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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絕

第16章 有棘9

若絕 撒禮 4359 2020-01-10 13:36:21

  后面的事若負聲就沒印象了,她說完那句話,就用盡力氣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識,而且那畢竟是她十四歲的事,太過久遠,許多細節(jié)都記不清晰。

  蕭白的變化天翻地覆也不為過,即便是長姐殤逝,逼不得已臨危授命,在形式所迫下有所精進并不意外,但這七年他們并非全然沒有交互,蕭白七年如一日的脾性,就在不久前瑤光城除妖他們還碰巧見過一面,依舊還是那副膽小如鼠,畏縮怕事的模樣。這翻然悔悟也來得太快了些。

  越想越迷惑,越想越不得解,幸好云枝年出聲把她從迷圈里解脫出來:“小姑娘說她有一位親戚在鎮(zhèn)上開了間客棧?!?p>  若負聲回過神,舒了口氣,解開馬栓,道:“順道,正好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也該投宿了?!?p>  曲星河嘟囔道:“誰和你是我們……”

  若負聲見小姑娘兩粒烏溜溜的眼珠子直鉤鉤地盯著大白馬,若負聲干脆把她抱上馬鞍,讓她靠坐在自己懷里。

  馬蹄蹬蹬蹬跑起來,小狐貍神氣活現(xiàn)地坐在馬首上,星辰滿天,夜風溫柔,鎮(zhèn)上燈光朦朧,大抵是從未在這個角度看過世界,小姑娘滿是新奇新鮮,一直扭著身子四處張望,好幾回都差點從馬鞍上滑下去,好在若負聲眼疾手快撈了回來。但即使這般驚險,小姑娘也半分不懼,一徑如故。

  他們填埋好墳,已經(jīng)是酉時末刻,由著小姑娘指點,到得客棧正好亥時一刻??蜅km然不大,卻上上下下打點得干干凈凈,大堂坐著吃飯的人也并不是很多,但小鎮(zhèn)難得一見如此之多這般風姿標致的人,一進門就吸引了男女老少諸多目光。

  伙計年紀較輕,沉不住氣,一時失神不察,打碎了一只碗托,好在這時候也沒人注意到他。

  老板娘笑盈盈迎了上去,道:“幾位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咱家醋溜魚當?shù)乜沙雒麅毫?,要不要嘗個鮮?”

  若負聲道:“都要,勞煩菜飯先上?!?p>  老板娘疊聲應道:“好好好?!?p>  這時,小姑娘放開懷里的小渡,從若負聲身后露出個腦袋,怯弱喚道:“梁嬸嬸。”

  小渡一經(jīng)解放,就迫不及待地蹬腿蹭回若負聲的臂彎里,甩了甩耳朵,趴了下來。

  老板娘瞠大了眼,巴掌一拍,哎呦一聲,撲上前抱住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我的小豆豆,怎么弄成這樣了?你去哪里了?梁嬸到處找你,到你家里找,你也不在?!?p>  若負聲聽著她的稱呼,再仔細看了眼小朋友,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小豆子?嘿,這小鼻子小眼的還挺貼切?!毕氲竭@里,她道:“玄遲,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回咱們遇到,我送你一把蠶豆來著?我才想起來,還沒問過你,拿回去種了嗎?種活了嗎?”

  玄悲鄰道:“蠶豆?”

  若負聲道:“是啊,蠶豆,你不會忘了吧?”

  頓了頓,她笑道:“不會是故意裝忘,掩蓋你種什么什么死的事實吧。”

  她越說越眉飛色舞:“咱們這么熟了,就別害羞了,承認一下能怎么樣?十指撐起來各有長短,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什么都做得好的人?”

  默然片刻,玄悲鄰道:“熟的。”

  若負聲:“嗯?”

  玄悲鄰一字一句道:“你給我的,是熟的。”

  若負聲臉上露出恰如其分的詫異,道:“咦?有這種事?”

  話音剛落,她臉又是一變,春風得意道:“所以你還是拿回去好生研究了一番吧?”

  玄悲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開臉,不答。

  見他有問必答,有言必應果真與先前不同,若負聲又道:“不過你們家規(guī)矩還真是又多又奇怪,容叔叔打小就總囑咐我廣交朋友,你們卻連下個山出個門都要這里限一下那里禁一下,還不許在外面結(jié)識好友,平日里就不覺得無聊覺得悶嗎?”

  玄悲鄰道:“修習仙道,忌諱分心。”

  若負聲道:“那我知道了,你們在九最城平時也是這般毫無生趣的模樣,還好我不是你們家的人。”

  玄悲鄰默然不語。

  “梁嬸嬸,豆豆好怕……”見著熟人,小姑娘抑了許久的情緒得到釋放,頓時撲在她懷里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梁嬸輕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以后呢,你就跟著你梁嬸過,好不好?”

  小豆豆抹抹淚,點了點頭。

  梁嬸攬著她哄了一陣,這才想起來被晾在邊上的四人,彎腰陪禮道:“對不住,對不住,你們看,一時激動就……真是不好意思?!?p>  云枝年托住她,溫聲道:“不必如此,快起來?!?p>  梁嬸直起身,搓搓手,一面引著他們往樓上走,一面道:“客官要幾間房?”

  云枝年走在前面,聞言回頭看向若負聲,若負聲則暗暗窺了一眼玄悲鄰。

  不怕少年無賴,就怕無賴臉皮厚。當年年少不懂事,偏喜歡折高嶺之花,沒少纏著人做討人嫌的無恥荒唐事。玄悲鄰討厭她,她就非要往跟前湊,兩人旦凡在歷練碰見了,她就要死皮賴臉尾隨在后,甚至仗著個頭小,連房間也纏著一間,哪怕一次也沒有成功過,她半點不知羞恥,不知頹喪,反倒越挫越勇。

  果真,回憶這種東西不能輕易觸碰。

  若負聲忽然又想到,如今從醒來連一頓飽飯,一張像樣的床都沒睡過,不由心中一酸,極想落淚。堂堂令仙門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的風云王淪落到這般凄苦的田地,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zhuǎn),因果報應!

  她迫切希望能好好吃口熱飯,睡上一覺,見玄悲鄰依然面無表情,神色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緒,也沒有任何表示,像是渾然不記得那些荒唐事。若負聲不動聲色松了一口氣,道:“兩間?!?p>  梁嬸又看向云枝年和曲星河,試探道:“那二位是……”

  云枝年笑道:“我們要一間便可。”

  梁嬸推開房門,把他們引進去,等他們看了一圈出來,道:“客官還滿意嗎?”

  若負聲點頭,調(diào)頭下樓往大堂走去,此時堂內(nèi)人已經(jīng)走了不少,空了一大片位置,她隨便挑了座位,四人正好圍坐一桌,若負聲一撩衣擺坐下,見云枝年、曲星河紛紛落坐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招呼玄悲鄰道:“坐,坐呀,別杵著了?!?p>  玄悲鄰默了一刻,這才在她的示意下緩緩落坐。

  云枝年斟了茶,遞給若負聲道:“你不告而別,離開登瀛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若負聲呷了一口杯中茶水,本有萬千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也沒什么可說的?!?p>  曲星河嘀咕道:“禍害遺千年。”

  若負聲心里深以為然,她轉(zhuǎn)著杯口,道:“此地偏僻,你們怎么會路過這里?不只是為了區(qū)區(qū)夜鳩吧?”

  曲星河霍然抬首,道:“你怎么會知道夜鳩的事?”話雖然問出了口,但他心里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若負聲當時恐怕就在附近。

  云枝年道:“最近多處發(fā)現(xiàn)棄尸,修者尸體如不即時加以封存,恐后患無窮。我們追查此事這才來到此處?!?p>  若負聲道:“尸為何人?”

  云枝年道:“都是世家尚未束冠的子女。三月以來,世家未及束冠的子女陸陸續(xù)續(xù)失蹤近十余人,如今找到尸體的只有其中一小部分?!?p>  曲星河道:“小一些的世家被滅門,大一些世家的都是挑出門歷煉時下手,失蹤的盡是十五歲至二十歲的世家直系子女?!?p>  若負聲“哦”了一聲,道:“那還真是窮兇極惡。”

  曲星河道:“可不是嗎?”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你有資格說人家窮兇極惡?崇光殿前血流成河,澆血洗街,尸積如山,你比人家殺得少了還是怎么的?剁得沒人家碎怎么的?”說到這里,曲星河忍不住橫她一眼,“不少人都懷疑你沒死,做出這種事來報復他們呢?!苯Y(jié)果還真沒死!

  若負聲漫不經(jīng)心地想:“他們大約覺得明重衍頭上屎盆子扣太多,該換一人扣扣了吧。何況,一人罪一人擔,我還喪心病狂到連他們的子女都要殃及的地步?!?p>  玄悲鄰道:“此事與她無關?!?p>  曲星河似乎有些委屈:“我也沒說與她有關……就是外面風言風語亂傳,我都是聽說的,還有人說容家滅門也是因她而起呢?!?p>  若負聲把杯重重擱在案上,抬眼問道:“誰說的?”

  曲星河被她看了一眼,心居然吊了一下,道:“記不得了,大概是酒肆聽說起過。”

  云枝年輕輕拍了拍他,道:“日后,少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

  曲星河垂頭喪氣:“是……公子……”

  若負聲又道:“你們查得怎么樣了?”

  曲星河還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也不吭聲。云枝年搖了搖,道:“不甚理想。”

  這也是頭一回見到云枝年神色凝重如斯,若負聲奇道:“怎么回事?”

  云枝年蹙眉道:“此人下手毫無預兆,行動極快,范圍極廣,也沒有留下絲毫痕跡?!?p>  “下手毫無預兆,至少也該有消息來源,譬如說何日歷煉,又或是……”若負聲福至心靈,道:“故意創(chuàng)造歷煉的時機?”

  二人跟著也深思起來。

  “至于行動極快,范圍極廣,會不會兇手不止一人?”若負聲越思索眉頭皺得越深,最后又是一松:“只需讓符合條件的世家子女別外出不就好了!”

  曲星河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乎沒有世家子女出門歷煉了。”

  若負聲聽到這里,內(nèi)心不由有些唏噓,想當初,她屠得崇光殿前厚土凝結(jié)了一層血塊,樹根處血溝足有一掌深,到頭來,被仙門大小宗門喊打喊殺,對她可沒有半點畏懼,如今自家兒女被盯上了,一個個便如臨大敵,巴不得藏起來,倒也是有趣。

  人少,菜得上也快,不一會兒,菜上齊了,梁嬸又加送了兩壇酒,整整齊齊碼在一旁。

  若負聲刻意要了一個小碗用來盛酒,仰頭喝了幾口,道:“那陳家老頭兒不是卜卦不準不要錢?聽說排號排到了十年后,出了這種事,就沒人去問詢嗎?”

  “還說呢……”曲星河冷冷扯了下嘴角,嘟囔道:“不知道誰把人寶貝孫子殺了,人家打受大擊,終日閉門不出,還卜什么卦!”

  若負聲撫額道:“還有這么一茬,我想起來了?!?p>  曲星河譏笑道:“您貴人多忘事,殺過的人那么多,哪記得那么清楚。”

  若負聲搖了搖頭,扒了幾口飯,云枝年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若負聲停箸,咬著筷尖想了一會兒,道:“想法很多,可都沒有什么頭緒。”

  玄悲鄰淡道:“比如?”

  她又垂下頭,吐出一塊魚骨,道:“比如為容叔容嬸報仇?!?p>  云枝年提議道:“既然沒有頭緒,那不如先同行作伴?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曲星河大驚,一塊排骨從筷間掉了下來都渾然不覺,道:“公子!”

  若負聲本顧及她現(xiàn)下身份尷尬敏感,但云枝年都不在意,她當然也不放心上,一口應下,道:“好哇。”

  曲星河霎時面如死灰,搖搖欲墜。若負聲夾了一筷子魚肉,邊吃邊看向玄悲鄰含糊不清道:“少宮主,你怎么說?”

  玄悲鄰平靜道:“一起?!?p>  “嗯嗯,分道揚鑣也好,我會想……等等!你……你方才說什么?”若負聲一口酒差點噴出來,硬生生咽了回去,嗆得直咳。

  玄悲鄰替她拍了拍后背,面無表情又重復了一遍,道:“一起。”

  若負聲緩了一會兒,道:“那真是太好了?!?p>  對于她言不由衷的話,玄悲鄰看了她一眼,不予置評。云枝年、曲星河二人沉不住氣,臉上也有異色,云枝年笑道:“多謝仙君愿出手相助?!?p>  太久沒吃到好飯熱菜,何況剛經(jīng)歷九死一生,若負聲難免喝得多了點,不禁有些上頭,她一手托著腮,油膩膩的手指扯了扯身邊人的衣袖嘀嘀咕咕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嗝,小秘密?!?p>  玄悲鄰垂眼看了一眼衣袖,復又看她,緩緩低下頭,若負聲瞇著眼道:“再湊近點,不能讓人聽見了?!?p>  默然片刻,玄悲鄰又離得近了些,若負聲懶洋洋地趴在他耳邊輕聲道:“玄,玄遲,我,嗝,就喜歡你……”

  玄悲鄰神色一滯,目光凝在她臉上。

  若負聲瞪著眼,一口氣把剩下的話說完了:“你生氣的樣子?!?p>  “……”

  玄悲鄰毫不留情地拂開了她的手指。

  曲星河是個一杯倒,云枝年本想扶了他上樓,再下來扶若負聲,但當他去而復返時,大堂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剩下伙計在默默清理一桌殘羹冷炙。

  若負聲迷迷糊糊感覺被放平躺了下來,她身子一扭,自動自發(fā)雙腿一勾,卷起一旁的被子裹了個嚴嚴實實。

  過了一會兒,她的雙手從被窩里探出來四處摸索,最終抓到一只軟爬爬的小枕頭摟在胸前,蹭了蹭,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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