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辰
平昌候夫人生辰這一日，因著平昌候府上面還有太夫人這個長輩在，所以平昌候夫人的本意并不想大辦，所以只請了幾戶有著通家之好的夫人太太，媳婦姑娘們到侯府一聚。
可架不住皇后胞妹這個名頭，所以這京都城里但凡沾點親帶點故的人家一聽說平昌候夫人生辰宴，皆聞風(fēng)而動不請自來的上趕著到平昌侯府送禮。
是以待到永誠伯府的馬車趕到平昌侯府時，侯府門外早就堵得馬車跟馬車之間都要錯不過道了。張二牛提了永城伯府的名號便有小廝來接，可馬車左挪右趕終究還是無法將馬車趕至大門口。為首的馬車?yán)锴胤蛉伺氯ネ砹说⒄`時辰，失了禮節(jié)反倒不妙，于是同同乘一輛馬車的秦三太太和秦四太太一商量，決定和其他人一樣下先馬車然后徒步走進(jìn)去。
三人一合計覺得可行，于是便有婆子往后面幾輛馬車?yán)飩髟?，讓姑娘們帶了帷帽下車?p> 佩藍(lán)得了信兒，便從馬車隔層里找出了帷帽和披風(fēng)。她邊給自家姑娘系帷帽邊聽她對綰青道；“一會兒佩藍(lán)先陪我進(jìn)去就好，你自個兒叫輛馬車回府里，再幫我找找那橘紅色的珊瑚串子吧。那是福哥兒小時候自己動手穿了手串送我的，這一會兒子看不見那串子我心里就焦得慌。”
“是。奴婢一定替姑娘找著那串子?！本U青像下什么大決心似的應(yīng)下后正準(zhǔn)備撩簾下馬車時，就聽見喬卿莫叮囑道；“昨日那么些人出去找都沒找到，想來是人多反而手忙腳亂。等下你回去就自個兒仔細(xì)些找，莫要驚動了旁人，不然又該找不到了?！?p> 綰青興奮的點了點頭，道；“嗯嗯，奴婢曉得。今日那珊瑚串子是逃不出奴婢手心的?！痹挳叄U青隨即撩了簾下馬車。
佩藍(lán)替喬卿莫系好了帷帽正在拿了披風(fēng)替喬卿莫系上，見喬卿莫興致不大，遂安慰道；“姑娘，綰青那樣機(jī)靈的人，一定會找到手串的您別太擔(dān)心。”
“但愿如此吧。”喬卿莫話音將落。就聽見馬車外響起秦三太太身邊焦媽媽的聲音道；“表姑娘可收拾好了么？”
“唉，收拾好了這就來?！迸逅{(lán)應(yīng)下話，首先撩了簾跳下馬車，再替喬卿莫打起簾子。焦大家的眼尖兒搶過馬夫手里的幾凳獻(xiàn)寶似的搭好，又伸出穩(wěn)而有力的手同佩藍(lán)一起扶著喬卿莫下馬車。
“勞煩焦媽媽了?！眴糖淠⑿χ亓硕Y，佩藍(lán)隨即塞了二兩銀錁子給焦大家的。
“謝表姑娘?！苯勾蠹业淖炖锏懒酥x，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銀錁子討好道；“不麻煩不麻煩！這是我們這些做奴才應(yīng)該的。”心中卻暗道‘這表姑娘果然財大氣粗，隨便一出手就是白花花二兩銀吶！夠自家老頭喝好幾壇女兒紅了。’
“焦媽媽這是哪里話，您是三舅母身邊的人又出身安郡王府，這府里的哥兒姐兒都敬著您，何況我一個外姓的表姑娘呢。”喬卿莫這話既說了事實，又話里有話的挑起焦大家的心里的某根刺，這與她今晚的計劃有很大的幫助。
焦大家的直覺得這表姑娘的聲音悅耳謙遜又親和，深得她心。焦大家的心里舒坦了便道；“表姑娘過譽(yù)了，咱們還是先過去吧，我們家三太太還在前頭等著您吶。”
喬卿莫隨口問道；“三舅母等我做甚？”
“這門口啊人多眼雜的，大夫人和四太太便先帶著四姑娘和五姑娘進(jìn)去了。三太太眼羨旁人都有閨女陪著，便讓老奴來接您，就當(dāng)是進(jìn)府做伴兒。”
“不是還有欽表哥么？”喬卿莫心里感激秦三太太有意照顧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說到。
焦大家的心里已經(jīng)開始喜歡這個有禮貌的表姑娘了，笑道；“大少爺是男賓，早早的便自己騎馬來了，這會子估計跟世子爺他們在一處吶。”言外之意就是秦三太太常抱怨的‘娶了媳婦忘了娘’。
說著話，喬卿莫已經(jīng)跟著焦大家來到秦三太太身邊。正被幾位夫人太太拉著說話的秦三太太一見喬卿莫過來了，高興的挽了喬卿莫的胳膊向幾位夫人太太介紹道；“這便是我外甥女，早些年京都第一美男子現(xiàn)鳳陽知府喬業(yè)成之女。”
喬卿莫還在發(fā)懵，但不妨礙她條件反射的屈膝行見面禮。
眾人一見這便是中秋時節(jié)，傳遍整個京都城的那個出塵絕艷的仙子，一個個的眼神恨不得將帷帽看穿了去。
這不，立馬就有捏高音嗓酸道；“呀呀呀，好一個第一美男子之女！這通身的氣質(zhì)，這不俗的舉止，即使隔著帷帽也看得出來是個千年一遇的美人兒啊?！贝嗽捴卦诟糁∶薄?p> 有人帶了頭，便有另一位太太借機(jī)接過話頭繼續(xù)道；“秦三太太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有這么一個不俗的外甥女還藏著掖著。咱們可是聽說了，永誠伯府的表姑娘在中秋之夜可是大放異彩呀。”
“就是就是，好像民間該給安了個‘月下仙子’的稱號吶。若不是今日恰巧碰上，只怕是要玉珠蒙塵了?！闭f話的正是武夷伯郭夫人，她身邊還站著一位同樣帶著帷帽身材妙曼的女子。
郭夫人一想起上次在喬府受的屈辱就氣得牙癢，頭腦一熱也顧不上秦三太太的身份，上前一步對著喬卿莫不懷好意地笑道；“要不？喬姑娘摘了帷帽，讓大伙瞧瞧你是否果真如傳聞那般好看？”武夷伯夫人此話一出，其他的夫人太太都跟著附和想看熱鬧。
這樣的話若在內(nèi)宅說，聽來也不過是長輩們好奇說來逗晚輩的話。可現(xiàn)下是在平昌侯府的大門外，是人來人往眼多口雜之地，郭夫人說這話那便是存心將喬卿莫比作青樓里的女子，還是在大街上隨隨便便就能看的那種。不然，為何不進(jìn)了內(nèi)宅再看陣容？卻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及？
帷帽里，喬卿莫臉都?xì)饧t了正要反擊，就聽見佩藍(lán)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這京都城里夫人太太都是有著極好教養(yǎng)的人，沒想到夫人太太也分三六九等。這有的人就連我們府上的小丫鬟都不如，說話竟如此輕浮不過大腦?！?p> 喬卿莫反被佩藍(lán)的話逗笑了，或是覺得佩藍(lán)懟得痛快亦或是被她的挺身保護(hù)而感動，喬卿莫的眼睛又不爭氣的濕潤了。
郭夫人離得近，將話聽了個全兒。剛要發(fā)作，就見秦三太太‘噗呲’一笑道；“你們算什么玩意兒？也配看我外甥女的樣貌？！若不是我外甥女下車晚了兩步，我等著乏味了些，又豈能輪得到你們這種身份的人湊上前來？！”秦三太太說話不緊不慢，甚至一直微笑著。
然郭夫人她們幾個卻聽著如芒刺背，如錐戳喉。
秦三太太隨手理了理喬卿莫差點被微風(fēng)掀起的帷帽，看向武夷伯夫人身邊的女子高聲道；“早就聽說武夷伯夫人的女兒長得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甚至連鎮(zhèn)國公府的六爺都瞧不上吶。怎么？今日帶她來，這是又看上了莊世子么？”秦三太太笑瞇瞇的說完牽了喬卿莫的手轉(zhuǎn)身就走，然后用不大不小恰巧路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邊往大門里走邊道；“呀！差點忘了。莊世子身份尊貴，不是那等被退親人家能攀得上的。培養(yǎng)女兒呀還是教她一心一意的好，朝三暮四的可不行。”說完還忍不住捂嘴偷笑。
秦三太太的話像一面照妖鏡，將郭夫人的小心思全然曝光。剎那間，郭夫人身邊的其他幾位夫人太太皆神情鄙夷的走開，她們也沒想到郭夫人會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只因先前大家曾問郭夫人身邊的女子可是她女兒，郭夫人只說自己女兒身子不適，沒有正面回答身邊帶著的女子是誰。所以大家便都以為帶了帷帽跟在郭夫人身邊的女子就是武夷伯前些日子收養(yǎng)的義女，誰曾想秦三太太一語中的，她們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都被郭夫人給耍了。
再說秦三太太說的那樣難聽的話自然是讓郭溶月聽了個全，只見她袖手一甩道；“娘，我不去了！”說著便賭氣要往回走。
郭夫人拽住女兒一副恨鐵不成剛的語氣兇道；“早知如此又何必當(dāng)初！”
帷帽下郭溶月委屈的眼淚瞬間流淌，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郭夫人不耐煩道；“哭哭哭！就知道哭，當(dāng)初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搭上鎮(zhèn)國公夫人那條線，讓她相信只有娶你做兒媳婦才能保家宅平安?？赡愕购?，臨了受戲子蠱惑，要死要活的要嫁人家。這下好了，鎮(zhèn)國公六爺曉得了，親自來退的親事，你還嫌不夠丟人嗎？！而你那個戲子呢？跑哪里去了？又管不管你死活你的名節(jié)？”郭夫人一字一句的細(xì)數(shù)女兒的過錯，是憤怒也是抱怨。
小姑娘家面皮薄被自家娘親當(dāng)眾數(shù)落，又句句都是戳心斷腸的話。一個沒繃住，只聽得‘哇’的一聲便扯開了喉嚨開始嚎哭，一時間引來不少人矚目。
郭夫人嫌丟連，先是手忙腳亂的隔著帷帽就捂了女兒的嘴，又示意丫鬟婆子將人弄上自家的馬車。待到上了馬車，車門一關(guān)，郭溶月索性一把扯了帷帽痛痛快快的哭了起來?；蛟S是因為母親和秦三太太的話傷人要害，又或許是永誠伯府的表姑娘太過耀眼刺得她眼睛生疼，左右越哭越傷心撓肺。
女兒哭得撕心裂肺的，郭夫人自己也不好受。隨將女兒摟進(jìn)懷里輕撫她的背脊，溫聲安慰道；“娘錯了，娘不該兇你?？赡镆彩侵保菦]法子了?。∧阋部匆娏?，你父親因為你被退婚這事兒故意抬了翠紅樓里的貨做姨娘來氣我，那貨仗著你父親的寵愛都快要爬到我頭上來了！乖囡囡，娘就你這么一個寶貝疙瘩，娘還指望著有朝一日你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給娘撐腰吶。旁的不干凈的話你且忍忍，眼下娘把所有的路都為你鋪好了，你只需進(jìn)了侯府以后按娘說的做便是?！?p> 郭溶月在郭夫人的安慰下漸漸止了眼淚，略抽泣道；“可是，她們都曉得是我了，還能行嗎？”
“曉得是你又如何？你只需要按照娘囑咐你的一步一步去做便是，他堂堂侯府難道還會攔著你一個小女子不讓進(jìn)么？再說了，曉得是你更好，到時候?qū)υ蹅兏欣?！”郭夫人說著話，目露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