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書房

　　再說喬卿莫，跟著秦銘一路無話直奔前院書房。

　　待到前院書房門口時，喬卿莫突然停下腳步向秦銘行了謝禮后道；“多謝銘表弟相助，暫且送到這兒吧。只因你還小，有些話不便知道。今日之事還請銘表弟替我保密，莫要叫旁人知曉了，尤其是外祖母?！?p>　　秦銘愣在原地漲紅了臉半天才道；“我曉得的?！?p>　　喬卿莫再次謝過后，見書房外無人看守，便由佩藍(lán)護(hù)著進(jìn)了書房。

　　秦銘見喬卿莫順利進(jìn)去后，方才離開。

　　喬卿莫進(jìn)入書房，并未瞧見永誠伯，首先映入眼瞼的反而是一位身形與佩藍(lán)差不多高，年紀(jì)約摸十二三歲的男子立在書案前。

　　喬卿莫沒成想這會子還會遇見外男，毫無防備嚇得驚呼一聲，忙抬起胳膊以袖遮面連連后退好幾步，又直接了退出。

　　慌忙之間喬卿莫瞧得不真，跟在身后的佩藍(lán)卻是瞧清了那男子的外貌衣著。只見那男子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入鬢眉峰煞而不兇，雙目瞪若銅鈴卻略透著些憨氣。略壯的身形再加上那張普通至極的臉，看起來既像碼頭做苦力的長工，又像街頭賣藝的武夫。然，與之相反的是他的穿著。只見其頭束鑲有絳紅色瑪瑙緞帶，身著云青色暗紋蘇錦襕衫，腰間系著綰銀織金腰帶，腳穿黑色無紋蜀錦靴。衣著看上去低調(diào)實際上處處透著尊貴與不凡。

　　佩藍(lán)正小聲提醒自家姑娘，屋內(nèi)之人恐怕身份不凡。便聽見里面響起永誠伯的聲音道；“恪公子，方才是什么聲音?！?p>　　喬卿莫覺著自己不到招呼就來書房，還遇見外男甚是丟人，心里默念道‘莫要講我，莫要講我?！?p>　　誰知天不隨人愿，里面響起將變未變的公鴨嗓道；“表舅好耳力，方才不知是哪里來的野丫頭，也沒人通報直接就闖了進(jìn)來，估計此刻還在門外?！?p>　　佩藍(lán)覺著公鴨嗓配略壯的身形，實在違和，竟忍不住抿嘴偷笑起來。

　　喬卿莫本想等那外男走了再進(jìn)去的，結(jié)果聽到這兒，呼吸一滯恨不得直接鉆地逃跑了才好。心里念著父親，于是不得不硬著頭皮，理了理衣裳再次眼觀鼻，鼻觀心，一步三頓的走到永誠伯面前有些別扭地行禮道；“瑞兒，見過大舅舅?！?p>　　永誠伯一見喬卿莫這幅吃癟的模樣，開懷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瑞姐兒，來來來，這是你的同輩梁王府的二公子，東方恪。論輩分你應(yīng)當(dāng)喚一聲表哥?！?p>　　喬卿莫也不曉得哪里來的恪表哥，心里別扭他，卻又礙于禮教，上前行禮故意吐字不清道；“見過各渺閣?！?p>　　東方恪也不介意，嘿嘿一笑拱手還禮道；“瑞妹妹好，是我眼拙竟沒瞧出你就是表姑母的寶貝女兒。唉，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永誠伯好奇一問。喬卿莫也跟著支了耳朵，想聽聽他能說出什么子丑寅卯。

　　就見東方恪買著關(guān)子，雙手往身后一負(fù)，神情嚴(yán)肅的繞著喬卿莫走了小半圈后方才道；“只可惜，是個大舌頭?！闭f完還自認(rèn)為是個完美的結(jié)論，得意的點了點頭

　　“你！你你你你......”佩藍(lán)首先不干，跳出來指了東方恪的鼻子‘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心中懊悔該讓綰青跟來的，若是綰青在，管他什么梁王府的公子，先罵得他找不著北，然后再兩拳揍下去最解氣。

　　梁王妃，生有三子一女，唯有長子和次子活了下來。長子?xùn)|方際，精明能干，十歲便封了世子。次子?xùn)|方恪為人憨實不懂變通，所以一直被梁王妃當(dāng)做長不大的孩子養(yǎng)在身邊。

　　然喬卿莫覺得，就東方恪這差點氣得自己嘔血的功夫，只怕是個裝瘋賣傻的高手！喬卿莫想到這兒，袖籠里的手攥了又攥。面上卻盡量保持平靜，輕呵佩藍(lán)道；“休得無禮?！?p>　　“是?！迸逅{(lán)不甘的又退回喬卿莫身后。

　　這時永誠伯才來打圓場道；“恪公子，這損人形象的玩笑可開不得。瑞姐兒一姑娘家?guī)е哒f話聲音是小了些，聽不清也很正常，并不是什么大舌頭。”

　　東方恪眉毛一揚，一副思索的模樣，扯著公鴨嗓道；“不是大舌頭便好?！?p>　　接著永誠伯又安慰喬卿莫道；“恪公子為人實在，說話直了些你別往心里去?！?p>　　“是，瑞兒曉得的。”喬卿莫服了軟，凄凄應(yīng)下。

　　“對了，這個時辰了，你來找我做什么？”永誠伯為了緩解氣氛又問道。

　　喬卿莫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旁的不相干的人見了自會知趣離開。

　　然東方恪卻像看不懂似的，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支楞著耳朵還想聽個一二。

　　喬卿莫見狀氣結(jié)，心中暗自罵道‘也不知是真憨，還是假傻?！?p>　　永誠伯見喬卿莫這般模樣已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又對東方恪的憨過頭感到無奈。遂主動對東方恪說道:“恪公子即取了鎏金墨塊兒，就先送回去罷，免得王爺?shù)染昧??！?p>　　東方恪一聽，懊惱得直拍腦門道:“哎呀呀呀！我差點兒給忘了，父親還在家中等著勒。多謝表舅提醒，多謝表舅提醒，既如此恪兒便先走了?！?p>　　待東方恪離去，喬卿莫忽的向永誠伯行大禮。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么？！”嚇得永誠伯連忙去扶。

　　喬卿莫搖了搖頭堅持跪著求道:“還望大舅舅救命!”

　　“好好的，說什么胡話？”永誠伯被喬卿莫這一求弄得滿頭霧水，接著便聽見喬卿莫道:“瑞兒聽家里來的大掌柜說，父親在鳳陽依舊對衙門之事不聞不問，雖然有大舅舅您照應(yīng)著?？?.....瑞兒聽說宮里查得嚴(yán)，怕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治父親一個玩忽職守之罪?！眴糖淠f著，眼淚不爭氣的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掉。

　　‘消息來得好快?！勒\伯聽完，四肢發(fā)涼。想起今日早朝，安郡王那一派未上奏完的折子正事此事，若不是圣上龍體欠安，此刻怕是欽差大臣已經(jīng)在去鳳陽府的路上了，若深究起來自己也少不了一個包庇之罪。不過好在圣上現(xiàn)下只想攏權(quán)，無心打理這種小事，也算是有驚無險。只是不知瑞姐兒一個深閨千金消息能如此靈通。

　　喬卿莫說著說著有些語無倫次，到最后只是泣道:“瑞兒只求大舅舅想想法子不讓宮里曉得，待年后父親進(jìn)京述職，瑞兒到時候求父親辭官，也省得以后再出亂子?！?p>　　永誠伯見外甥女花朵兒一樣的人兒哭得實在可憐，心生憐憫示意佩藍(lán)扶起自家主子。連聲安慰道:“莫要怕，你父親是個人才，早些年也做出了不少政績，現(xiàn)如今不過暫時為情所困心不在主位罷了。你切莫著急，目前我還沒聽宮里提及此事。再不濟(jì)有我和你姑父幫襯著，不會讓你父親出事而的?！彼鍪?，便是離自己處事不遠(yuǎn)了。

　　“大舅舅此話當(dāng)真？”喬卿莫紅腫著雙眼看向永誠伯。

　　永誠伯?dāng)蒯斀罔F道；“當(dāng)真！”

　　喬卿莫吃了定心丸，又要下跪行大禮，卻被永誠伯制止道:“你一個姑娘家，身子骨弱不能再跪了?！庇勒\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見外邊天色不早了。便喚了打掃書房的啞婆子要送喬卿莫回去。

　　喬卿莫也知趣，連聲謝過后便跟著啞婆子往外走，行至門口時停下來又向永誠伯屈膝行禮道:“大舅舅，外祖母尚不知我來了前院，還望大舅舅替瑞兒保密?！?p>　　”回去吧，舅舅曉得的?！庇勒\伯應(yīng)下，見喬卿莫滿身輕松而去。這才喚出暗處的護(hù)衛(wèi)吩咐道；“你去查查，今日都有誰去過蘿夢閣?！?p>　　“是！”護(hù)衛(wèi)領(lǐng)了命，退入黑暗后消失不見。

　　喬卿莫得了準(zhǔn)信，步子都松快不少，到岔路口時直接拐彎回了羅夢閣。

　　蘿夢閣門口早有綰青侯著，一見到喬卿莫便飛奔上前行完禮邊扶著喬卿莫的手往正屋去邊匯報道:“給太夫人的抹額奴婢已經(jīng)送過去了，奴婢按照姑娘教的說，‘姑娘在芙德堂外聽見仆婦們說笑抹額之事，曉得榮姑娘說漏了嘴，覺得丟人顯眼了便不愿再進(jìn)來。遂讓奴婢送完抹額把燉梨端回去吃就行?！惶蛉朔堑粦岩?，甚至高興得當(dāng)即就讓阮媽媽替她帶上抹額試試大小。三太太還在一旁打趣兒說，姑娘您就是害了臊也不忘順走芙德堂小廚房里做的好東西。這話逗得太夫人哈哈大笑吶?！?p>　　“外祖母喜歡便好。”喬卿莫面上高興地道，心中卻愧疚的想‘外祖母終究是疼自己的，能當(dāng)眾戴抹額那便是在告訴旁人，不論自己做了什么她都會護(hù)我。而三舅母那里，自己怕是又欠上一回?！?p>　　說著話已經(jīng)進(jìn)了屋，喬卿莫一眼便看見了素面圓桌上放著的畫有熱市鬧街圖樣的食盒，接著想起什么似的問道:“溫媽媽呢？”

　　綰青邊打開食盒端出里面熱氣騰騰的燉梨邊回道:”角門的吳壯說，已經(jīng)按照姑娘您的吩咐找借口將人扣下，不讓她進(jìn)府的?？烧l知碰上四太太屋里的松媽媽亮了四太太的腰牌又把人給領(lǐng)走了，估計現(xiàn)在還在四房那兒?！?p>　　佩藍(lán)扶喬卿莫坐到圓桌旁道；“溫媽媽這是越來越多舊相識了吶?！边@話旁的意思是，松媽媽隨四太太進(jìn)府時，溫齊家的已經(jīng)身在鳳陽了，不可能是舊相識。

　　“四舅母心真善?！眴糖淠f著用翡翠細(xì)根勺兒分別往兩個茶盅內(nèi)分舀燉梨，邊分邊道“溫媽媽年紀(jì)大了，做事也越發(fā)沒個規(guī)矩了。你是我屋大丫鬟里的頭一份，一會兒你去四房把溫媽媽接回來罷，順便問問看她究竟想如何？”

　　“是?！迸逅{(lán)應(yīng)下。

　　喬卿莫說著話的功夫已經(jīng)分好了，一份給綰青一份給佩藍(lán)心情不錯道:“這燉梨聞起來好香，一起嘗嘗罷?！?p>　　綰青和佩藍(lán)屈膝謝了禮后，主仆三人便圍坐著桌子趁熱喝起燉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