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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河水向東流

第十六章

皇子河水向東流 悅石語 3608 2019-12-11 17:53:00

  老人們都說夏天這個孩子肯定是個爽朗人嘞,大多數時候總是露出熱情洋溢的臉,不過即便心情不好,也不藏著掖著,總是顯露在她的臉上。

  這不,一陣狂風暴雨后又成了驕陽似火。錦程家的房子外層糊的泥漿已經被烤干了,像魚鱗一樣布滿整個房子。風一吹,干透的泥餅開始脫落,有的地方已經顯露出里邊藏著的麥秸稈。

  場里的麥子已經收回到院子,要不是前幾天的暴雨,麥子早已經可以進入到錦程布置好的糧倉里了。現在,這些麥子上濺滿泥點子,錦程執(zhí)意要兩位兄弟把麥子卸到院子,兩個兄弟都勸說她,挺個大肚子不方便嘞,可是,錦程還是錦程,她有自己的打算,什么事情都要往前趕,干完一件事心靜一件。她還要再折騰折騰,她已經借來一個篩子,準備把這些麥子再篩一遍。

  連續(xù)緊張了幾天,麥子已經整齊地擺放在到屋內東北角的石板上,她把那一塊故意墊高了,以防地上潮濕,或者屋漏了。錦程終于能坐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喘口氣了。這幾天她總能感到肚子疼痛。她在村里的醫(yī)生看了看,醫(y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疼痛依然存在,半夜的時候總是一身汗接著一身汗。前幾天她趁著上班時,給丈夫發(fā)了個電報。她征詢丈夫的意見,是否需要到縣里看病,若看病,能不能郵點錢,家里一分錢都沒有嘞。家里除了一只公雞和那幾袋子小麥外再沒有值錢的東西。這兩樣都不敢動,一個養(yǎng)活大人,一個將來會成為孩子的營養(yǎng)餐。由于疼痛,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除了逼著自己吃點飯,她不想做任何事情。

  這幾日,雞沒叫,她就下了床,拿起來抵著房門的棍子,門吱扭一聲開了,一陣涼風吹進來,她感到涼爽多了。屋內的小窗戶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由于承重力度不夠,屋頂并沒有糊上太多的泥,這么薄薄一層的泥早已曬透,屋內的熱氣又出不去,關上門就像是合上了蒸籠。條件雖然苦點,但錦程總是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她可不是會挑肥揀瘦的人,何況她內心中充滿了希望嘞——。

  披著衣服的錦程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在院門外兩頭看看……

  這一天只是眾多難熬的日子里的最普通的一個。但今天她似乎有點著急,天還沒有亮,她已經走到胡同口好幾次了那呢。她感到自己的有些可笑,誰會大半夜送電報嘞。不過按照時間推算,電報該到了。

  “趙錦程——電報——”天蒙蒙亮,她聽到郵遞員在院門外喊。每等她說出自己的疑惑,郵遞員就接著說:“電報昨天就到了,俺昨天有點事情,冇趕過來……”錦程一把接過電報,上邊這樣寫道:

  程,收報后請速趕到我處待產。錢一并寄發(fā),注安全!

  在她正在回憶守喜曾經告訴她的路線時,郵遞員又遞過來一張收款單,并指示她簽字。

  這個結果可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嘞。

  她準備即刻出發(fā)。

  她捉住那只肥胖的公雞,騎上車子就向娘家奔去。

  到了娘家她反復囑咐她娘要善待這一只公雞,等她回來她要去集市上換只母雞,這是孩子的營養(yǎng)品嘞。她娘笑著一一允諾。她還是不放心,又給老趙交代一次才放心坐上了兄弟的車。

  縣城的路不過十余里,消不得這輛大二八的轉動,沒多久就到了縣城車站,十分幸運嘞,剛到門口就聽見售票員拖著長音喊:“鄭州鄭州——有座——有座——”上了車,她車上她發(fā)現座位上已經坐滿了,正在尋找座位的時候,售票員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個馬扎子地給她,一本正經地說:“坐吧,有座——”,錦程的心已經飛向了AH,站著都行嘞,她也不去計較這個,就這樣她趕上了最后一班去鄭州的汽車。

  司機并沒有想走的意思,在大家的再三催促下,司機跳下汽車不見了蹤影,只聽見售貨員一個腔調重復著“鄭州——鄭州,有座兒有座兒——”

  約莫著一個小時后,車子尾部冒出一陣黑煙。

  分別總有一個招牌動作——揮手。

  窗外的樹木,村子都一閃而過,她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幾次轉車,再過幾分鐘,她將腳踏黃山的土地。

  黃山站是個大站,進出的火車也較多,她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尋找的守喜的身影。

  她把所有穿軍裝的男人都看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守喜,她有些著急,這該咋辦呢?她站在出站口想。她不能亂走,挺著個大肚子也不方便,還是站在這等吧,興許他讓別人來接她呢,她找了個高點的臺階倚在墻上等著守喜的到來。

  “你是趙錦程吧”一個穿軍裝的士兵問。

  “你是?”錦程有點吃驚地問。這個人應該是連隊來接她的人了,但是又不太確定,她想在核實一下再跟他走了。

  士兵估計也猜到了錦程的心思笑著說:“嫂子,放心吧。守喜讓俺來接你的”小士兵害怕錦程還不信,一股腦地兒地把守喜是哪里人,甚至身高體重,包括他的老鄉(xiāng)連長的情況都說了出來,錦程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士兵坐上了小汽車。

  車子彎彎繞繞地在山路上行進,可以看出來,小士兵刻意放慢了速度,害怕顛著她肚子的孩子。

  沒多久,綠皮吉普車就進入了山區(qū),她聽守喜說過,他的部隊在山區(qū),她透過窗戶欣賞著美景,她可沒有看見過如此多而高的樹嘞。

  車子停了下來,一路上沒有說話的小士兵扭著頭說:“到了”。錦程滿臉疑惑地推開門,這不是一戶人家呀,咋到這來了呢,沒有等她詢問,小士兵已經跑進了院子。

  她站在門外,沒敢進去。門內傳來哧啦哧啦的聲響,她抬頭一看,門頭左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用雕刻著“木匠張”。這咋給我?guī)У揭粋€木匠這來了呢,她滿心疑惑,販賣人口呢?她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逃跑吧。

  正在她遲疑的時候,院子里出來幾個人,她一眼就認出來守喜的身影,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了。

  “來了,大妹子”沒有等守喜開口,一個五十多歲操著AH話的老漢熱情地對她說。

  “呃”她出于禮貌地回答道。

  “這是咱張大哥,可冇少幫咱忙嘞”守喜說。聽守喜說完自己,張老漢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守喜的肩膀,引領著她往里進??磥?,丈夫和這一家人關系可不一般嘞,難道自己要住在這里嗎?他們怎么認識的?一連串的問題已經像洪水一樣涌上心頭。

  “今個中午都在這吃飯”中年男人拽著守喜說。

  “不啦不啦,俺還有事嘞。今個來接俺媳婦,順便拐這看看兄弟,俺一會就回去了”守喜又解釋說“俺今個兒只請了半天假”

  老漢一聽這也不再挽留,轉身招呼西邊活的守余趕緊過來。

  “二嫂”守余驚訝的說。顯然守余對二嫂的到來不敢相信,他竟然驚訝道說不出話來。

  錦程似乎有點明白過來點,守余在這當學徒了,她心里稍微輕松些。

  原來瘦得皮包骨頭的守余現在也圓潤起來了,看來伙食不錯嘞,她不會想到,這些圓潤是她的丈夫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在幾十年后,丈夫才告訴他真正的事實。

  “胖了點呀”錦程說。

  “嗯”驚訝中的守余才醒悟過來,趕緊回答道。

  這時,老漢媳婦也湊了過來說:“大兄弟呀,咱家就數四弟能吃嘞,一頓飯能吃好幾碗米飯嘞”老漢不等妻子說完就催促道:“你去給客人倒點水!”中年女人白了老漢一眼,往后退了幾步站著不動,顯然她好像對這些人的到來不太歡迎,錦程注意到。

  守喜沖著門外的士兵擺擺手,不一會,兩個士兵抬著一大袋子大米徑直走到廚房把米倒進米缸。

  看到戰(zhàn)士抬的米,中年女人走上前來拉住錦程的手熱情地說:“這么遠來了,一定在這吃頓飯再走嘞”

  “對對對”中年男子接著說。

  “哎,今個還真不中嘞,回去遲了還得挨處分,改天俺再來吧”守喜邊說邊拉著錦程往外走。

  老漢和妻子守余都跟著走到院門外。

  沒多久,小汽車便消失在盤山公路的拐彎處。

  不知不覺,趙錦程已經到部隊幾個月了,在這幾個月里,錦程過著從未有的生活。每頓飯都能吃得飽飽的。隔三差五還能吃點肉,起初的腸胃的不適應現在也欣冉接受。連隊在深山的平地處,按理說,這一段應該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可是這里到沒有家里熱的那么急切,這里的夏天倒像是溫柔的淑女,一點點釋放自己熱情。對錦程來說,豐衣足食,這樣的生活過得賽神仙嘞。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在這里迎接她的第一個孩子。

  當她第一次抱著孩子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要給自己孩子一個好的未來,無論自己多苦,也不能苦著孩子嘞。這也許是千千萬萬個母親中最樸實我愿望。對錦程來說,孩子就像天使一樣,打破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曾經她是那么害怕大嫂的“占”字起了作用。這一切夢魘都隨著孩子的到來結束了,她轉過身動情地親吻了身邊娃娃的額頭……

  人生就是這樣奇妙,一個人的出生竟然能給一大群帶來快樂,正如黑夜里的一盞明燈,照亮了路,溫暖了行人的心。

  孩子出生的這一段時間里,守喜是最忙碌的。跑遍了連隊,借來一本厚如磚塊的大字典,白天抽空一頁一頁翻,像大多數父母一樣,他要給孩子起個響亮的名字。到了晚上,這個字典又有了新的用途,他把字典給兒子當枕頭,說是這樣睡覺的孩子有文化,關于這個兩口子可沒少爭執(zhí),在錦程再三要求下,兩個人取了個中,字典照樣當枕頭,不過在上邊加了一條毛巾。多年后,他們的孩子印證了他們的作法是有用的,因為,后腦勺已經平平整整的了。

  字典翻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個主意,總是覺得哪個字都好,哪個字又都不好。他已經著了魔,站著想,坐著想,躺著也想……

  錦程笑話守喜說:“起個名字跟打個仗似的”,守喜卻不以為然,在半個月的煎熬中他終于想起來一個名字——王文徽,顧名思義,在AH出生的有文化的男孩。經過守喜的解釋,錦程也感覺像那么回事,自己也沒有更好的主意,名字算是定了下來。

  “文徽,哈哈,你有名字了”守喜沖過來抱著孩子興奮地說。

  錦程看著興奮得像個小孩子的丈夫,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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