛紅就吃起來成了面的,入口即化,非常的好吃。

  院子里那幾棵果樹可能是二舅特別挑選的品種,結(jié)的果子口感很特別,很好吃。每次我們?nèi)チ硕思?,有能吃的水果,我就狠勁的摘,吃不飽不離開。二舅一見到我,就給我個籃子,讓我自己爬樹去摘,就是別掉下來就行了。

  二舅家有個窯洞,很特別,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挖出來的窯洞,反而是在平地上專門建造的。把四周的墻先壘起來,再把頂子做成拱橋形狀,然后填上土把頂上平整好。外觀像個平房,進去是個窯洞,也同樣有著冬暖夏涼的特色。這樣的窯洞很少見,我只見過這么一個,據(jù)說是二舅自己蓋起來的。

  二舅是石匠,或許因為石匠太辛苦的原因吧,二舅是幾個兄弟姐妹里去世最早的。二舅去世的時候,我才在上初中。我不了解二舅的年齡,我推測應(yīng)該也是壯年就去了,大概也是五十多歲吧。二舅去世的很突然,這讓媽媽他們兄弟姐妹都很難過,誰也沒想到二舅的身體平時看著很結(jié)實,怎么會說沒就沒了。

  后來我才想明白了,二舅去世那么早,一定與他的石匠這個職業(yè)有關(guān)。記得他在干活的時候,火星四濺,粉灰亂飛,我都近不了身。

  二舅又不注意防護,長年累月的吸入石粉灰,應(yīng)該是早早的就得了塵肺病。平時不太注意,到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而且這個病的傷害很大,那時候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式,一旦發(fā)病,幾乎就沒有辦法治療了。過去的石匠,大多數(shù)都因為這個病早早就去世了。

  二舅去世以后,留下五個孩子,只有兩個已經(jīng)成年了,其余三個還在讀書,家里的擔(dān)子便由表哥擔(dān)起來了。好在表哥十分的聰明好學(xué),學(xué)會了木匠以后,事情做的越來越大,把幾個弟妹都一一的供養(yǎng)成人了。

  三舅和父親一樣也是個木匠,他倆以前經(jīng)常一起出外干活。父親脾氣不好,他和三舅合作偶爾也會鬧點矛盾,這讓媽媽非常為難,兩邊都說不得,兩邊都得照顧。畢竟是親人,矛盾雖有但不礙大事,過些天就都過去了。

  小舅那可不一樣了,他是城里人,在外面工作。小舅是舅舅家族里的唯一一個公家人,可有面子了。人在外地也很少回來,記得,小時候很難見到小舅,即使見到了,也都匆忙的離開了。

  記得有一次小舅回來了,我們一家在街道上遇見了小舅,那時候還是公社食堂的時代,每個村,每個鎮(zhèn)都有公社食堂,大家統(tǒng)一吃飯,統(tǒng)一上工。

  小舅年輕英俊,穿的藍色中山裝,在縣城街道上的公社食堂里,小舅請我們一家人吃飯。食堂的人很多,點了飯要從小窗口端出來,熱氣騰騰的,我們圍坐在圓形餐桌的旁狼吞虎咽。究竟都吃了些什么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好像有肉包子,很香。那是我記憶中很香很饞的一頓飯。

  小舅的兒子,高大英俊,智慧過人,自小就十分的聰明好學(xué)。他待人誠懇,為人仗義,比我小了很多。多年來在商海獨自拼搏,練就了一身的本領(lǐng)。

  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已經(jīng)頗具規(guī)模,在行內(nèi)名聲很大。獨自一人,能有這般成就,確實令人佩服,受到大家的一致贊譽。他的經(jīng)商能力,確實高人一等,我這個兄長實不能及。因同在西京的緣故,我們一直交往甚密,每當(dāng)我遇到困難,他總是會出手援助,令我汗顏。我多次創(chuàng)業(yè),他都不計得失,不離不棄,始終陪伴,令我慚愧落淚。

  商海之中,困難重重,真不知他小小年紀(jì)如何練就如此本領(lǐng),那一定是經(jīng)過了千錘百煉,千辛萬苦,經(jīng)歷過人所不知的磨難,才有如今的成就。

  人生不會有輕易的成功,舉重若輕者,一定曾經(jīng)舉輕若重,但要讓形勢逆轉(zhuǎn)何其艱難,長期保持良好的業(yè)績,就更加的不容易了。

  人總是巔峰時,朋友無數(shù),低谷后孑然一身。我的一生,大起大落,經(jīng)歷了太多的滄桑變化。然而,無論我是巔峰時的張狂,還是低谷時的落寞,表弟總是一直相伴。陪我瘋狂,陪我傷感,陪我一路前進,從不見棄,得友如此,夫復(fù)何求!

  媽媽去世的早,小舅又經(jīng)常不在家鄉(xiāng)。媽媽去世以后,兩個舅舅年歲越來越大,身體也日漸變差。每次回家,我們都會抽時間去看看舅舅,以免身在外地留下遺憾。

  一直聽說,親人之間是有感應(yīng)的,小時候都當(dāng)作迷信,以我在學(xué)校學(xué)的那些知識來反駁別人。隨著年齡漸長,經(jīng)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在聽到這種說法,盡管不再爭論了,心里也是存著疑惑。直到我自己經(jīng)過以后,確信我們對世界了解的太少了,以后對待任何事情都要謹(jǐn)慎一點,知識也是在不斷地發(fā)展,對于不了解的事情還是保持懷疑和探索的態(tài)度比較好點。

  記得大舅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場噩夢。我是個很少做夢的人,即使做了夢,醒來以后基本上都忘完了,唯有這個夢,我至今都記憶猶新。那一晚我夢見了我瘋狂的掉牙,手一摸便掉一顆,一摸掉一顆,這讓我非常的恐懼,直到牙齒都快要掉完了,我才被驚醒了過來。噩夢醒來我久久不能入睡,一直睜眼熬到了天亮。早上起來我心神不寧,把晚上的噩夢告訴了老婆,老婆以為我是太過勞累的緣故。那一天我心中一直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會要發(fā)生。

  然而中午的時候,我便接到消息,大舅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時間就是當(dāng)天晚上,讓我盡快回家奔喪。

  接到消息令我十分的震驚,從此我再也不會隨便評論我并不知道的事情了,但也沒有告訴別人我的經(jīng)歷。

  這些年,科學(xué)的發(fā)展越來越揭示出未知的奧秘,過去某些神秘的現(xiàn)象也逐漸可以用科學(xué)得以解釋。看到量子理論的成就,我突然覺得我并沒有瘋狂。盡管我們知道的越來越多了,但世界依然非常的神秘。

  保持好奇,保持懷疑,是我們打開未來世界的鑰匙,也是我們面對世界應(yīng)有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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