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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不知處

第十七章 風(fēng)起丘澤(一)

云川不知處 野望的望 2046 2020-01-10 09:30:10

  春白草場里風(fēng)聲漸起,吹得氈帳的掛簾嘩嘩作響。

  草原上的月光沒有一絲遮擋,公平地灑落在整片草場之上。今夜的月色明亮,插在四周的火把數(shù)量也比平日里少了一半,火盆和月光交織在一起,風(fēng)吹過以后,忽明忽暗,它們照出的影子也時大時小。

  一撥撥的羊群都待在參差不齊的木板拼出的簡易柵欄里,丘澤部一天的放牧也走到了末尾。此時嚴(yán)冬剛過,草原上的動物大多還很瘦弱,長達(dá)一個冬季的營養(yǎng)不足或是突然無節(jié)制地進(jìn)食都極有可能會讓它們突然死亡。如何控制羊群的進(jìn)食量是牧民們必須要考慮的問題。也正因為如此,這段時期的羊群最需要的就是牧民們的監(jiān)控,不論日夜。

  時間已是深夜,大部分的羊群都已經(jīng)安睡,只有僅有的幾只調(diào)皮小羔羊突然醒來,伏在地上啃著牧草。

  人也一樣,除了一個盯著羊圈的牧民大口咀嚼煙草的呼氣聲,四周萬籟俱寂。雍州的煙草,其實就是一種薄荷葉,味道極烈,大口嚼著的時候,薄荷的汁液在嘴里翻涌,酥麻感和刺激感充斥著雍州人的腦部神經(jīng)。尋常的雍州牧民,少有吃薄荷葉的。只有那些日夜生活在危險之中的人,為了保持大腦的清醒,需要時不時地吃一口這個。也正因為它的這一特性,薄荷葉在戰(zhàn)火可能出現(xiàn)的九州各地都供不應(yīng)求。這也是來雍州貿(mào)易的走鬼商人們的重要交易資源。同時,為了方便稱呼以及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走鬼商人們故意把它和南部地區(qū)的一種提神醒腦的煙葉劃上了等號。

  呼延向南靠在柵欄上,對著里面的草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嚼干的薄荷葉混著殘留的汁水被吐到一邊。

  薄荷葉的勁頭有點大,他的表情微微扭曲,嘴角抽了一下,牽動了臉上的那道深深的傷疤。疤痕很新,從右眼角劃到下巴,約小半個指甲蓋的深度。傷痕來自于他在草場放牧?xí)r撞到的某個來自溪正部的牧民,兩人因為那塊草場的歸屬權(quán)兵戈相向。最后他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刀口,對方丟了性命。

  但是呼延向南對于結(jié)局并不滿意,在族長的要求之下,甚至他手上的那一批牧羊都成了向?qū)Ψ讲柯涞狼傅恼\意。呼延向南十分不理解族長的意圖,在他看來,溪正部的實力其實與自己部落相差無幾,在呼延向南看來,僅僅是自己的族長相比起打仗更擅長退讓罷了。他又想起了族長的笑,笑容溫和,像是被馴化的人畜無害的牧羊犬,對著來來往往的牧民搖晃著尾巴。

  呼延向南撇了撇嘴。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是準(zhǔn)備捕食的獵鷹。

  在羊圈的另一邊,一個黑影走過,他的腳步落在草地上,聲音很輕。黑影徑直走向最大的那個氈帳,絲毫沒有注意到慢慢貼上來的呼延向南。

  呼延向南把剔骨刀咬在嘴上,他匍匐在地上,移動的速度很快,距離黑影越來越近。他在心里默數(shù)著,等待著最好的進(jìn)攻時機(jī)。

  五,四,三,二。

  黑影突然停了下來。呼延向南的倒數(shù)卻并沒有停止。在被族長斥責(zé)成破壞春白草場和平之后,他的心里就憋了一大口氣。惱怒和不忿填滿了他的腦海,讓他無暇考慮更多。

  呼延向南出手了,黑夜中白光一閃而過,以極快的速度向著黑影的位置突刺過去,像是要把風(fēng)聲也撕裂。

  這是呼延向南最自信的一刀。

  無數(shù)的冤魂倒在了這一刀上,他對這一刀熟悉地像是僅僅做了一次呼吸。

  黑影依然沒有動作,他甚至沒有回頭。

  呼延向南有些錯愕于對方慢吞吞的反應(yīng),他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少。

  砰——

  他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堵巨大的石墻,剔骨刀砸到了墻上,以更強(qiáng)的力度反震著呼延向南的手,他的虎口被震得發(fā)麻,剔骨刀脫手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白色的弧線,落到了草地上。刀身輕輕地震動著,一點點的裂痕從刀鋒上出現(xiàn),好似新結(jié)的蛛網(wǎng)。

  呼延向南沒有去撿掉到地上的刀,深深的無力感徹底地壓倒了他。

  對方也終于回過頭來。

  他有著一張風(fēng)塵仆仆的臉,純黑的眸子沒有一絲感情流露,像是能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最吸引呼延向南目光的,是他額頭上的那七顆璀璨的星辰圖案。

  呼延向南抬頭望向天上。

  星河燦爛,在月亮的一邊,與黑影額頭上完全一樣的七顆星辰掛在天邊。不知是不是呼延向南的錯覺,他總覺得黑影額上的星星,要更加明亮一些。

  剔骨刀突然從地上升了起來,沒有人握刀,刀鋒卻對著呼延向南的鼻尖。

  “凡人,膽敢對抗星辰!”

  黑影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渺遠(yuǎn),甚于天上的星辰。

  呼延向南沒有回答對方,眼前的發(fā)生一切讓他的眼睛里的不甘消散了大半,被越來越濃的恐懼感所取代。

  “你的眼睛里,有憤怒的火焰?!焙谟白灶欁缘卣f著。“給我一個理由,我不殺你”

  許久的沉默之后,呼延向南終于鼓起勇氣開口:“你到底是誰?”

  “我,即是天權(quán)?!焙谟暗脑捤坪跤幸还勺屓藷o法反駁的魔力,呼延向南在壓力下只能點頭。

  “你的不甘,源于何物?”

  “我恨族長的懦弱,恨不能和溪正部開戰(zhàn),恨自己不夠強(qiáng),所以才會任你擺布!”他像是中邪了一般,把自己心里想的話,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剔骨刀又一次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凌厲的殺意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戰(zhàn)斗的欲望,是寫在人類血脈里的本能,無人可以逃避。釋放它,我會給予你更強(qiáng)的力量?!?p>  “天權(quán)教,就是世界的竊火者。我們,要把九州都點燃?!?p>  黑影向呼延向南伸出手。

  后者抓住了對方深處的手,他伏在地上,向著黑影跪拜。

  在呼延向南的額頭上,一個個的星辰圖案漸漸浮現(xiàn)。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個象征著一族之長的最大氈帳,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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