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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時見梔

第十七章 鳶尾

云深時見梔 花小容 3442 2019-12-17 09:19:50

  馬車行至永安和鄴城的邊界時,一直都沒怎么說話的芍藥突然興奮起來,等過了邊界到了鄴城境內(nèi),她似乎就已經(jīng)完全從離別的不舍中走了出來,囑咐車夫一定要找城中一家叫“歲鳶樓”的客棧歇腳。轉(zhuǎn)而開心地向陸時堔解釋:“我同阿嵐說好了,他在城內(nèi)一家叫歲鳶樓的客棧內(nèi)等我?!?p>  因著她一路上都有些悶悶不樂,此刻終于開始有些開心起來的跡象了,陸時堔也就不在意她一直撒狗糧了,只陪著她一起開心。

  天黑的時候,車夫終于找到了那家名為“歲鳶樓”的客棧,只是問了店家,卻并沒有一個名叫慕容嵐的人入住。芍藥看起來有些失望,但還是替他解釋道:“許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擱了吧。”

  一直到第二日早上他們繼續(xù)趕路,也還是沒有見到慕容嵐出現(xiàn)。芍藥的情緒不似前幾天那般落寞了,卻也不似昨日那般興奮,只是拉著陸時堔一直問:“阿嵐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吧?他不像你這樣會武功,要是遇到危險,沒有人保護他可怎么辦???”

  下了馬車到了白府門口,芍藥也還在同陸時堔說著,還要陸時堔先在白府住一陣子,等慕容嵐過來了再走,因為她害怕萬一慕容嵐遇到危險,她要第一時間趕過去救他,白府這邊還得他看著。

  陸時堔想了想,也還是答應(yīng)了,主要是他還是有些好奇慕容嵐的突然爽約。在洛城的那一段時間他和慕容嵐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雖然不喜歡他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但是也知道他絕不是這種輕易爽約的人。

  請門口的小門房通傳后,不多時,一名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恭敬道:“請問這位就是芍藥姑娘吧?白老爺已經(jīng)等候姑娘多時了。”

  隨著管家一路走入大殿,陸時堔看到了半年前才見過的白廣。才半年的時間,他已經(jīng)明顯老了很多,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整個人也都顯出頹喪的疲態(tài),見了芍藥,卻是忍不住驚呼:“太像了!簡直太像了!”

  “什么?”芍藥疑惑的看著白廣,有些茫然。

  白廣定定的看著他,眼中神色復(fù)雜,好半天才緩過來,慢慢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對芍藥輕聲道:“拿著吧,這是你阿娘留給你的?!?p>  芍藥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用料和做工皆屬上等,一看就價值不菲。只是她更加疑惑了:“你認識我阿娘?”

  白廣沉默良久,才緩緩講述了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有一個少年,他出生在貧苦人家,卻有著鴻鵠之志。他會在砍柴的時候偷偷跑去私塾窗外偷偷跟著夫子學(xué)習(xí),也會在私塾外撿寫沒人要的書回家自己琢磨。

  十四歲那年,他在私塾外偷偷偷聽夫子講課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少女,她穿著鮮艷的紅衣,眼神清澈,懷中抱著一捧剛摘下來的鳶尾花,正好奇地看著他。

  他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可少女卻似全然不在意,看著他手中拿著的破破爛爛的書,笑了笑道:“你也喜歡看書???我家里有好多,改天帶來給你看啊?!彼揪蜕煤每?,此刻一笑,更是讓身后一大片開得正好的紫色鳶尾都失了顏色。少年看得呆了,還以為真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

  那之后,他經(jīng)常在私塾外遇見那個少女,少女也說到做到,當真給他帶了不少書籍,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熟絡(luò)。在少女的指導(dǎo)下,他慢慢看了很多之前未曾看過的書。那些書中,有不少關(guān)于武術(shù)的,他又開始跟著那些書慢慢習(xí)武。后來,他慢慢習(xí)慣了少女的存在時,她卻突然失蹤了。他在私塾外再也等不到那個明媚的紅衣少女了,只能借著少女留給他的書籍來打發(fā)時間。慢慢的,那些書中的知識已經(jīng)被他銘記于心,很多功法也已經(jīng)練得爛熟。他仍然會每天在私塾外面看一看,可是那個少女,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只剩下窗邊的一大片鳶尾,開得熱烈而張揚。

  再后來,憑借少女留給他的那些書,加上他自己的勤奮練習(xí),他斗膽去參加了當年的殿試,居然一舉拔得頭籌,一下子從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變成了整個鄴城人人稱贊的武狀元。人人都開始對他趨之若鶩,可他只想再見一見那日在私塾外遇見的紅衣少女。

  在次見到那名少女已經(jīng)是三年以后,他已經(jīng)繼任了鄴城守將,在街頭突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循著那聲音望去,他看到一名普通的婦人,穿著破爛,正同一名賣青菜的小販討價還價,雖早已不是當年嬌艷明媚的少女,可他仍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盯著她看了良久,像是生怕她再不見了似的。她也發(fā)現(xiàn)了他,歪著頭想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他笑了一下道:“是你啊?!彼粗琅f明媚的笑容,突然淚如雨下。

  原來,少女本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偏生性子頑劣,喜歡一個人偷偷翻出墻垣到處亂跑。后來父親被人栽贓陷害,家道中落,她也被賣給了一個流浪漢做妻子。

  那個流浪漢好賭,而且喜歡喝酒,一喝醉了就喜歡打她。她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她想逃,可是她不敢逃,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她實在沒有能力一個人生存下去。于是,她就這樣跟著那個流浪漢過了快兩年,還為他生了一個女兒。

  講到這里,白廣看了看芍藥,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想必你已經(jīng)猜出來了吧,那少女就是你阿娘,說起來,也是我們對不起你?!?p>  當初,他帶著芍藥的阿娘回到了那流浪漢住的地方,他給了那流浪漢一筆錢,就順利從流浪漢那里帶走了她。他確實問過她要不要帶著才一歲的女兒一起走,可她當時年輕氣盛,恨極了那流浪漢,因著那女嬰身上流著和那流浪漢一樣的血,她便也連帶著恨那女嬰,便也不愿意帶走那女嬰。

  其實他當時也是存了私心的,心里本就不滿她和別的人在一起,更是不喜歡那女嬰,自然也就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又給了那流浪漢一筆錢,讓他將那女嬰養(yǎng)大。

  后來,她就成了他的白夫人,只是不知為何,卻再也沒能誕下一兒半女。半年前鄴城鬧瘟疫,她也不幸身染重病。重病纏身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她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女兒,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他幫著她四處打探,卻得知那個女嬰在七歲時就被流浪漢賣去了青樓,而又在十三歲時意外失蹤,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女孩。

  她含恨而終,臨終前,他答應(yīng)她,一定會替她找到那女嬰,親手將她最喜歡的那塊玉佩交給她。

  白廣說道激動處,有些喘不過氣來,卻仍是堅持要說下去:“你阿娘名字中帶了個鳶字,生平也最喜歡鳶尾花,這塊玉佩,是她拿最喜歡的一塊玉,找人刻成了鳶尾花的樣子,說她等不到你,至少也該給你留下點什么東西,好有個念想。我又四處打探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才終于打探到你在將軍府當副使,我想了想,也只有這個法子能讓你過來了。你阿娘在世的時候,也喜歡穿紅衣,性子活潑,你真真是像極了她年輕的時候啊!”

  白廣痛哭流涕著,等著芍藥也痛哭流涕著問他更多關(guān)于她阿娘的情況,可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忍不住抬起頭,卻正好對上芍藥冷若冰霜的眼神。

  芍藥冷冷的看著他,將手中的玉佩惡嫌地還給他,而后冷冷說道:“她不是我阿娘,我沒有阿娘。我同她一點也不像,我至少不會依靠男人活下去,也不會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管不顧直到快死了才想起來?!?p>  白廣一怔,繼而神色悲愴著喃喃道:“你終歸還是不肯原諒我們么?”

  “我同白將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何來原諒一說。至于那個叫什么鳶的,”芍藥說著,惡嫌的眼神中又染上一抹冷意:“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p>  白廣因為哭過一場,此刻仍在抽噎著,看見芍藥的態(tài)度,有些頹喪地坐在椅子上,似乎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

  芍藥見他的樣子,眼中的惡嫌又多了幾分,便直接開始下逐客令:“白將軍不是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么,時候不早了,將軍要是東西都收拾好了就趕緊上路吧,免得還要等到明天?!?p>  白廣看了她半晌,似乎是終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實,只得回房拿了行李,一步三回頭的出了白府,芍藥冷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還用極興奮的語氣說了一句:“將軍慢走啊,芍藥就不送了!”

  待白廣的馬車走遠后,芍藥強撐的表情才垮下來。她沉著臉,徑直走進了為她準備的房間內(nèi),就再也沒有出來了。陸時堔心知她現(xiàn)在一定不好受,也就沒有過去打擾她,只是留在了白府幫著處理大小事宜。

  第二日上午的時候慕容嵐終于趕來了白府,他抱著一束鳶尾就直往芍藥房內(nèi)跑,邊跑邊喊:“芍藥你快看,我在鄴城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芍藥聽見是他的聲音,打開門,卻見他手中抱著的一捆鳶尾,表情瞬間就沉了下來,從他手中奪過拿束鳶尾就朝空中拋去。紫色的鳶尾從半空中落了一地,慕容嵐看著滿地的鳶尾,震驚中帶著些委屈:“我……我只是想找了開得最好的鳶尾,好給你做一盒更好的香膏……”

  芍藥看著他委屈的樣子,才想起了他并不知道昨天發(fā)生的事,一時間又有些歉疚,愣了半晌又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亂發(fā)脾氣的。”

  慕容嵐見她氣消了,此刻也不覺得委屈了,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緊緊抱住,在她耳邊道:“不要緊,你既是不喜歡,那我以后便再也不制帶鳶尾的香了?!?p>  芍藥依偎在他懷中,聲音中帶著點嗲音道:“嗯,你最好了?!?p>  看見慕容嵐走進來不放心就一路追過來的陸時堔看見了這一幕,氣得當日就收拾了東西準備趕回將軍府,任芍藥和慕容嵐怎么挽留他再住一日,他都仍是氣呼呼地坐上了回永安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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