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譚公子和譚公子

　　“小姐，你說那留洋回來的譚家少爺，長的可有那日中華書局的譚公子好??？”

　　一聽到譚俊彥，她就想到上次見面他逃到她的工作室，打翻了一堆香精。狼狽至極，手中滴血，被人追殺，十有八九就是個浪跡江湖的愛國義士。雖然看不出是不是壞人，但他絕對不是那個衣食無憂，呼風喚雨的浩然碼頭譚公子。

　　“我怎么知道，你別看這是一場舞會，其實它是譚少爺大型選妻舞會。你看那些小姐啊，什么杜小姐，王小姐，都是爭先恐后的要一睹譚少爺英姿。哪有多玄乎啊，不就是個從大不列顛留洋回來，我當時想去留洋，可念家，不去也罷?！?p>　　林如熙化著妝，提到譚俊彥就很心不在焉，總是在想他。什么都想，想他的臉，想他的煙味，想他流的血，想他現(xiàn)在是否平安。

　　本就應該是兩條平行線。

　　可她控制不住，發(fā)了瘋一樣的去想他。

　　有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會不會在你的腦海里入駐。而有的人與她，注定沒有緣分。

　　“那是自然。譚家可是浩然大碼頭持有者，一天得賺多少錢。譚少爺一個文化人，哪個大家閨秀不想嫁他?！绷殖懔秩缥踅郎喔靶〗?，晚上的禮服是夫人找熟人才買到的，那個什么黎的進口來的?！?p>　　“巴黎進口的，我告訴你啊，要不是這晚禮服好看，我死活是不愿意去赴宴?！绷秩缥醮蜷_禮盒，火紅的晚禮服長裙，確實奪目。

　　她拿出長裙換上，在鏡子前照了又照，“這件禮服，好看的有些過分了。”

　　林如熙看著鏡子不動，讓林楚楚給她拿香水過來，前后左右噴了很多。她打著小算盤，這香味及其濃郁，任誰靠近都會被熏的有點受不了，別提那些少爺了，肯定退避三舍。

　　林楚楚替她理了理裙尾：“小姐這么好看，要是被那譚公子一眼選中怎么辦?！?p>　　“沒事，這不是味兒濃嗎，熏人吶。”

　　“小姐，如今長得好看又單身的小姐，只有您了，我覺得你會是首要參考對象誒?！?p>　　林如熙不是很怕被看上，她爹爹那么疼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總可以的吧。

　　“楚楚，我都不慌，你慌什么，你想啊，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不僅僅是個舞會，但被選上也可以拒絕，又不是和誰跳舞就要和誰結婚?！?p>　　傍晚，譚公館內。

　　來了十多個美艷名媛，卻只有林如熙穿著火紅的長裙，帶著紗帽和卷發(fā)，像個異族美人，別有風情。今天她的胭脂水粉也是選了最挑眼的顏色，想藏起來都不行。她美的張揚，那倒無所謂，自己開心就行。難不成別人娶她她不愿意，別人還能把刀架在脖子上逼她不成？

　　不過她自己承認，今天是太漂亮了些。她想，譚什么的選了她，那她一定要逃婚！隔壁這個公子，那個小姐的，也傻乎乎盯著林如熙。行吧，現(xiàn)在有一點后悔打扮的太漂亮了。

　　“林小姐，你可見過譚少爺？”別人和她搭訕，她心事重重，正在煩事呢，于是漫不經心的說，“我怎么可能見過，不是說剛剛回來嗎?！?p>　　“是的，據說譚少爺幾天前早上的輪船到的?！绷硪粋€名媛說，“應該是沒人見過他，哪有那么好見？”

　　“真的好好奇哦，譚少爺精通英語，法語，意大利語，還在劍橋進修，和其他少爺不一樣，從來不花天酒地，不是個草包！”

　　“瞧見司徒公子的俊朗模樣了么？聽說譚公子更加風華絕代！譚公子在這南京城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公子哥嘛，不都是些登徒子。

　　林如熙嘲笑著，只可惜自己這小姐命換來的唯一代價，非要見那些公子罷了。她扇著扇子，半掩著臉，眼神倒是冷漠。現(xiàn)在的報社記者最喜歡亂寫，而那些公子哥反而是記者的寵兒，今天去找什么百靈鳥，明天去找什么狐貍精，多了去了，誰是個好人，變著花樣玩。她自己都好幾次收到一些父輩給情人買香水的訂單，迫于無奈，只能敷衍了事。

　　“誒呦，別說了，我都急死了，這譚少爺，人呢，我們一群女人在這里干著急。”

　　林如熙聽女人們說的很無語，越來越夸張。公子哥她知道，怎么可能獨善其身。遲到，不守時，這點倒是和其他的少爺相差甚遠。

　　那位大名鼎鼎的譚少爺才是今日主角，可是人呢？

　　印象簡直一次性差到極點。

　　正想著，就斷斷續(xù)續(xù)進來一些富家公子哥，都是和譚家頗為交好的。司徒家的公子據說是譚家公子的發(fā)小，這次的宴會司徒家的公子一早就到了。

　　“看見那邊第二個，穿著駝色西服的少爺嗎？他是司徒安皓，據說是警察廳長兒子?！?p>　　安皓…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不過在這亂世，生得此名，也很正常。他的父親一定很愛他，希望他可以光明磊落的度過一生。

　　林如熙不自覺的抬眼看向司徒安皓。

　　司徒安皓是一個一塵不染的男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樣，他生的正義凜然，落落大方。五官的線條剛強有力，禮貌的保持微笑。

　　司徒安皓一直看著林如熙，因為她今日…也是太過于耀眼。他想著，這位小姐如此惹眼，和我那好兄弟在一起，一定會成為天作之合。

　　他輕笑，等待摯友的歸來。

　　他已經有些好奇，那位摯友見到這位小姐，會有怎樣的反應了。

　　拭目以待。

　　而林如熙想這位司徒公子才是個明明白白的帥哥，那位還沒出現(xiàn)，并且吵吵鬧鬧留下一堆傳聞的譚公子，怕是長相才是真正一般。就像那些武俠小說里，越是吹牛說自己武林高手、稱霸武林、師承誰誰的，越容易被一個無名小輩打得節(jié)節(jié)后退。

　　他們相互禮貌的笑了笑。

　　人群有些騷動，有人看向窗外，說主角來了?？諝忾_始參雜著激動的分子，刺激每一個人的期待。林如熙嘲笑著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姐們，這有什么...是司徒公子不能滿足她們嗎？她接過一杯藍莓汁，剛要入口，就聽見不遠處某個主持在那大聲宣揚著。

　　“今日是為我們的譚大少爺，譚俊彥先生接風的大喜日子。來啊，大家掌聲歡迎～”

　　大家都鼓起了掌，林如熙為了合群也裝腔作勢。在她把藍莓汁放到桌子上的那一瞬間，她反應過來了。所有的血液都在倒流一樣，她沒法動了。也是在譚俊彥走進來的那瞬間，她的冷汗出來了。感覺馬上就能摔倒，眼前一片黑。掌心已經流汗，她從指尖開始發(fā)麻，天旋地轉的。

　　整整三十秒，林如熙都在反應、發(fā)愣。她好像是這個富麗堂皇地方最不符合的產物，片刻把她見不得光的想法都暴露了出來。

　　“譚俊彥？”林如熙重復，緊接著又是一滯。

　　是那個男人。他確實一如既往的魅力十足，譚俊彥親和的和每一個人微笑，點頭。名媛們見了他議論紛紛，本人與傳言相比，竟然有之過而無不及。

　　林如熙每次看他，心臟都會亂跳。

　　看過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心律失常，要不要看大夫。

　　所以說，不管什么事，結論可別下的太早啊。

　　看著罪魁禍首和司徒安皓打了個招呼，就往舞池走近。

　　司徒安皓還沒來得及和這兄弟說那位美艷的名媛，就見譚俊彥一點也沒有猶豫的，直線的往里走。

　　氣氛達到了高潮，所有的名媛都不說話了。

　　誰會是那個幸運兒？

　　譚俊彥，倒也果斷。

　　對于其他女人，他一下都沒有花時間去猶豫。什么鶯鶯燕燕的那都與他無關，好像今日這舞會，只邀請了一人。

　　因為他半秒的時間都沒有考慮，直接走向林如熙：“請問這位小姐，我可以…邀你跳一支舞么？”

　　說實話，司徒安皓都被嚇了一跳。他的這位朋友可是向來沉穩(wěn)，不近女色。原以為他會想盡辦法弄砸了這場父輩所辦的舞會—畢竟遲到就是他反抗的一個小開端一樣。

　　沒錯，這位小姐確實美麗動人，可他也知道，譚俊彥不是個喜歡這些的人。在司徒的印象中，譚俊彥一直都很正常，而且正常過了頭，好像對什么都提不起來興趣。

　　但他沒有。

　　他很配合。

　　譚俊彥還后悔自己故意遲到了。

　　林如熙看著這個男人，向來伶牙利嘴的她，今日居然啞口無言。也幸虧她穿著紅色禮服，撐得她臉紅不那么明顯。是的，她現(xiàn)在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你…”林如熙不知道說什么，怎么說？說什么？你到底是誰？你為什么撒謊？你為什么找我？她五感麻痹，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逃出去。他太危險了，讓她滿腦都是抽身離開。

　　可她根本退不出去，她把自己禁錮。那種離開了就會后悔一輩子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漸蔓延開，融化到她每一個細胞里。

　　精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如熙在想什么，他低笑，把林如熙的一舉一動都放在眼里。一靠近她，鼻子里全是煦的味道。

　　“你今天香水噴的好多?！彼p微皺眉，卻沒有躲開。

　　譚俊彥從一進門，就看見了火紅的林如熙。

　　從那一刻開始，他們的緣分，似乎再也剪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