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變生意外

　　那刺客并不回話，一雙牛眼當中的瞳孔漸漸渙散，沒了生機。整把背刀穿胸而過，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金陵羽望著倒斃的尸首，心念微動，以劍尖撥開那人蒙于面上的黑布，是一個滿臉虬須，方臉闊嘴的漢子，頸下有一塊兩寸見方的烙印，烙痕甚新，似是新烙未久。

　　見到烙痕，金陵羽眉頭一皺。原來實時綠林中人行走江湖，慣有刺青習俗，不少門派更是要求門下弟子紋刺本派獨門印記，所紋多為胳膊、頸下等易于顯露人前之處。此舉一是江湖人士，行走江湖，向旁人展露自身門派，處事多一份方便；二是避免仇家假借本門身份行禍事，再栽贓嫁禍于己。這牛眼刺客顯是早有準備，提前烙掉了自己頸下的門派標識，如此，一時間金陵羽亦無法斷定此人身份，故而皺起眉頭。

　　“此人究竟是誰，竟識得我金陵劍？”金陵羽心頭忍不住思量。

　　金陵羽慣手的這柄纏腰軟劍，喚作金陵劍。劍長兩尺，寬二指，薄如蟬翼，卻削鐵如泥，乃是天外玄鐵打造，韌性極佳，可彎曲纏于腰間，既輕便又隱匿，玄妙至極。是他八歲離家拜師求藝時，臨別之際，母親贈他習武防身之用，十數(shù)年間纏腰攜戴，從不離身。母親不懂武藝，至于為何藏有這柄神兵，金陵羽不得而知，后來他亦曾數(shù)次詢問，母親總是避而不談，及至辭世，此疑團一直于金陵羽心間揮之不去?，F(xiàn)下竟從一名刺客口中意外聽得金陵劍之名號，心中不由一震：此人既知金陵劍，或知過往未明之事。

　　但見那人重創(chuàng)倒斃而亡，金陵羽暗自嘆息，早知如此，自己下手便留一絲余地，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他低頭思忖：此人身上疑點重重，刻意烙除門派刺青以掩人耳目；他武藝算不上高深，若非迷香之故，敵不住自己十招，卻如何能夠避開都司之內層層皇城司巡衛(wèi)，潛入此屋之中，專等行刺于己？

　　臺城以外的刺殺事故，金陵羽自任掌司以來，沒少遇到。而今次于皇城之中，都司之內竟爾遭到刺客伏擊，尚屬首次。他心中冥冥升起一絲警覺：此事定有不同尋常之處。

　　金陵羽兀自思量著，聽得門外靴聲橐橐，他循聲望去，門外走進一人，龍壤虎步，器宇不凡，正是自己屬下，負責臺城宿衛(wèi)的左司長魏無雙。

　　皇城司吏制，掌司之下配左、右司長各一人，協(xié)同掌司處理司中各類事務。時任皇城司右司長之人姓袁名烈，他駐守宮外，管轄皇城司大獄；任左司長之人，正是眼前的魏無雙，他行伍出身，后入皇城司，于司中威望僅次于金陵羽；他辦事素來穩(wěn)健，臺城宿衛(wèi)并都司其他日常事務金陵羽向來交由他負責。

　　“這……這！”魏無雙進屋入內，抬眼便見滿地狼藉，桌翻椅碎，大是吃了一驚。

　　“有刺客潛入?！苯鹆暧鹄溲缘?，右手金陵劍回轉，應聲入鞘。

　　魏無雙已然瞧見了伏于地上斃命多時的牛眼黑衣刺客，他當即跪下，額上大汗淋漓。

　　“屬下疏忽，竟讓刺客潛入都司，請掌司降罪?！?p>　　自金陵羽執(zhí)掌皇城司，幾年共事下來，魏無雙早知金陵羽用人習性，乃是功必賞，過必罰，且處罰之重往往比所犯之錯厲害數(shù)倍。他是統(tǒng)領臺城宮禁宿衛(wèi)之人，失職責無旁貸，如此過錯，唯有先行請罪，別無他法。

　　“起來說話?！苯鹆暧鹁箤π写桃皇潞敛辉谝?。

　　見掌司并未就此發(fā)難，魏無雙心中石頭落地，暗舒一大口氣，立即起身說道，“屬下即刻帶隊搜尋整個臺城，以防還有漏網(wǎng)之魚?！?p>　　“恩。”金陵羽點頭道，“暗中動作，不必驚擾圣駕?！?p>　　“是！”魏無雙言之鑿鑿。

　　“此人尸首交予袁烈，查實身份，盡速報我?！苯鹆暧鹩盅a上一句。

　　“袁烈他……他……”魏無雙忽然間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何事？”金陵羽奇道。

　　“屬下正有事稟報掌司，”魏無雙道，“司獄來信，袁烈早前調動黑衣馬隊，奔赴城南怡紅雅居處緝捕柱國大將軍古震之子古夏?！?p>　　“什么！”金陵羽聞訊面色陡變。

　　“未得圣諭擅自調動黑衣馬隊那可是……”魏無雙憂道。

　　“你留下善后，我出去一趟?！苯鹆暧鸫驍嗨?，轉身便朝屋外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