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就憑你們兩個竟也弄出這般動靜……”
舍老咽下口中的血腥,不著痕跡地又將雙手負于身后,仿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但他陰郁的雙眼和狼狽的衣著已然暴露了他的不平靜,更無法掩蓋眼下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原以為憑他和張遠山的本事,對付兩個如此年輕的后生自然是手到擒來,不費吹飛之力。
然而,先是張遠山斷臂自爆,后是他夢境全破,精力大損,傷及肺腑,他還真是小看了李長敬和吳杳。
難怪織夢淵屢次追殺未果,連布下荒途之境都沒有傷其分毫。
看來,今日想滅他們的口,還沒那么容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p> 吳杳持劍虎視眈眈地看著舍老,隨時準備再拼一次。
但是先前對付張遠山的時候,夢元之力和星靈劍法的結(jié)合她已經(jīng)使用過一次,先不說舍老已有防備,光她這一招的消耗也是不小,短時間內(nèi)想要再來一次極限爆發(fā)恐怕并不見得會有多大成效。
況且,如果此時她與舍老開戰(zhàn),即使對方身受重傷,張遠山更是生還無望,她也沒有多少勝算。
吳杳心中暗道:如果長敬還在,他們二人合攻,速戰(zhàn)速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吳杳突然心有靈犀一般地望向了舍老的身后。
那里,出現(xiàn)了一道黑影。
沒有具體的人身,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吳杳卻極為肯定,這就是長敬。
長敬絕不會丟下自己,獨自潛逃,也不會放棄這場戰(zhàn)斗。
如此,就是他們二人反攻的最佳時機了!
吳杳沒有再猶豫,星靈劍果斷出手,一招柳月垂楊靈巧如蛇,狠辣如蝎,直攻舍老的經(jīng)脈所在。
舍老也不是普通人,五感同樣出眾,其對戰(zhàn)局的把握更是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他沒有輕易出手是因為在找吳杳的破綻,吳杳先前持劍不發(fā)亦是這個道理。
但眼下吳杳出手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的幫手到了!
舍老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而且超出了吳杳的預料,他竟不退反進,好像恨吳杳的劍來得不夠快似的,雙臂一展,迎著劍光就靠了上去。
他猜到了背后有人!
他想要從我這里突破!
吳杳立即明白了舍老的心思,左腕一轉(zhuǎn),硬生生逼停了已出的劍招,背旋一圈,轉(zhuǎn)而變?yōu)楦雍輩柕挠L斬,強攻而下。
舍老原本貼向吳杳銀劍也是看中了軟劍雖靈巧但力度不足的缺陷,想要強行突圍,但迎風斬又如何?終究剛不過利斧屠刀!
吳杳瞳孔一縮,就見眼前的舍老突然化為了數(shù)十把巨斧和大刀,朝著她的腦袋就掉落下來,猶如刑場上的劊子手,手起刀落,分毫不留。
人類的本能驅(qū)使她躲避,但織者千錘百煉的韌性卻讓她硬生生地在這一刻揮出了星靈劍,正面強上。
術(shù)者,夢也,破之即散!
但未等星靈劍撞上那刀斧,就見兩道人影突然現(xiàn)了身。
一前一后,正是長敬和舍老!
且長敬竟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舍老后頸的衣襟,將他提至了星靈劍必落之處,眼看著就要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吳杳宰割。
吳杳心下雖有驚詫,但手里劍卻沒有絲毫猶豫地一落而下。
我不會殺你,但也不會讓你再有機會禍害四方!
然而,她這一劍終究還是沒有擊中舍老。
就在她即將得手的那一刻,長敬拽著的舍老突然再一次消失了。
“哼,你以為,只有你會制造虛體嗎?”
舍老的聲音在長敬背后響起,他的本體也出現(xiàn)在了相同的位置。
這一招,與之前長敬脫身之法完全相同,而且長敬竟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足見舍老的可怕之處。
舍老繼續(xù)道:“你出現(xiàn)在我背后的時候,我就感知到了,夢元之力的波動在我眼里就如同細沙潤水般明顯。
我故意放出破綻讓你抓住我的本體,再在最后時刻釋放幻夢,就是為了讓你明白,我們的差距在哪里。”
長敬和吳杳此時已經(jīng)站在了一處,一齊面對著舍老。他說的不錯,長敬之前利用幻夢術(shù)將自己的身形隱去,又刻意露出黑影告知吳杳,等到舍老背對他應對吳杳的攻擊時,他再次提前預判舍老的位置將其捉拿。
但是舍老利用虛體幻象的時機更是巧妙,即使被他的金瞳靈眸發(fā)覺也為時已晚。
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對幻夢術(shù)的微操控,更需要極其老道的經(jīng)驗和自信,才敢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施展,稍早一點就可能被對方識破,稍晚一步,那就是人頭落地,說再多也無用了。
舍老如此做的原因除了逃過一擊外,更重要的是,為了打擊他們的信心。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若他們不能速戰(zhàn)速決,那就必將被舍老放大差距,玩弄于股掌之間。
此時的長敬反倒露出稍顯不屑的神色來,嘲諷道:“差距我是沒看出,不知道舍老您有沒有看出我們現(xiàn)在身處誰的幻夢之中呢?”
長敬此言一出,果然就見舍老的神情凝滯了片刻。
他在找,在做應對。但,為時已晚!
“看劍!”
吳杳突然再一次沖了上來,星靈劍依舊鋒銳,勢不可擋,但這一次,劍光不是重點,幻夢才是。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舍老方才打擊長敬的手段,現(xiàn)下則是長敬還給舍老的“敬禮”。
天空的顏色變了,變得與舍老之前為絞殺長敬而布下的第一個夢境一樣。
接著,周圍的山貌也變了,一條條河道涌現(xiàn)出來,嘩嘩的流水聲越來越清晰,仿佛他們完全置身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而非光禿禿的礦場。
但很快,河面上的水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起來,河水驟然失溫還冒起陣陣寒氣,連帶著夢境中的三人也不自禁地豎起了汗毛。
更為可怖的是,郁郁蔥蔥的山林里忽然燃起了山火,熊熊的火焰囂張地張著大嘴快速地吞噬著一切綠色植物,連空氣中都飄起了黑灰,撲面而來的熱氣與寒氣乍一相遇,就令人感到極其不適。
這正是長敬闖過的第一關(guān),冰火囚浴。
冰火兩重天的奇景并不足以令舍老側(cè)目,但是這完美的夢境復刻卻讓他的眼神越發(fā)陰森。
“難道,你也是谷泰維的弟子?”
舍老這話是對長敬說的,他避開了吳杳的一擊,眼神卻瞟向站在原地不動的長敬。
吳杳從與張遠山對戰(zhàn)開始,就沒有施展過幻夢術(shù),反倒是長敬多次展露對幻夢術(shù)的精確掌控,且下吳杳依舊揮舞著兵器,而長敬卻悠閑地站在遠處,他自然以為這幻夢也是長敬復刻出來的。
長敬但笑不語,他可沒有任意編織夢境的本事。
他和吳杳利用了先前夾擊舍老的空擋,一點一滴地滲透夢元之力,隱秘地布下幻夢,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們的戰(zhàn)術(shù)沒有變,依舊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此,吳杳的織夢天賦就成了他們最大的殺招。
術(shù)者對于自己制造出來的幻夢,通常都會抱有極大的熟悉感。自己精心布置的每一處場景都會化為一種“潛意識”烙印在腦海中,不需要做過多的思考,身體就會做出本能的反應。
在面對夢境中的敵人時,這將是應對敵人破夢,調(diào)整布局的最佳狀態(tài)。
但,在面對夢境中的自己時,這將成為幫助敵人消滅自己的最佳輔助。
就如此刻,舍老見長敬不答,吳杳的劍勢依舊猛烈地攻擊著自己,他就無意識地往自認為安全的地方移動。
那么,冰火囚浴中,一邊是能將人燒至飛灰的炙火,一邊是能將人血液都冰封的河道,哪里才是最安全呢?
唯一的答案,就在空中。
長敬也曾作出過同樣的選擇,他知道夢眼就在那里。
但,現(xiàn)在是在吳杳的幻夢中,她豈會讓舍老如此輕易逃脫?
就在舍老憑空躍起,避過吳杳的一招嘯天刃后,他就完成了戰(zhàn)場的轉(zhuǎn)移,而幻夢也就在此刻突變。
方才還是煉獄一般的地面轉(zhuǎn)瞬就和湛藍的天空來了一個大轉(zhuǎn)身,天地易位,上下顛倒,冰火重生。
舍老的腳下立即就陷入滾燙的炭火之地,即使他明知這火并不會傷及他的本體,但那劇烈的炙痛感卻無比真實。而他的上半身則是完全進入了寒冷的冰窖,只要一呼吸,肺部就傳來刺骨的疼痛,仿佛有冰錐刺入了他的雙肩,令他動彈不得。
雙重夢境!
先前看到的復刻場景不過是作為陷阱的第一重夢境,只要他一踏入這片禁區(qū),第二重夢境就會立即顯現(xiàn)出來。
好,很好。
他恨然地盯著吳杳和長敬,雙目通紅,整個人在火光地映照下,白須白發(fā)皆成了火影,猶如地獄鬼魅,顯得分外可怖。
長敬此時卻是異常痛快。
總是被人用幻夢控制、追殺,現(xiàn)在終于輪到他們反將一軍了。
長敬和吳杳默契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興奮之感。
幻夢的破解之法只有兩種,要么,找到夢眼所在,要么,殺了術(shù)者。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而舍老的選擇,很果斷。他瘋狂地怒吼出聲,拼命壓制著傷勢,激發(fā)出全身所有的夢元之力,朝著長敬和吳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