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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赤血傳

第四十四章 金剛法衣

歸藏赤血傳 道吾山人 12855 2019-11-28 22:09:27

  皇甫魚借住的院落,水缸之中,已冒出枝葉,一朵紅蓮含苞待放。杜云回去烏衣巷,皇甫魚一人獨抱琵琶,坐在秋千之上?!岸6_诉恕?,曲調(diào)傳出院外。

  幾個玄衣弟子守在院落四周,屋內(nèi),有酒有菜,醉頭陀與雷摩柯各據(jù)席案,把酒言歡。

  一壇酒已經(jīng)見底,雷摩柯催促道:“頭陀,快些喝呀?!?p>  醉頭陀臉頰通紅,咬著牙將半碗酒倒進嘴里,說道:“哼,你哪里買的酒,這般苦?”此酒性烈,并非是苦,只因喝進肚里,自喉嚨及胃皆如火燒,所以難耐。

  雷摩柯笑道:“嘿嘿,不用烈酒,焉知你肚量幾何?”

  醉頭陀搖了搖酒壇,說道:“此酒已干,改日再斗!”

  雷摩柯說:“且慢,我再取酒來。”

  醉頭陀不搖酒壇,搖起頭來,說道:“今日喝不得了,再喝就醉了。”

  雷摩柯哈哈大笑:“聽你所言,難道沒醉?”

  醉頭陀正色道:“沒醉!雷兄稍后,我尿急。”說罷起身,踏踏實實邁開步子,走出屋門??匆娢蓍芟吗B(yǎng)蓮花的一缸水,走過去,用手舀起水,波在臉上,醒了醒神。

  皇甫魚見了,說道:“莫將我蓮花折了?!?p>  醉頭陀回頭一笑,帶著醉意:“魚兒放心,我這臉上的泥垢還養(yǎng)蓮花呢?!?p>  皇甫魚聽了,頓覺惡心。

  醉頭陀洗罷臉,來到茅廁,沖著尿桶,“噓”,身體大感輕松。

  “嗖”,風(fēng)響?醉頭陀豎起耳朵,放下袍子,走出茅廁,見墻上釘了個飛鏢。飛鏢上系著一條白絹,分明有字。

  醉頭陀知道鬼社的手段,不敢大意。手腳并用攀上墻頭,四下張望一番,見一個玄衣弟子倒在院外墻根下。他跳下院墻,走近去,一探鼻息,并未死去,想是被人擊昏。暗施一口真氣,手抓衣領(lǐng)將他提起來,快步繞過院墻,進到院內(nèi)。

  眾人一看,都驚訝不已,皇甫魚問:“是誰出的手?”

  醉頭陀搖頭說:“不知道。”又道:“稍待,我去去就來?!闭f著,往茅廁去。

  皇甫魚手包絲巾,為玄衣弟子把脈,說道:“他被人點了大椎穴?!狈稣碜樱瑸槠浣庋?。

  雷摩柯手提長棍,和一名玄衣弟子護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那名被點穴的弟子轉(zhuǎn)醒,皇甫魚問道:“看見是誰了么?”

  弟子搖了搖頭,說道:“我只覺得頸后一痛,便不省人事?!?p>  皇甫魚心想:“竟是武林好手?!弊屃硪坏茏訉⑺鲞M屋去。

  醉頭陀取了飛鏢來,手上還拿著白絹。

  皇甫魚看他赤手拿鏢,一臉緊張:“你不怕鏢上有毒?”

  醉頭陀說:“我聞過了,這鏢上沒有毒。他若要殺人,該不會留下活口?!被羁谑侵傅男碌茏?。

  皇甫魚蹙眉道:“‘他’是誰?”

  醉頭陀說:“此人姓畢,自稱酒鬼,是鬼社中人。”說著,將白絹遞給皇甫魚。

  皇甫魚聽說是鬼社,更不敢不赤手去接,依舊絲巾裹手。見慣了毒的人,反而處處小心??催^白絹上的字,落款確實是“畢酒鬼”。抬眼問醉頭陀:“此人約你往城東一戰(zhàn)?”

  雷摩柯說道:“這分明是個陷阱?!毙南耄骸肮砩缰腥四軕咽裁春靡??”

  醉頭陀說:“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會他一會?!?p>  皇甫魚說:“你與他有仇怨?”

  醉頭陀說:“不錯,深仇大恨?!?p>  皇甫魚稍一思量:“如你所言,他不殺人,定是別有用心,只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p>  雷摩柯不知其意,卻聽醉頭陀說:“魚兒是說他意在安之?”心想:“我一去,這院中又少了個護衛(wèi)?!?p>  皇甫魚說:“若在城中動手,鬼社勝算幾何?我看凡事小心為妙,不如稟報官府。”

  醉頭陀說:“不可,你若稟報官府,他安敢露面?”他只惦記著往日之仇,看了看天色,說道:“時辰尚早,我這便往城東去一趟?!?p>  皇甫魚勸道:“頭陀不必性急,我使人探過再說?!?p>  醉頭陀搖了搖頭,生怕畢酒鬼察覺,反而不露面。入屋中取了把刀來,對兩人抱拳說道:“告辭?!?p>  雷摩柯說:“你酒尚未醒?!?p>  醉頭陀坦然一笑,似將生死置之度外。

  皇甫魚心知勸不動他,說道:“稍待。”也回屋,取了兩個小葫蘆,一綠一黑。從綠葫蘆中倒了兩粒藥丸,遞給醉頭陀,說道:“此藥醒酒?!?p>  醉頭陀接過來,含入口中,頓覺一股清涼,咽下肚去,提神醒腦。

  皇甫魚又遞上黑葫蘆,說道:“此為僵蟲散,可由口鼻而入,使人百骸僵硬,難以動彈?!?p>  醉頭陀倒不拒絕,收入袖囊中。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兩人送至門外,雷摩柯望著醉頭陀背影,對皇甫魚說:“你方才為何不用迷藥?”以為該假借醒酒藥迷暈他,也好阻止。

  皇甫魚說:“他心意已決,橫加阻止只怕弄巧成拙。快,你我前往衙門!”拿著白絹往郡衙去。

  風(fēng)吹起青色酒旗,一酒寮孤零零的立在路邊。涼棚之中,有幾個歇腳的商旅。還有個胡子拉碴的道人,正是畢酒鬼。他抬起眼睛,望著官道,見醉頭陀邁步走來。

  醉頭陀走到?jīng)雠镏?,看了看四周,沖畢酒鬼說道:“你還不起身?”

  畢酒鬼仰頭喝干杯中酒,笑道:“李兄當(dāng)真性急,不如你我飲完這壇酒再一決生死?!?p>  旁邊席案上的客人聽了,趕忙讓開,這些江湖人惹不起。

  醉頭陀摸了摸袖囊中的僵蟲散,扯張席子,在畢酒鬼對面坐下來,共一案幾。

  畢酒鬼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將酒壇遞給醉頭陀。

  醉頭陀不接,拍了拍自己腰后的酒葫蘆,說道:“不必?!?p>  畢酒鬼哼笑一聲,將酒壇放下,說道:“李兄莫不是怕我在酒中下毒?”

  醉頭陀說:“你怎知我手上無毒?”

  畢酒鬼心知皇甫家有千般毒藥,不敢大意,說道:“那日我得知小徒在李兄酒里下毒,已將他殺了。試問,以我的武藝何須用毒,如此卑鄙?”原來畢酒鬼本有個徒弟,隨師父入了鬼社。當(dāng)初醉頭陀尋仇,正如今天這般與他徒兒共飲,不想被其下毒,所幸被七指鼠相救,才大難不死。

  醉頭陀一臉不屑,說道:“不必啰嗦,我此刻毫無酒興,只想取你性命。”醉頭陀此前已飲過許多酒,不敢托大。

  畢酒鬼說:“也罷,就讓你見識我刀法!”

  說著,兩人站起身來。

  店家看了,咽了咽口水,生怕他們拆了自己涼棚。好在兩人嫌涼棚不夠?qū)掗?,走到官道上,各自亮出兵刃?p>  醉頭陀心知他潑風(fēng)刀法了得,全神貫注。一見他抽出兵刃,便撲將上去,先下手為強,“刷刷”,砍出兩刀。

  畢酒鬼不接他刀,左右閃避。待他出滿三招,這才揮刀相向?!拌K鐺鐺”,與醉頭陀的刀互斫。

  醉頭陀見他刀招奇快,應(yīng)接不暇。潑風(fēng)刀法本只有七式四十九招,然而刀法極快,連起來變化多端。專尋對手的空隙,就好比風(fēng),無孔不入。醉頭陀稍有疏忽,就被刀刃闖進門戶,在自己右肩砍了一刀。他卻步后退,依舊揮刀不止。

  畢酒鬼見他肩頭衣衫已破,卻毫無血跡,心道:“此人的金剛不壞之身又精進不少?!?p>  斗了四十招,醉頭陀衣衫自肩至小腿破了六七處,可見其刀法遠不如畢酒鬼。若非他習(xí)得韋陀金剛法衣,只怕已橫尸當(dāng)場。

  畢酒鬼盯著他眼睛,心想:“再是金剛不壞,這雙目總是要害?!睋]刀沖他眼睛去。

  醉頭陀見他刀朝面門來,當(dāng)然要護住要害?!拌K鐺”,接住他兩刀,又見他刀劍刺向眼睛,醉頭陀提起左臂格擋。

  “刷”,刀鋒一過,手臂無礙,袖囊卻被割破,黑葫蘆掉了出來。

  畢酒鬼一看,一邊舞刀,嘴上卻還能說話:“這是什么?”

  醉頭陀不答,心知此毒藥厲害,猛力揮刀欲搶奪。

  畢酒鬼怎會如他意,連施快刀,又踢出一腳,將醉頭陀擊退。伸手抄起地上的黑葫蘆,后躍兩步。

  醉頭陀看他拿著毒藥,臉色大改。

  畢酒鬼看了看葫蘆,問道:“這其中莫不是酒?”搖了搖,不是水,好似粉末。

  醉頭陀不答,咽了咽口水。

  畢酒鬼看他神色,說道:“待我聞一聞?!笔职茨救?。

  醉頭陀知道此毒可由鼻孔吸入,心都上到了嗓子眼,睜大眼睛,卻又聽畢酒鬼說:“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p>  醉頭陀不是畢酒鬼對手,心下一直躊躇該不該用毒,聽他此言,說道:“那便還我!”伸出手掌。

  畢酒鬼假意說道:“你袖子破了,不如我先拿著?!彼?dāng)然知道這其中有詐。

  忽然望見官道上風(fēng)土飛揚,一群衙役快馬而來。畢酒鬼收住笑容,沖醉頭陀說道:“沒想到李兄竟也會找?guī)褪帧!?p>  醉頭陀聽見馬蹄聲,看了一眼,又回頭來:“我一路行來,無暇報官?!钡肫鸹矢︳~,心中忐忑。

  畢酒鬼心里有數(shù),若以時間而論,醉頭陀確實無暇報官。

  衙役奔近,為首之人嘴上一道刀疤,正是賊捕掾蔣璐。原來,皇甫魚將白絹送至衙門,一聽鬼社中人現(xiàn)身,他分外眼紅,當(dāng)即領(lǐng)了一幫人追捕。要知道他臉上的刀疤正是拜鬼社中人所賜,那仇家還未尋著。

  聽皇甫魚說應(yīng)約的是個頭陀,那么相對的自然是畢酒鬼。蔣璐一指畢酒鬼:“來呀,將此人拿下。”

  畢酒鬼看衙役正是沖自己而來,心中罵道:“這姓李的幾時變得這么詭詐?”眼看眾衙役拔刀,策馬沖來。自己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忙將黑葫蘆拋起,一刀劈作兩半,見粉末灑出,扭頭便跑。

  衙役往他后面追,粉末彌漫,人馬皆吸入僵蟲散。醉頭陀見了,不住的后退,拿衣袖掩住口鼻,暗道不妙。

  剛要追上畢酒鬼,誰知馬失前蹄,眾衙役紛紛墜地。

  畢酒鬼心想:“這毒果然厲害!”不敢停留,飛奔遠去。

  蔣璐看了,莫名其妙,剛要策馬上前,卻被醉頭陀喊?。骸靶⌒?,有毒!”

  蔣璐勒住韁繩,眼看著,倒地的衙役和坐騎僵直身子,一動不動,只嘴中發(fā)出呻吟。他額上冒汗,問醉頭陀:“這可如何是好?”

  醉頭陀說:“去找皇甫魚來,她有解藥?!?p>  蔣璐命令留在身邊的一個衙役:“快去!”

  那衙役撥轉(zhuǎn)馬頭,奔馳而去。

  鬼王殿中,畢酒鬼說道:“那頭陀一人出城,沒引來杜云,反將衙役招惹來。如今看來,只能入城行刺?!痹瓉砉砩缫巡榈蕉旁平枳〉男≡?,畢酒鬼本意是借著邀戰(zhàn)醉頭陀,將杜云一同引出城去,卻巧杜云不在小院。其實當(dāng)時杜云身在諸葛家,拜望諸葛尚書。

  施壽搖了搖頭:“莫說杜云武藝高強,眼下已驚動官府。一旦被察覺,恐會封閉四門,那時想逃也難。衙役固然難纏,禁軍更加難敵。”

  畢酒鬼說:“豈不束手無策?”

  施壽說:“若能擄了杜家的人,定能迫他出城。”

  畢酒鬼心想:“這城內(nèi)擄人,殊不簡單,何況是太傅家?!眴柕溃骸叭绾螕锶??”

  施壽說:“杜夫人時常出城,往石窟寺禮佛。”

  畢酒鬼恍然大悟。

  街上,一行人正往烏衣巷去。杜云本想獨自回家侍奉父母,拗不過皇甫魚,帶了玄衣弟子和醉頭陀、雷摩柯。他還有些忐忑,生怕驚到母親。

  皇甫魚自有道理,鬼社中人既然現(xiàn)身,絲毫大意不得。

  杜云邊走,邊對醉頭陀說:“李兄無須獨自應(yīng)戰(zhàn),若那姓畢的再來招惹,我與你同去?!?p>  醉頭陀說道:“多謝,不過此乃李某私仇,不敢有勞?!?p>  皇甫魚朝杜云眨眨眼睛,說道:“不能出城,他要戰(zhàn)便來城中!”她一心只在杜云身上,怎容他赴險?

  杜云看她眼神,雖然會心,卻反駁道:“試問他又怎敢現(xiàn)身城內(nèi)?此事于李兄是私仇,于我而言乃是公義,何況鬼社早對我下手?!?p>  皇甫魚說:“鬼社多行不法,自有官府緝拿。杜郎又不是官,怎言公義?”

  杜云撓撓腮,說道:“這……我與李兄意氣相投。”本是皇甫魚請醉頭陀護衛(wèi),而今杜云卻難以置身事外。

  皇甫魚說:“正因如此,更不能任他出城赴險?!?p>  醉頭陀雖然在意皇甫魚干涉其私事,不過那日確實不敵畢酒鬼,需另思良策,才能報得大仇。

  眾人入烏衣巷,才發(fā)現(xiàn)多了士兵巡邏。院墻上還貼著畫像,正是畢酒鬼,以示通緝。

  來到杜家門前,門丁見杜云和皇甫魚帶了這么多人來,有些詫異,上前行禮:“公子?!?p>  杜云問:“阿父在家否?”

  門丁說:“太傅尚未回來,夫人出城,往石窟寺禮佛?!?p>  杜云一聽,耳中“嗡嗡”,睜大眼睛:“什么,母親出城了?”若非知道醉頭陀的事,他本不以為意,眼下卻慌得不行,對門丁說:“快,備馬!”

  眾人來到馬廄,各自牽了馬出門,皇甫魚說道:“只盼鬼社中人不知此事?!?p>  杜云哪管得了這么多,翻身上馬,喝一聲“駕”,策馬而去。

  事關(guān)未來婆婆,皇甫魚哪敢相勸,只對門丁說:“你速去衙門稟報,就說有鬼社中人在石窟寺?!?p>  門丁一聽犯了愁,這不是欺官么?

  皇甫魚囑咐完門丁,領(lǐng)著眾人去追杜云。醉頭陀似乎意興闌珊,落在最后。

  遙望石窟寺,行至山下,見一輛馬車沿路徐徐而來,又有侍從跟隨。馳近一看,正是杜家人。

  杜云忙問道:“母親何在?”

  車簾掀開,杜夫人在車內(nèi)問:“是誰?”

  侍從說:“是三公子?!?p>  杜夫人探出身子,看見杜云和皇甫魚,還有些隨從。

  杜云吁了口氣,趕緊下馬,上前作揖道:“母親?!?p>  杜夫人問:“云兒何事如此慌張?”

  杜云怕驚到母親,說道:“母親出城也不叫我,特來相迎。”

  杜夫人還道他急著盡孝,笑道:“我往寺中禮佛,倒不用你侍奉。”

  事不宜遲,杜云等人護持杜夫人往來路走。行不多遠,只聽樹林里發(fā)一聲喊,鉆出十余蒙面賊人來。

  醉頭陀一看,哪里是什么賊,為首的戴著鬼頭面具,分明是鬼社中人。其中兩個魁梧漢子竟?fàn)苛烁F索出來,橫在路上,看來早有準(zhǔn)備。

  見鬼社中人將道路擋住,杜云勒住韁繩,抽出雙刀,護在車旁。

  本來是要擄走杜夫人,誰知遇到正主。戴面具的首領(lǐng)朝杜云一指,喊道:“殺了杜云。”

  只聽“嗖嗖”箭矢聲,杜云滾落馬下,原來有人沖他射出袖箭。杜云一摸頭頂,是血,當(dāng)真僥幸,那箭擦著頭皮而過,還好他閃得快。又聽見嘶鳴聲,拉車的馬跪倒在地,身上也中了箭。

  見杜云落馬,為首者不再遮掩,摘下面具,正是畢酒鬼。身旁一人眼大睛圓,乃是施壽,依舊以青巾蒙面。畢酒鬼看著杜云所帶的護衛(wèi),兩相比較,好在自己所帶的人也不少。揮舞兵器,領(lǐng)人殺向杜云。

  皇甫魚和玄衣弟子紛紛拔劍,策馬相敵。醉頭陀、雷摩柯則下馬來,倒不是他們逞強,無奈騎術(shù)不佳。

  畢酒鬼想殺杜云,卻被醉頭陀擋住,“刷刷”使出快刀?!拌K”,一刀斫在包鐵長棍上,畢酒鬼虎口發(fā)麻,一看卻是雷摩柯。

  有雷摩柯相助,醉頭陀揮刀而上,一式舍身飼虎,直劈畢酒鬼頭頂。

  畢酒鬼看他肋下門戶大開,挺刀直刺,卻見醉頭陀絲毫不讓,分明是兩敗俱傷的招數(shù)。忙低身閃避,往一側(cè)移步。“嚓”,發(fā)髻被醉頭陀削斷。畢酒鬼不及回身,眼見長棍戳來,硬生生一個倒縱,躍開兩步之外。頭發(fā)垂下來,他一模頭頂,惱羞成怒。揮舞鋼刀,沖雷摩柯而去。

  醉頭陀方要與雷摩柯合擊畢酒鬼,“啪”,背上挨了一鞭子。他回過頭來,見一三角眼的蒙面漢子正甩鞭過來。

  “啪”,醉頭陀衣衫綻開,臂上又挨了一鞭。他只當(dāng)撓癢,挺刀沖上去,卻見三角眼快步游走,不與他短兵相接。

  “鐺鐺鐺”,雷摩柯舞出一片棍影,接下畢酒鬼刀招。饒是他棍法了得,也驚駭畢酒鬼刀法之快。一邊退,一邊出招,想拉開距離,卻被畢酒鬼緊逼。

  皇甫魚與杜云各自守在馬車兩側(cè),玄衣弟子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堪堪與對手相敵。

  一個鬼社中人持槍刺向馬背上的皇甫魚。

  皇甫魚長劍一遞,格擋他槍,劍尖一挑又刺他面門,迫他躲閃。只見她手拽韁繩,撥轉(zhuǎn)馬頭,趁那人上前,長劍掃馬尾。馬嘶鳴一聲,雙蹄踹出,正踢在那人胸口。那人被馬踹飛,跌倒在地,又立即爬將起來。

  皇甫魚一看,心想:“這人的身子莫不是鐵打?!狈硐埋R,挺劍刺過去。

  那人暗道僥幸,摸了摸胸口,骨頭毫發(fā)無傷。眼見皇甫魚長劍刺來,忙揮槍格擋。只聽“咔嚓”一聲,槍桿折斷,原來方才馬蹄踹來,恰好被他槍桿承受了力道。此時受皇甫魚一擊,終于斷折。他來不及驚訝,見寒光閃過,脖子上一涼。他摸了摸,滿手鮮血,頹然倒地。

  馬車另一側(cè),三人正圍攻杜云。施壽吳鉤揮出,只聽“嗤”一聲,被赤血刀斬作兩截。他大吃一驚,腳下疾點,后躍兩步之外。冷汗都冒出來了,神兵利器,果然可怖。

  杜云看施壽退卻,破月刀劈下,勢大力沉,將對面之?dāng)车拈L劍擊落。又將赤血刀揮向左邊的對手,對手識趣的退開,不敢觸其鋒芒。

  “嗖”,落了長劍的人抬起左臂朝杜云射出一支袖箭。如此之近,猝不及防,“篤”,正中杜云胸口,“啪”,又掉落在地。這人瞠目結(jié)舌,只見杜云大步上前,破月刀揮至。他仰面跌倒,胸口多了一道傷口,猶自瞪著眼,死不瞑目。

  施壽見杜云連袖箭都射不進,一拍大腿,心想:“早知如此,該帶弩來?!币詾樗聝?nèi)披了甲胄,所以無礙。

  杜云確實在袍子下穿了皮甲,方才那一箭正好射在龜甲木上,怎么釘?shù)眠M?

  折了兵器,施壽招呼手下。那兩個手牽粗鐵鏈的魁梧漢子上前來,將鐵鏈朝杜云纏去。既然拉車的馬倒地,也無需鐵素擋道。

  “嗤”,鐵鏈哪擋得住赤血刀的鋒芒,被斬作兩截。兩個漢子各拿一截,揮舞開來,朝杜云甩去。

  “嗤”,杜云砍斷一根甩來的鐵鏈,一邊卻步躲閃?!芭距?,另一根鐵鏈擊在車廂上。杜夫人聲音響起:“云兒!”

  杜云在外面答應(yīng):“孩兒在此,母親安坐!”

  施壽見杜云雖寶刀犀利,卻不離馬車,心中已有計較:“定是怕傷到杜夫人?!蓖_下一看,撿起一塊石頭,使勁朝車窗扔去。

  “啊”,杜夫人在車內(nèi)驚呼。

  杜云眼睛里冒火,沖施壽呵斥道:“惡賊,凡事沖我來!”

  施壽透過面巾發(fā)出奸笑,又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杜云扔過去?!班汀保^被杜云的赤血刀劈作兩半。

  杜云怒極,只覺得一股無名真氣直沖頂門。

  施壽正待再撿石頭,卻見一騎奔來,正是皇甫魚。他匆忙避開,從地上撿起一柄長劍,與之相敵。

  原來馬車那一側(cè)已被皇甫魚殺了兩人,威脅頓減。聽見杜云聲音,皇甫魚策馬來助,留玄衣弟子守護。

  “啪”,與醉頭陀游斗之間,三角眼忽將鞭子甩向雷摩柯,正擊在他背上。雷摩柯挨了鞭子,頓覺皮痛,他可沒有醉頭陀的金剛法衣。又見畢酒鬼刀刃劈來,忙橫棍抵擋。

  “刷刷”,畢酒鬼朝雷摩柯?lián)]了兩刀。見他不斷后退,長棍戳來??觳礁希拌K”,一刀斫在他棍上?!芭尽保拮语w來,擊在雷摩柯臂膀。只見他手臂一縮,畢酒鬼乘機朝他砍出三刀。

  一道血痕,雷摩柯大腿上挨了一刀,踉蹌著后退。

  醉頭陀見雷摩柯受傷,趕緊揮刀相助,“鐺鐺”,格擋住畢酒鬼招數(shù)。忽覺腳下一緊,低頭一看,被鞭子纏住。

  三角眼拽住鞭子使勁一拉,竟沒拉動,可見醉頭陀下盤穩(wěn)固。

  畢酒鬼早等著這一刻,將刀舞得像風(fēng)?!拌K鐺鐺”,三刀砍出,直沖他雙目,逼退醉頭陀。

  醉頭陀擋不住,不得已后退,剛一抬腳,被鞭子拉動,往后一個趔趄。見畢酒鬼鋼刀朝眼睛刺來,忙抬臂遮擋。

  畢酒鬼陡然變招,刀尖刺向在醉頭陀膻中穴。

  此乃命門,醉頭陀不自覺將真氣匯聚于此穴,加以抵擋。卻覺腹部一痛,已被畢酒鬼鋼刀刺入。原來他橫練外功,銅皮鐵骨,又仗著金剛法衣,可擋住刀砍。然而對于利刃擊刺,還需借重真氣。他真氣聚于命門,腹部就擋不住刀刺。

  醉頭陀鼓著眼睛,左手一把抓住畢酒鬼的鋼刀,右手揮刀便砍。

  畢酒鬼只是偶有所感,不想真能得手,方才刺膻中穴不過是虛招。欲將刀從醉頭陀腹部拔出,卻被他左手牢牢抓住,眼見他揮刀砍來,連忙撒手卻步,險中避過鋒刃。

  醉頭陀看他躲過,心有不甘,待要上前,腳卻被鞭子拽住。

  雷摩柯見醉頭陀腹上插刀,眼都紅了,大吼一聲,忍住腿上疼痛,揮棍擊向畢酒鬼。

  三角眼拽著鞭子,見醉頭陀命在旦夕,仍欲抬腳向前,冷笑兩聲。使勁一拖,將他拽倒在地。忽然,背后傳來腳步聲,三角眼回過頭來,只見一丑陋和尚站在身后,心想:“這人怎么來的?”

  那和尚說是丑,其實面相兇神惡煞,好似廟里的腳踏小鬼的金剛。不是別人,正是石窟寺的丑僧法相。

  三角眼生懼,哪管他是何人,揮掌便劈。“篤”,擊在他光禿禿的頭頂。

  法相渾若無事,猛的一拳打出?!斑青辍币宦?,三角眼喉結(jié)碎裂。他松開手中長鞭,雙手捂著脖子,一口氣頂不上來,嗚呼哀哉,仰面倒地。

  法相走至醉頭陀身邊,低頭看著他,呼喚:“師弟?!?p>  醉頭陀臉色發(fā)白,兩眼茫然,盯著法相,嘴巴嚅動,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法相道:“阿彌陀佛,不生不滅,不垢不凈。師弟安歇,我去殺了那惡賊!”從背后拔出刀來。

  醉頭陀一聽,目中精光閃現(xiàn)。

  畢酒鬼手上無有兵器,怎能抵擋雷摩柯長棍。眼見地上有一把刀,也不知那個死鬼掉的。顧不得顏面,一個懶驢打滾,拾起地上的刀?!拌K鐺”,連擋兩棍,后退三步,躲開雷摩柯的追擊。

  雷摩柯到底腿上有傷,見他長刀再手,悲憤不已。只聽“阿彌陀佛”,一個和尚從身旁快步走過,沖畢酒鬼而去。

  畢酒鬼看他上前,瞪眼道:“法相!”原來認得。

  “鐺鐺鐺”,話不投機,兩人鋼刀相對。畢酒鬼不敢大意,心知法相的武藝更勝醉頭陀,揮刀朝他雙目砍去。果不其然,法相抬臂遮擋。畢酒鬼故技重施,刺向他膻中穴。當(dāng)然是虛招,只見鋼刀貼著法相胸口一沉,直刺其腹部。

  畢酒鬼的鋼刀刺破法相的緇衣,卻如中磚石。他方收刀一半,右手已沒了知覺。“哐啷”,鋼刀掉在地上。

  法相手中的刀沾著血,眼看畢酒鬼滿臉驚愕。

  雷摩柯上來,一棍橫掃,“啪”,正擊在畢酒鬼太陽穴。

  畢酒鬼腦袋一歪,直挺挺載倒在地,右手?jǐn)嗤笾庁W蕴手?。他至死也不明白,為何法相能抵擋他刀?p>  原因無他,法相腹部真氣充盈,并未全部匯聚于膻中穴。

  那邊,玄衣弟子死了三人,而鬼社中人卻只剩下五名。

  皇甫魚的坐騎躺倒在地,身上挨了刀子。她揚劍格擋一名刀客,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支鐵笛。眼見施壽挺劍刺來,她往后卻步,手指在鐵笛凸出的“蜜蜂”上一摁,“嗖”,一叢鋼針飛出,射向施壽。那蜜蜂看起來像裝飾,其實是個機關(guān)。鐵笛不消問,正是諸葛邪給的,不對,應(yīng)該是賣的。

  施壽中了鋼針,“啊”的大叫一聲。既癢又痛,難以忍受,滾倒在地。鋼針上可是抹了毒的,原本用蜂毒,后來又添了蝎子毒。

  刀客一看,竟然不退,反而朝皇甫魚攻來。

  皇甫魚使出兩劍,破除他招數(shù),鐵笛朝他面門一指。

  刀客趕忙后躍閃避,卻沒見鋼針發(fā)出,虛實難料。腳剛落地,就見皇甫魚挺劍刺至,他駭然道:“好快!”

  后退一步,刀客方躲過皇甫魚鋒芒?!班邸?,身后一騎奔至,在他背心捅了一劍。刀客看一眼那馬上的名玄衣弟子,跪倒在地。

  皇甫魚迅疾上前,長劍一點,刀客喉嚨上又多了個血口?!褒J齁”兩聲,栽倒在地。

  法相走到施壽身旁,道了聲罪過,也不問他名姓,鋼刀劈下,了結(jié)他性命。

  杜云正以一敵三,雖不落下風(fēng),卻也畫地自限,不愿離開車廂半步。

  皇甫魚等人圍過來,擋住刺客退路。只見杜云破月刀被鐵鏈纏住,以赤血刀擊退一人,右腳踢出,將使鐵鏈的漢子踹飛。

  漢子還未落地,鮮血已從口鼻噴出,飛出丈外,后背又印了一掌。原來恰巧落在法相跟前,頓時跌在地上,一命歸西。

  法相一掌拍在漢子身上,只覺得其力道非凡,雖筋骨強健,也禁不住后退兩步??戳丝炊旁?,滿眼驚詫。

  皇甫魚劍招迭出,和杜云數(shù)招便將剩下的兩人殺死。

  杜夫人的侍從由車底探出頭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賊人可退了?”

  皇甫魚說:“皆已被格殺?!?p>  那侍從爬出來,滿臉是汗。杜云趕緊朝車內(nèi)喚道:“母親。”

  杜夫人發(fā)出聲音:“云兒。”

  杜云掀開車簾,往里一看,母親安穩(wěn)坐著,只是眼帶驚恐。他安慰道:“賊人已被擊退,母親安心。”

  杜夫人問:“方才聽見說皆被格殺?”

  杜云說:“呃,近前逞兇的被格殺?!?p>  杜夫人說:“哦,云兒可有受傷?!?p>  杜云說:“孩兒無恙?!?p>  杜夫人說:“那便好?!?p>  聽聞杜夫人無恙,法相宣一聲佛號,轉(zhuǎn)身將醉頭陀從地上抱起來。

  杜云上前去看,見醉頭陀雙目已閉,想說些什么,卻又如鯁在喉。在他看來,醉頭陀隨身護衛(wèi),是因他而死。

  皇甫魚說道:“怎么沒見衙役來?”她有所不知,那門丁去郡衙稟報,卻空無證據(jù),不得已吐露實情。衙役又怎會因杜夫人出城禮佛就動身來救,又不是真看見鬼社的人?畢竟是領(lǐng)公糧的,而非杜家私客。

  法相道聲“告辭”,抱著師弟的尸身往石窟寺去。杜云對著兩人的背影長揖,以表敬意。

  皇甫魚察看了拉車的馬,已經(jīng)死了,拔下箭頭來,邊看邊聞:“這箭上有毒,好在沒射到人。”

  杜云驚訝,心想:“哪里沒射到人?”摸了摸頭頂,傷口已結(jié)了血痂,對皇甫魚說道:“快,快,給我把把脈。”

  皇甫魚打量他一眼,身上雖有血跡,不知哪里受傷,手指按著他脈搏,說道:“脈象平和,不過……”

  杜云好奇的看她臉色,問道:“不過什么?”

  皇甫魚說:“你任督二脈已通,杜郎修煉的什么內(nèi)力?”

  杜云莫名其妙,狐疑的看她嘴角,說道:“古靈精怪?!边€以為皇甫魚有意戲弄。

  皇甫魚聽了好笑,說道:“當(dāng)真是古怪!”還道這“古靈精怪”是他所練內(nèi)力的名稱。

  兩人雞同鴨講,杜云不以為然。要知道歸藏門雖長于內(nèi)力,然而他師父莫虛之直到年逾花甲,方打通任督二脈,繼而成為武林絕頂高手。以他年紀(jì),正當(dāng)厚積薄發(fā),不應(yīng)急于求成。

  收拾了玄衣弟子的尸首,馱在馬背上,給車子換了拉車的馬?!榜{”一聲,趕著馬車回城去。

  杜夫人受了驚嚇,不過有皇甫魚在,開些安神的藥,已無大礙。過了兩日,于城外安葬好死去的玄衣弟子。杜云拜了拜,對皇甫魚說:“醉頭陀因我而死,該去石窟寺祭拜?!?p>  皇甫魚心想:“醉頭陀本與那畢酒鬼有仇,也是死于他手下?!眲竦溃骸叭缃窆俑兡霉砩缰腥?,不妨過幾日再去?!?p>  杜云說:“禍兮福兮,若遇鬼社中人,以命相搏就是,大丈夫豈能因此畏縮?”

  皇甫魚也有俠心,心知勸不住,說道:“那我與你同去?!?p>  留下雷摩柯在家中養(yǎng)傷,兩人帶著三名玄衣弟子往石窟寺去。

  石窟寺居于幽山,卻不乏信眾前來禮佛。杜云等人一路上并未遇到刺客,那日惡斗的地方尸首已不見,地上仍殘留著血跡,等待一場風(fēng)雨,洗個干凈。

  杜云并非信眾,在佛堂前,詢問沙彌:“法相和尚可在?”

  沙彌打量一番,問道:“施主是?”

  杜云說:“在下杜云,求見法相?!?p>  杜夫人遇襲之事已傳入寺中,沙彌問道:“足下是太傅公子?”

  杜云心想:“父親名聲在外,還需謙遜行事?!鄙吕奂岸偶颐暋9笆值溃骸??!?p>  沙彌說道:“請隨我來?!?p>  杜云說:“有勞。”

  隨沙彌經(jīng)過后院,出了門,沿山路來到一處崖壁。崖下有一些石窟,法相就在一個石窟中面壁。

  沙彌叫杜云止步,自己入石窟中,在法相耳邊低語。

  不一會兒,法相隨沙彌出來,朝杜云合十道:“貧僧見過杜公子?!?p>  杜云作揖:“杜某有禮了?!被矢︳~等人在身后朝法相抱拳施禮。

  沙彌還需在佛堂知客,告辭而去。

  法相打量杜云,問道:“杜公子尋我何事?”

  杜云說:“醉頭陀圓寂,鄙人特來祭拜。再者那日得圣僧相助,還不曾言謝?!?p>  法相搖了搖頭:“師弟涅槃清凈,反而可喜。至于那日貧僧出手,不過是除賊,公子無須道謝?!?p>  道家講究清凈自在,也看淡生死,所謂“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者,塵垢也,死生為晝夜?!倍旁频男逓檫€不至“生而不悅,死而不禍?!甭牱ㄏ嗾f可喜,實在“喜”不起來。問道:“那醉頭陀墳塋何在?”

  法相說:“我已將其舍利置于磚塔之中,阿彌陀佛,請隨我來?!辈幌麊?,尸身已被焚化。

  法相帶他們來到一片松林,有些陰森,樹下筑有許多舍利塔。法相指著其中一座磚塔,說道:“就在此塔之中?!?p>  杜云一撩衣襟下擺,朝磚塔拜了拜,這才起身??上Т藶榉痖T重地,不能擺下酒肉祭奠。杜云說:“頭陀既是此寺中僧人,怎會流落在外?”

  法相說:“當(dāng)初被我逐出寺廟?!?p>  杜云愕然,聽法相道來。原來,醉頭陀本就好酒,但在寺里不敢犯戒,常已化緣為名,下山去偷偷飲酒。法相雖有所察覺,但不以為大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醉頭陀在山下結(jié)識了江湖中人,畢酒鬼就是其中之一。

  這畢酒鬼嗜酒如命,與醉頭陀對飲時得知石窟寺收了不少施舍,有金珠絲帛。于是,他生出歹意,慫恿醉頭陀盜取財帛買酒喝。兩人上山盜取錢財,不巧被醉頭陀和法相的師父撞見。結(jié)果,畢酒鬼惡向膽邊生,竟出刀殺了他們的師父,逃下山去。

  醉頭陀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罰。

  法相自責(zé)未能早日約束師弟,以致闖出大禍,罪孽難消,只能將其逐出寺廟。

  杜云聽了唏噓不已,從袖囊里掏出三顆琥珀,置于掌心,捧給法相:“鄙人聽聞有佛家七寶,今日以琥珀施舍,不成敬意?!辩隇榉鸺移邔氈?,可戒除塵世煩惱。

  法相捏起一顆琥珀,說道:“佛門不求施舍,得之若無。公子以琥珀相謝,失之若得?!?p>  杜云聽了,似有所悟。再看法相掌中琥珀,方才手指捏處,留下凹痕,不禁說道:“好指力!”杜云是天生神力,若叫他捏,也能以蠻力捏出凹痕。而法相則不然,以掌發(fā)內(nèi)力沒什么了不得,以指尖施展才顯高深。

  法相說道:“不如你我切磋掌力,若你勝過,我便將琥珀收下?!?p>  皇甫魚眨巴眨巴眼睛,心想:“還有推拒施舍的佛寺?比之那降龍寺要明理多了?!?p>  “啊嚏”,諸葛邪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放下手中賬簿,看一眼窗外,自語道:“風(fēng)涼兮將秋,錢少兮多愁?!?p>  松林之中,杜云擺好架勢,對法相說道:“當(dāng)真要使出全力?”

  法相眼睛一瞪,說道:“莫要留情?!?p>  杜云心想:“我全力使出難以收斂,萬一打傷了他豈不罪過?”估摸著收了兩成力道。

  法相看他猶豫,說道:“我這一掌可擊斷巖石。”亮出厚實巴掌。

  杜云心想:“為何要擊巖石?”他以為山石皆由天然雕飾,無故毀之作甚?道聲:“那在下得罪了?!边\足真氣,一掌拍出。

  法相毫不客氣,也出掌相敵。

  皇甫魚和玄衣弟子站著一丈之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二人。只聽“啪”一聲,兩掌相接。法相只覺得對手力道強橫,使出十二成金剛掌力比拼,卻仍舊被推得倒退。

  杜云一掌拍出如擊在鐵石之上,仗著千斤蠻力,踏步而上,每踏一步勢頭便減弱一分。

  法相連退五步,終于定下腳來。杜云連內(nèi)力也使上,反而再難將他推動,覺得像在推一塊巨石,且這石頭越來越沉。他不禁催動真氣,又將法相推動兩步。法相后腳恰好抵住地上冒出的一塊石頭,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善哉,善哉!”忽然一個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唬了皇甫魚一跳。回頭看去,樹后走出一個白眉老僧來,不知幾時到的。

  法相鼓著眼睛,憋著嘴,借著杜云力道往后躍開。

  杜云往前一個踉蹌,快步卸去力道,才沒出丑摔倒。然而大力之下,手已通紅。

  法相吐納一番,朝白眉僧人施禮道:“師伯!”不等老僧開口,他又接著說道:“為何唬人,害我差點散了真氣?!毖劬牡美洗?,兇神惡煞。

  老僧笑了笑,露出缺牙,說道:“可見你修為尚淺?!?p>  法相說:“那也不錯?!彼拐J得干脆。又向杜云介紹:“此乃我智簡師伯。”

  杜云打量智簡和尚,心想:“原來是此間高僧。”作揖道:“杜某見過前輩。”

  智簡問杜云說:“你是何人弟子???”

  杜云不敢隱瞞,答道:“在下師尊乃莫真人?!?p>  智簡撓了撓光頭:“哦,原來是莫先生的徒兒,有幸,有幸。”

  杜云訝異,問道:“前輩見過恩師?”

  智簡搖頭說:“不曾見過。”

  杜云一臉愕然,心想:“既然不曾見過,說什么有幸?”耳聞皇甫魚輕笑。

  智簡不以為意,接著說道:“聽聞令師武藝超群,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杜云拱手道:“前輩過譽了。”

  智簡又說:“可惜,你縱有神力,卻不得其法。”

  杜云不解,拱手道:“還望前輩賜教?”

  智簡說:“我剛才觀你出掌,并未使出全力。”

  杜云納悶:“他何以得知?”

  智簡說:“還好未使全力,否則反傷自身?!庇謱Ψㄏ嗾f:“師侄伸出手來?!?p>  杜云看法相的手,一如平常,不禁伸出自己的手來,依舊通紅。

  智簡說:“你筋骨雖強,皮肉難以相濟。力道雖大,出招卻不夠迅疾?!?p>  杜云思忖:“他說的是沒錯,然而我力道出乎尋常,皮肉怎能相濟?至于出招,本門武藝并不求迅疾?!钡兰抑v究剛?cè)岵笕岱侨嶂羷偀o剛,師法自然。佛家則是至剛至猛,至深至遠。

  杜云問:“那有何法門?”

  智簡說:“以你的資質(zhì),大可投入我門下?!?p>  杜云張口結(jié)舌:“???”

  皇甫魚上前說:“那可不行!”一臉傲然,心想:“這禿驢不是好人?!?p>  智簡撓撓頭,問道:“二位是夫妻?”

  皇甫魚尚未過門,嘴上卻說道:“不錯!”

  杜云卻沒這厚臉皮,說道:“我已有師尊,不敢另投他人門下。”

  智簡說:“學(xué)我法門非十載難有所成,你不投入我座下,怎么傳授?”

  法相說:“師伯,若他任督二脈已通,又當(dāng)如何?”因他內(nèi)力深厚,方才對掌時已有所察覺。

  智簡看杜云年紀(jì)不過二十來歲,問道:“他內(nèi)力尚不及你,能通任督二脈?”

  皇甫魚說:“老和尚常居寺廟,未免見識淺薄?!?p>  杜云扯她衣袖,說道:“魚兒不得無禮!”

  皇甫魚退避他身后。

  智簡心想:“我面壁太久,不聞世事,或許真有奇才也未可料。”對杜云說:“公子請伸手來?!?p>  杜云原本以為皇甫魚說笑,此時也當(dāng)了真,將手伸過去。

  智簡搭其脈搏,說道:“果然。”又道:“奇怪?!?p>  杜云莫名其妙,問道:“前輩?”

  智簡放開他手,說道:“確實任督二脈已通,奇怪的是以你內(nèi)力如何打通任督二脈?”

  杜云也莫名其妙,他有所不知,身受鬼社連番使毒,毒素深入任督二脈。體內(nèi)抗毒,自覺生出反制,激發(fā)真氣打通任督二脈。

  法相心想:“江湖三絕果然非同小可,徒弟如此,那莫虛之怕已登峰造極。”

  智簡對杜云說:“可惜?!?p>  杜云問:“可惜什么?”

  智簡說:“你不是我徒兒。”似乎心癢難耐,遇一個武學(xué)奇才是何等緣分?有些師父縱然耗盡心血,也未能使徒兒青出于藍,只因徒兒資質(zhì)平平。像杜云這般天生神力之人,百年難得一遇。

  皇甫魚心想:“哼,天下武學(xué)何其多,非要入你佛門不成?”

  法相說:“師伯,杜公子乃有緣之人,一如這塔林,未列門墻之內(nèi)?!鄙崂涣兴略褐畠?nèi),已示佛法無邊,四大皆空。意指只要有佛緣,又何必在意他是否拜入門下。

  智簡說:“終歸佛道有別,無上法門焉能外傳?”

  法相說:“師伯心存門戶之見,太過執(zhí)著,貪念未了?!?p>  智簡一拍腦袋,合十道:“受教了,師侄說的是!”

  杜云看他忽又轉(zhuǎn)過彎來,不禁詫異,心想:“師伯還能受教于師侄?”他哪知佛門寬宏,只要能夠開悟,不論輩分。

  智簡又對杜云說:“貧僧愿以金剛法衣相授。”

  杜云睜大眼睛:“什么法衣?”還道是佛門衣著,心中浮現(xiàn)自己身披袈裟的模樣。

  法相解釋說:“金剛法衣乃我教無上武學(xué)?!?p>  杜云心下躊躇,問道:“需學(xué)幾載?”

  智簡說:“一個月,因你任督二脈已通,可直窺上乘法門。”

  杜云一聽,這才寬心,心想:“到底是什么無上武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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