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21:00，東曉高中大門口。
值班大爺在門衛(wèi)室里哼著京劇調(diào)調(diào)。
突然，有束強光由遠及近地照射過來，近點觀察，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輛掉漆嚴(yán)重的二手三輪摩托車，后面的露天裝箱里還拉著白面、大米、面條、紅燒方便面等貨物。
車在大門口停下，燈被關(guān)了。
大門口的路燈應(yīng)時亮起。車上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的皮膚黝黑，短發(fā)自然卷得厲害，黑發(fā)里有幾十根白頭發(fā)翹立，尤為顯眼。他身穿一件滿是塵土和面粉的短T恤，T恤背面寫著：福隆面廠。下身穿一件已經(jīng)洗得褪色的灰色運動褲，和一雙沾了不少泥點的黑色透孔皮鞋。
“喲，丁勝，好久不見。今兒這么晚來是？”門衛(wèi)李大爺出來打招呼。
“哦，是，好久不見了。我來接我女兒。”姓丁的男人帶著些許笑意答道。
“你女兒也在這？”李大爺接過男人遞來的一支煙，并湊著男人的打火機點燃它。
“是，今兒孩子她媽媽有事，就換我來接?！蹦腥诉f完煙，將煙盒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自己并沒有抽。
“你女兒怎么來這兒？不去一中那個重點高中呢？”李大爺吐著煙霧，挑著眉頭，問道。
“孩子自己選的，我們這當(dāng)父母的也只能支持她。”丁勝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你女兒中考考了多少分啊？”李大爺繼續(xù)專注地吐著煙霧，隨口問道。
“她初三成績下滑了，考了621分，也就······全市中考第二吧?！倍龠呎f邊抻了抻手臂，錘了錘自己的背。
“哦，你女兒考得不錯嘛”，李大爺認真地瞧著丁勝，從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根煙遞給他，“女娃子這么愛學(xué)習(xí)，一定要好好地供，將來會有大出息啊！”
丁勝接過煙，打了個哈欠：“嗯，我女兒一般都不需要我們操心，她自己就很上進。”
“現(xiàn)在快21:20了，學(xué)生們也該放學(xué)了?！崩畲鬆斵魷鐭燁^，提醒道。
“現(xiàn)在這新學(xué)校修建得挺氣派的，環(huán)境也好，學(xué)生們學(xué)習(xí)起來也肯定更用功?！倍冱c燃了煙，說道。
“是啊，東曉是B市目前最大、最氣派的一所高中學(xué)校了。”李大爺背著手，望著前方瞭望塔上那個亮光的石英鐘。
“爸爸——”丁嚀來到校門口，對上自己爸爸的視線，蹙了蹙眉頭。
丁勝趕緊將手里的半根煙丟在地上，踩滅。
之后，招手，“哎，小寧——”
丁嚀走出門口，語氣輕快地問：“你怎么來了？”
“你媽媽有事，讓爸爸來接你。我們回家吧。”丁勝要摸丁嚀的頭，丁嚀避開了。
“你剛剛是不是又抽煙了？”丁嚀沉下小臉，拷問道。
“沒有，怎么會呢？”丁勝逃避著自家女兒的眼神。
“怎么只有你自己出來了？其他人呢？”丁勝看了看四周。
“這是后門，其他同學(xué)走前門去了。”
“爸爸，都跟你說了，不能抽。煙草中含有尼古丁，對肺不好。你如果吸多了，會咳嗽，會得肺病的。你如果有了個好歹，我可不會養(yǎng)你哦。還有······”
這時候的丁嚀像個唐僧，嘮叨個不停。
“好了，我下不為例。來，這是你李爺爺，快打招呼?！倍仝s緊轉(zhuǎn)移話題。
“李爺爺好！”丁嚀彎腰問好，禮貌得像個乖孩子。
“好，好，好。我看你們父女倆聊天挺有意思的。娃子，以后有什么事的話，可以來找爺爺啊?！崩畲鬆斆嗣摰念^，這次，丁嚀沒躲開。
李大爺笑得滿臉的皺紋更深了。
丁嚀和丁勝一起坐在前面有擋風(fēng)的座椅上，啟程回家。
李大爺望了幾秒那掉漆嚴(yán)重的二手三輪摩托車駛?cè)サ挠白樱栈匾暰€，轉(zhuǎn)身將地上的煙掃進了垃圾桶。
夏天的夜晚，永遠比白晝的時候待人溫柔。
丁嚀坐在車上，吹著涼爽的風(fēng)，看著街道上掠過的各種形狀的彩燈，將黑夜照得很是亮堂，一時挪不開眼。
22:00了，路上的車輛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駛向回家的方向。
“哎，爸爸，爸爸，停車——”丁嚀的目光興奮地盯著馬路一邊仍未搬走的小吃攤，小手拍了拍丁勝的肩膀。
“怎么了？”丁勝聽從女兒的指令，將車停好。
“我想吃雪糕?！倍撋斐鲂∈忠X。
“大晚上的吃什么雪糕？不行！”丁勝皺眉，嚴(yán)肅拒絕女兒的要求。
“怎么不行？我前段時間一天還吃四根呢，沒事的。我要吃——”
“誰讓你吃那么多的？你又趁我和你媽媽不在家胡來？”丁勝黑了臉，沉下語氣。
丁嚀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低下了頭。
“我看你是沒長記性，去年暑假如果不是你吃了太多冰東西，你會鬧肚子鬧到差點誤了中考？”
“以后我們絕不會再讓你吃任何生冷東西，你最好永遠打消這個念頭！?。 倍侔欀碱^，拍掉了丁嚀還伸著的小手。
“坐好——”
丁嚀垂著頭，一言不發(fā)，乖乖地抓住了左手邊的欄桿。
丁勝啟動三輪摩托車離開。
必經(jīng)之路的各個小吃攤攤位前，顧客都寥寥無幾。有的店主拿過一個被路燈渲染成橙色的小塑料凳坐下，揪著一塊已經(jīng)咬了幾口的八毛錢的餅放進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著，眼睛時不時地左右瞅瞅，等待著。
三分鐘后，那輛掉漆嚴(yán)重的三輪摩托車去而復(fù)返。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跑到馬路對面。
正在咬餅的店主站了起來，問：要吃什么？”
那個頭發(fā)像羊毛一樣卷的男人說：“來碗臭豆腐?！?p> “大碗10塊，小碗5塊。要哪種？”
“來碗大的。”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手插在褲兜里，一邊盯著店主做東西，一邊側(cè)頭掃一眼馬路對面。
“給女兒買的吧？”店主抽空和男人聊天。
“對，孩子夜晚容易餓。”
“這倒是。”
半刻后，“得嘞，您是最后一位到我這兒來吃飯的，索性我再給您多加幾塊?！钡曛饔侄嗾藥讐K。
“哎，那敢情好，您辛苦了，謝謝，謝謝。”男人笑著謝過。
“您拿好?！钡曛鞔虬茫f給男人。
“好嘞?！?p> 男人接過，又跑到車上，將這盒臭豆腐遞給女兒。注意到店主的視線，男人隔空點了點頭，告辭，駛離。
“爸爸——，你買這么多干什么，我吃不了?！?p> “怎么吃不了？你不是餓了嗎？”
“可我不想吃臭豆腐——”
“那你想吃什么？雪糕？下次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偷吃雪糕，我就讓你媽媽收拾你！”
“我沒有?！?p> “生冷東西吃多了對胃，對皮膚都不好。你可以吃，但你一個月只能吃一次。”
“聽見了沒？”
“油炸的吃了對皮膚更不好?！倍撔÷曕洁臁?p> “你又嘀咕什么呢？”
“哦。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