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峻朝耿爍使了個眼色,讓他退一邊兒去,然后對溫樂公主柔聲道:“上上下下走了這許久,可是累了?為夫這就帶你回去可好?”
聽到柴峻說這話的耿爍登時把眼瞪成了銅鈴,他沒聽錯吧?他表哥何許人也?那是敢把敵將之頭串成串掛城墻上當(dāng)裝飾的人!在沙場上從來都是一馬當(dāng)先的前鋒尖刀,猛插敵軍心臟,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從未見他如此溫柔小心的對人講過話。
耿爍迷惑了,可眼前這位俊秀挺拔,英姿勃勃的郎君的確是他表哥柴峻無疑啊!明明一個月前,柴峻提起要娶的溫樂公主,就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惡心難受,這會兒卻深情款款的自稱“為夫”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難道柴峻也是個重色之人?耿爍看向一臉冷淡的溫樂公主,傳聞中只說她性子驕縱跋扈,兇惡歹毒,可沒說她長得漂亮啊!而且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面色略顯憔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層疲憊,有種迷離之美。母親教他看人看眼,可他莽撞無禮的看了半天也未從溫樂公主的眸中看出一絲一毫的狠辣來。
難道是累了的緣故?耿爍滿腹疑問,等他看到柴峻把溫樂公主抱上馬,然后同她共乘一匹時,耿爍差點(diǎn)驚掉下巴。什么情況?剛才柴峻對公主溫聲細(xì)語,他還以為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他不好對公主不敬呢!可共乘一匹馬,這……這就不是被逼的了!
耿爍呆呆地望著馬上的柴峻,何曾見過他露出這般柔和中帶著幾許羞澀的笑容?他身前的溫樂公主卻是一副怏怏不爽的表情!兩個人像掉了個個!莫非中了術(shù)士的移魂大法?
“我表哥……他沒事吧?”耿爍拉住強(qiáng)波問道。
“沒事啊,好得很。”強(qiáng)波淡淡道。
“那他和公主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不愿意娶的嗎?”耿爍叫道。
“二公子慎言!”強(qiáng)波像看傻蛋一樣的看著耿爍,心道這廝是不是腦子缺根弦?這事私下里說都不妥,他還大聲嚷嚷,惟恐天下不知!自個兒傻也就算了,可別連累他家少主,遂規(guī)勸道,“切莫聽那些毫無憑據(jù)的小道傳聞,眼見為實(shí)。”
耿爍張了張嘴巴,依然不相信。這怎么可能?表哥定是在逢場作戲,借此掩人耳目,混淆視聽,好叫洛陽那幫人麻痹大意。
用過晚膳,天色已黑透。溫樂公主遵照醫(yī)囑泡了個安神康體的藥浴,被彩墨扶著從浴斛里出來時,渾身冒著熱氣,骨頭都泡酥軟了。
“你看我像不像剛出鍋的蒸羊羔?”溫樂公主笑著問彩墨。
彩墨“撲哧”一笑,幫她穿上寢衣,道:“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公主快坐下,婢子給你擦頭發(fā)。”
“這藥浴效果確實(shí)好,等會我讓御醫(yī)多拿兩包來,你和知雨也泡一泡,解解乏,活絡(luò)下筋骨。不然明個腿該痛了,那棧道也忒陡了些。”
正說著,知雨氣咻咻地走了進(jìn)來,眉頭皺著,嘴角耷拉著,忿忿道:“那個耿二公子太不像話了!”
溫樂公主眉毛一挑,“怎么了?他調(diào)戲你了?”
知雨跺腳,氣道:“這都什么時候了,公主還有心情說笑?你再不管,駙馬就……就被人勾搭走了!”
聞言,溫樂公主的雙眸一亮,興奮的問道:“被人勾搭走?被誰?”
“婢子去還食盒時,看見耿二公子帶著個女子進(jìn)了駙馬的屋里。那女子瞧著也就十六七歲,懷抱琵琶,衣著鮮亮,身段婀娜,頗有幾分姿色。這個時辰,帶這樣一個女子進(jìn)駙馬屋里,耿二公子的用意不要太明顯!”知雨憤慨道。
彩墨一聽面露憂急之色,隱忍著道:“這隴右、河西都?xì)w柴大將軍管轄,地方官誰不想巴結(jié)奉承?咱們從洛陽一路走來,關(guān)中的地方官也不都巴巴的討好溫將軍嗎?送什么的沒有?駙馬對公主情深意重,斷不會被那些野花野草迷了眼。”
溫樂公主輕笑不語。少頃,泉水叮咚般的琵琶聲便從隔壁院落傳了出來,雖然聽得不甚真切,但精通音律的溫樂公主搭耳一聽便知進(jìn)去那女子彈得一手好琵琶。她搓了搓手指,忽覺有些技癢。
知雨見溫樂公主搓手,以為她摩拳擦掌要去踹門了,當(dāng)即挽了衣袖,從針篋里挑了根大針出來,對著燭光,眼眸瞇了瞇。溫樂公主和彩墨都愣住了。
“你……作何?”溫樂公主問道。
“公主莫怕,有婢子在,絕不叫公主吃了虧!待等下咱們打上門去,我定扎得那賤人鬼叫連連!”小婢女舉著針,目露兇光。
溫樂公主默了下,頓即哈哈大笑起來。
欸?公主為何笑?知雨迷糊的看了看彩墨,彩墨無奈又好笑,點(diǎn)了下她的腦袋,道:“還不把針放下?也不想想公主是什么身份?”
知雨反應(yīng)過來,道:“公主若不便出面,我和彩墨去,把胡尚宮也叫上!非把他們的好事給攪黃了不可!”
“你當(dāng)是去打群架呢?”溫樂公主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淚,嘆了口氣,“就算你能攪黃一回,還能回回都給他攪黃?這事,旁人管不著,因為如果他管束不住自己,誰也管束不了他。明著不行,也會來暗的,防不勝防?!?p> “那公主就眼睜睜看著駙馬尋歡作樂,自個兒忍氣吞聲?”知雨憋屈得淚花都涌出來了。
溫樂公主“嘖”了聲,從她手中奪了針放入篋中,道:“若駙馬這么輕易被女色迷了眼,也沒什么不好。”
兩個小婢女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公主這話究竟何意,世上哪個女子不希望得到夫君的專寵?怎地公主還巴不得駙馬沾花惹草?
熄滅了燈燭,溫樂公主平躺在涼席上,望著昏暗的帳頂,腦海里浮現(xiàn)出柴峻那俊朗的笑容來,她澀澀一笑,心道罷了,便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