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羈絆是殤

第二十八章 剪一段黎明(上)

羈絆是殤 墨華弄千 3712 2021-02-15 00:18:24

  狼四有些郁悶,它不時憤憤的踢著路邊的石塊,心里埋怨著母親怎么把這件苦差事丟給它。

  它只覺得唇齒有些苦澀,不是因?yàn)樨澇郧锾焐揭袄飬采目嗑?,只是因?yàn)樾睦锿瑯右埠芸酀?p>  山道錯綜,原本循著氣味到達(dá)那頭狼所處之地的小徑很多,且會橫出許多岔路,可它偏偏就選了這條路,這條最短直通目的地的路。

  想至此處,它的郁悶更重了。

  不只是由于它的三個長兄身軀強(qiáng)健,比較羸弱的它自然成功“替代”了本不屬于自己的,自始至終應(yīng)該讓狼五擔(dān)任的位置;更是它所傳達(dá)的消息…真的很重要。

  小徑其實(shí)很美,秋葉將山道涂抹金黃,桂子將潮氣添潤沁芳,繞是枯萎,縱也清冷,卻關(guān)不上滿山秋色。

  然而這滿山的秋色,都在對它做靜默的嘲諷。

  它垂著頭,尖耳也不再背負(fù)往昔的盛氣,彎下這份驕傲。它在意秋色,在意落葉,在意桂香,也在意載著秋意的不堪回憶,更在意那段回憶里的那個家伙。

  可是,愈短的路程不會考慮它如煙心緒,它只催促狼四前進(jìn)。

  “呵,這就不行了,真是不負(fù)你這駑鈍的名頭?!?p>  或許是昨天,或許是幾個月前,或許是去年,又或者很久很久以前,它說過這些,正對著低垂的狼五,神情滿是嘲諷。

  不過,它依稀記得是秋季,因?yàn)榍∏梢黄t楓被秋風(fēng)搖落,映在那雙稚氣的眼簾里,于是瞳孔多了三分熾熱。這使它竟有略微觸動。

  其他的兄弟們在旁邊應(yīng)和著,一段又一段數(shù)落的話不斷拋出,如同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臭泥砸在它的心田。

  “就憑你?也想追上父親的步伐?癩蛤蟆或許可以稱職的擔(dān)任你的導(dǎo)師。”

  “自狼群成立以來,唯獨(dú)你最出名,出了名的廢物?!?p>  “也不知道父親怎么想的,為何當(dāng)初不直接咬斷它的喉管。留著這么個蠢貨,失的是我們所有狼以此聞名的矯健威風(fēng)?!?p>  它不說話,迎面吹拂的秋風(fēng),略帶點(diǎn)濕冷。繞過它的耳際,撥弄它的發(fā)梢,像是孩子一般的頑皮。

  兄弟們冷眼斜視著它們的兄弟,偶爾浮現(xiàn)的淡淡笑容,也不知塞了多少譏諷。仿佛眼前的根本不是兄弟,只是任狼唾罵的奴仆。

  狼四望著身旁長兄們狹長的臉,讓它自然想起了曾見過的孤立的山峰,那般險峻,那般不可攀。

  山峰上棲落白雪,是因?yàn)樗睦浒?,它的不可名狀的孤?dú)。而長兄們的臉,只棲落了譏誚,顯出的卻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不知道為何,這樣的兄弟,讓它分外顫栗。于是它的目光自然沉向了這個從小背負(fù)了兄長所有狂妄造成的排擠的可憐蟲。

  然而當(dāng)狼四將注意安放在它未曾理會的小五身上,目光竟是充滿了驚奇,驚奇里摻雜著同情。

  狼五也和兄長一般,擁有著修長的臉,或許是年齡尚小的緣故,山峰不似之前它見過的那般陡峭,與之相比,倒平緩了不少。

  這讓狼四自然想起了鳴佩的山澗。山澗之道三千回環(huán),蓄水少,然而它同樣能蜿蜒出山,奔赴壯闊的夢想。

  小五臉頰上的曲線,恰似山澗曲水的走勢這般流暢,這般自然。柔和包容著堅(jiān)韌,稚氣兼具著明凈。

  只是現(xiàn)在,它的臉頰真的掛著兩道潺潺溪澗。一條名為委屈,一條叫做不甘。

  當(dāng)美好遭受無端的抹殺,任是從小欺負(fù)狼五最狠的它,也不能保持絕對冷漠,于是始終冰封的臉終于融化了一絲,始終壓抑的同情,隨之涌入眼眸,激起驚濤。

  狼一漠然的眼眸微動,不經(jīng)意朝狼四微瞥。狼四只是觸及到它森冷的目光,便立刻打了個寒噤,旋即低下了頭,狼耳順勢低垂,表示臣服。

  眼眸里的同情恰若白駒,匆匆過場,很快便被驚恐與激憤代替。

  融化了一絲的臉頰,受了一陣虛實(shí)莫辨的冷風(fēng),很快重新封凍。

  “你以為裝可憐就能博取我們的同情?真是可憐的小東西!身居低賤就要有低賤的認(rèn)知,用你那雙廢眼看清楚你是什么東西?”

  語氣強(qiáng)硬,字字仿佛誅心,然而似乎弦外有音。

  接著,它扭過頭,不去看那雙微紅的清秀眉眼,目光里的陰冷轉(zhuǎn)瞬化作奉承,低眉順眼的望著它的兄弟。

  狼一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踏著滿道的紅楓,欣賞四周的秋景。狼首很是高昂,狼爪踩的很是用力,像極了趾高氣揚(yáng)的公雞。

  狼二和狼三,隨之跟著狼一緩緩離去,目光直勾勾的盯著狼一的招搖姿態(tài),像是對著一塊可口的肥肉。

  狼四望著長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山徑盡頭的秋色里,難言的憤怒在眼眶內(nèi)猛烈的灼燒著,將它的瞳孔燒成伏夏。

  沒有怒吼狼五時那般做作,它是真的很生氣,不時踢開道旁幾塊石子。

  小五歪著腦袋看著生氣的它,含淚的眼眶充滿著疑惑,像是看著一朵怒放的奇葩。

  出乎意料的是,狼四這一次并沒有出言羞辱狼五出氣,而是看了小五一眼,便憤恨的走開了,不時踢著石塊,暗罵著。

  那時秋色很濃,現(xiàn)今卻有些淡了。

  只有漸濃的嘲諷,始終未變。

  鋒狼側(cè)轉(zhuǎn)過頭,瞥了它一眼,神情顯的不耐煩。

  當(dāng)它把消息告訴給鋒狼時,鋒狼的眼瞳驟縮了片刻,隨后黯淡了須臾,便又重歸平靜。

  臉龐的曲線一如回憶里的那般明暢,不露凌銳,不顯刻薄。搭配它那雙永遠(yuǎn)澄澈的眼睛與健碩的身軀,使多少母狼為此深深迷醉。

  越是與回憶重疊,狼四的目光所含心緒便越是復(fù)雜。

  “哦?這樣啊…有點(diǎn)遺憾?!?p>  鋒狼平靜地說著,就像談?wù)撝罱囊淮潍C殺,或者獵物的內(nèi)臟有多么可口一般平常。

  “你難道不相信我說的?”

  狼四見著它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神情有些不自然,目光微冷,問道。

  “雖然你的性子的確糟糕的有些滑稽,但你沒必要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鋒狼的眼眸依舊如一方明鏡,不起絲毫波瀾。

  “你!…父親平時待你疼愛無比,對你照拂有加,現(xiàn)在父親罹難,你卻如此冷漠以對,我看你是在獵場上嗜殺成性,連父親都不認(rèn)了!”

  狼四的呼吸因極致的憤怒而粗重起來,就連吐出的字都因怒火難以連續(xù)成句。

  鋒狼只是靜靜的歪著頭看著面前呲牙咧嘴憋屈的恰如惡狗的它,眼神帶著藏不住的笑意,像是聽了一場相聲表演。

  “狼四,你知道你為什么活的像條狗?”

  鋒狼并沒有直面來自狼四的指責(zé),而是忽然向它提了一個問題。

  聽至此處,狼四拼命將展露寒芒的爪子收回,目光灼灼恍若火苗竄燒,臉色沉郁到極點(diǎn)。它深吸了一口氣,道:

  “呵,也不知道當(dāng)初被我罵的頭都抬不起來的廢物是誰,你有什么資格可以評點(diǎn)你的長兄?就憑你的一無是處?”

  鋒狼沒有抑制嘴角的笑意,它微笑淺淺,緩緩道:“那么現(xiàn)在這個廢物罵你是狗,你為什么不敢用你的爪子撕破它丑陋的嘴臉,用牙齒咬斷它的跳動的喉管呢?”

  狼四一時語塞,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堵住眼前這個雜碎的臭嘴。

  可即便它被如此侮辱,如此挑釁,也不敢與之對戰(zhàn)。因?yàn)檠矍暗睦鞘撬鼈兾迤ダ亲钚〉睦牵驗(yàn)檠矍暗睦?,被狼群冠以“血屠”的榮稱。

  它沒有信心,能夠戰(zhàn)勝獵場的殺神。

  鋒狼眼神除了笑意,只有一片漠然。它靜靜的看著狼四猶豫掙扎的模樣,搖了搖頭。

  當(dāng)它道出這句話后,余音一并著眼里短暫的孩子氣的歡喜漸漸消弭。

  只有余韻,回蕩在狼四的心房,從此掀起的洶涌心潮,三日不息。

  “你活的太卑微了。”

  短短一句話,七個字,便是它的往昔。

  緊接著,鋒狼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你為什么活不成狼呢?”

  當(dāng)這個問題清晰的傳達(dá)到狼四的耳膜,它簡直對鋒狼是不是一個天生白癡的肯定答案深信不疑。

  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鋒狼,確認(rèn)眼前和它交談的家伙思維正常,才冷笑出聲道:

  “我和你有什么地方不一樣?我既然是狼,那么當(dāng)然每天以狼的方式生活。真不知道狼頭怎么想的,會給你這么個蠢貨冠上血屠的殊榮?!?p>  鋒狼并沒有理會它出離惱怒的言辭,只是淡淡拋出一句話:

  “你活的太懦弱了。”

  這是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這是這場無端辯論的定音。

  狼四猛的怔住,它注視著鋒狼緩緩搖頭,注視著鋒狼一直平靜的臉龐與未有漣漪的干凈眸子,注視著它轉(zhuǎn)過身后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早已淡出它的視線,注視著它孩子般懊惱的跺腳與嘆氣,注視著它頭也不回的走遠(yuǎn),目的地不是父親出事的地點(diǎn),而是一幅色彩濃烈的丹青。

  然而它此刻只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這個世界除了不散的霧,只有在霧里走散的它。

  夜,叩了叩天空的門。

  月華如水,它在其中奔跑著,像一尾恣意靈動的灰魚。

  這條灰魚總是朝著它認(rèn)定的方向快速前行,或是山坑,或是奇險,都不能使它有任何停留。

  漸漸地,這尾魚游走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直到在一處河岸,停了下來。

  鋒狼的眸子浸潤二兩月色,借著淡淡光華,它看著土地上噴灑的有些發(fā)黑的血跡,看著軟泥里凌亂的來自不同狼的足跡,看著樹叢間折斷的枯枝與震落的殘葉,眼神一片淡然,難察悲喜。

  腦海中構(gòu)想著這場惡斗的激烈場面,忽然有一片巨大的陰影,橫亙于空曠的泥地上。

  鋒狼走近了看,辨認(rèn)著造成這片陰影的狼,當(dāng)柔柔月光傾落在這片陰影上,當(dāng)眼簾里映入那張熟悉的臉,它長長地嘆了口氣。

  地上躺著的,是它從小到大最敬仰的英雄。

  只不過,這個英雄,早已用極為凄慘的方式,停止了呼吸。

  它眼底的幽潭,經(jīng)過短暫的撥動后,又重歸之前的平靜。

  于是,它叼著這個英雄的后腿,往西拖行了幾十步,隨后,靜寂地夜空里,回蕩起刨土的聲音,還有一段綿長的歌聲,出自少年之口。

  “月光幽幽~”

  “閑潭悠悠~”

  “我心樂樂~”

  “爸爸讓我爬上肩頭~”

  “秋雨瀟瀟~”

  “春花寥寥~”

  “我心憂憂~”

  “爸爸獨(dú)自黃泉里走~”

  聲音在此岸傳出,不知會不會到達(dá)遙遠(yuǎn)的彼岸?不知在彼岸獨(dú)自徘徊的那匹狼,聽了后會不會流淚?

  秋風(fēng)悲鳴。

  鋒狼這個時候不做劍鋒,只做那個跟在它身后,笨拙卻堅(jiān)韌的小五。

  它想起那段傳聞的結(jié)局了。

  兩只公狼意圖篡位,和前任狼頭殊死一搏,最終雙雙殞命,兩敗俱傷。這才讓現(xiàn)任狼頭樹立了威信,獨(dú)占了寶座。

  為了虛幻的位子,爭來搶去,最后上位者洋洋得意,八面威風(fēng)。底層者滿懷不甘,喟嘆妒羨??墒朗录姅_多年,誰的結(jié)局,可得善終?

  狼頭的位子,它真的很不理解,為什么如此惹狼的垂涎,因?yàn)椴焕斫馑仔?,所以不在乎俗事?p>  此之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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