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沒了什么事,陸家那邊也沒什么動靜,曾鳶樂得清閑,在曾大人面前顯得乖巧了許多,為此后者欣慰了不少。
當然,要曾鳶變成大家閨秀,那可能會有點難。
“小姐,外間下雨了,我們可是該回府了?”
長歡客棧二樓的客房內(nèi),倚在窗邊的谷雨瞧著外間細密的雨絲,不由面露擔憂,畢竟這種時候老爺通?;馗际禽^早的。
誰知某個今日好不容易著了回女裝的姑娘懶懶的往身后一靠,說的頗為不耐。
“回去干嘛,今日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谷雨你可別壞了小姐我的興致,更何況今日徐澤那幾個家伙待會兒還要過來,說起來上次救人時他們來遲的事我還沒找他們算賬呢!”
曾鳶冷哼一聲,谷雨瞧著她的模樣,知道一時半會兒是勸不動了,便只得輕嘆一口氣,沒了言語的站在一旁。
曾鳶沒再管她,身形懶怠的靠在臨窗的軟榻上,目光不經(jīng)意的掃過外間的街巷,忽然凝了眸子。
他怎的會在這里?
曾鳶微微擰了眉,瞧著街上被徐澤等人堵在那的一個青衣身影,遠遠的,那人眉眼依舊溫和得不像話,瘦削修長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若她沒看錯的話,那人……似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楚歌莫吧。
曾鳶莫名不爽。
那書呆子就不知道反抗一下嗎?人家都已經(jīng)堵在那了,溫溫吞吞的弱氣包一樣,也沒個男子氣概。徐澤幾人也是的,平時懶散浪蕩也就算了,如今竟也學著惡霸子弟來欺負別人。
曾鳶冷哼,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顆干果,在手里顛了顛,便朝著不遠處人群中趾高氣揚的某個少年砸了過去。
另一邊,徐澤看著眼前始終斂著眸子溫吞模樣的青衣少年,一時也不知道心里的火氣打哪來的,他們今日本是來見曾鳶的,結果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這呆子書生楚歌莫。徐澤是武將世家出生,其父是鎮(zhèn)遠大將軍,從小沒少受訓,性子也是個急躁的,且一心認為真男兒大丈夫不該縛于枯燥的四經(jīng)五書,因此對關于這類的東西和人都不太喜歡,偏這楚歌莫老是出現(xiàn)在他面前,讓得他一陣心煩。
“楚歌莫,小爺就問你,你讀這些四書五經(jīng)有什么用,男子漢大丈夫,也當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保家衛(wèi)國,你弄得跟那些迂腐的夫子文官似的,小爺奉勸你還是乖乖的回家躲著吧!”
徐澤一聲冷哼,言語間滿是少年風發(fā)意氣,被提到的人也不氣,聽他說完后面上便隨著現(xiàn)出一副苦笑模樣,徐澤瞧著,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一時憋悶得緊。
倒是旁邊的小廝阿布臉色氣得通紅,想說些什么,卻又被身邊楚歌莫淡淡的眼神瞧得硬生生把氣給憋了回去。
“阿澤……”身后的柳言溪面露擔憂的看著被氣得急了的徐澤。
后者跟沒聽到似的,正氣得跳腳。
“楚歌莫,你個懦夫,有本事你跟小爺單挑,小爺我,哎喲!”
忽的腦袋后面被什么東西砸到,疼得要命,徐澤捂著腦袋惡狠狠的回頭,面上憋得通紅。
“誰,是誰,那個不要命的,敢偷襲小爺?!”
身邊的百姓畏畏縮縮,都沒敢看這些官家子弟的鬧劇,現(xiàn)下面面相覷,卻沒個人敢出來說話。
倒是方才始終低斂著眸的青衣少年抬了首,目光若有所思的朝著對面不遠處閣樓上望去。
那人似乎也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懶懶的抬首與之對視。
楚歌莫眨眨眼,瞧著那里的一個紅衣人影,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前日里那人眉眼彎彎的笑著讓他喊姐姐。
若風撫柳劃過心尖兒,莫名帶了幾分難耐的癢意,楚歌莫朝著那人遠遠的頷首示意,便很快低斂下眸不再言語。
這邊,曾鳶自是瞧見了那少年的動作,也沒什么反應,只是招呼著身邊的谷雨,讓她去將徐澤等人叫過來,待谷雨離開,她便去隔壁的房內(nèi)換了一身男裝。
知道是曾鳶打的,徐澤面上一窘,竟也沒再管方才讓自己氣得跳腳的少年,便徑直轉身朝著身后的長歡客棧走去,熱鬧沒了,四周的百姓便一哄而散,只留得楚歌莫和阿布兩人站在那,好不尷尬。
“少爺,他們方才那么過分,你為何不讓小的出手?”阿布憋的厲害,方才那么多人盯著,還好他已經(jīng)習慣了,不然剛剛肯定羞憤得直接找個洞鉆進去不可。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非君子也?!?p> 少年悠然開口,一副老生模樣,讓得阿布一噎,竟沒有言語反駁。
他家主子莫不是真的讀書讀傻了不成?
阿布大逆不道的憂心想道。
楚歌莫沒再管他,抬首望了一眼已經(jīng)消失在閣樓上的紅衣身影,便斂了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邊,徐澤等人剛踏進屋子里,便被迎面而來的一堆果殼兒嚇得往旁邊一跳,正欲罵出聲,瞧見對面某個面色不善的人,火氣便蹭蹭蹭往下降了大半兒。
“阿鳶,好巧啊……”
徐澤搓了搓手,有些小心的挪到里屋,其他人面面相覷了會兒也是輕咳了幾聲,好歹都是大家公子,便強裝鎮(zhèn)定的走進了屋里。
曾鳶瞧著他們的模樣,冷哼一聲,漫不經(jīng)心的開了口。
“是很巧,若非不巧,我還真想不到原來徐伯伯家的公子哥兒也跟某些人一樣仗勢欺人?!?p> “……”看來這是真氣著了。
眾人面面相覷,徐澤這會兒倒是少有的沉默了一下,臉色鮮少的有些難堪。
“阿鳶,你不知道……”徐澤微微擰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平時吊兒郎當?shù)哪樕洗丝潭嗔藥追植恍肌?p> 曾鳶看著,便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其他緣由。
“你倒是說說,我不知道什么?”她這會兒倒不怎么氣了,言語中帶了些許好奇之意。
“阿澤,算了吧?!?p> 柳言溪在旁邊微微擰眉,示意他勿要多言,畢竟是他人的私事,卻被曾鳶剜了一眼,眉眼嗔怒間帶了少許嬌俏,心里莫名一顫,便是無奈的低下頭,不再多言。
由徐澤而言,這楚歌莫小時本是個極聰敏的男孩兒,然而八歲的時候喪母,之后也不知從何時起,行為舉止開始變得怪異,整日的癡癡呆呆,一心拿著本書不愿理會人,久而久之,便漸漸的從眾人的視線里淡去。
只是曾鳶還是不明白,為何徐澤如此不看待那楚歌莫。
“你當他是什么好人?”徐澤冷笑一聲,語中的譏諷讓曾鳶莫名有些不喜,卻是沒說什么,只擰著眉看他。
“眾人道他癡傻,卻不知他心狠,當年我可瞧見了,他娘親下葬那天,別人都在哭,就他一個人在那笑,問他為什么笑,他只說為何不笑?”
“我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憎惡一個人,只是他總是以逃避去對待事情的方法讓小爺我很不爽!”
“……所以你只是單純的討厭他而已?”
曾鳶默了半會兒,忍不住開口。那廂徐澤聞言后翻了個白眼。
“不然你以為呢?!”
“……”
曾鳶少有的沒了言語。
回府的時候,谷雨明顯感覺自家小姐不在狀態(tài),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跟在她身后面露些許擔憂,只是還沒反應過來,前面的人兒突然停了步子,害得她險些撞了上去。
“小姐,怎的了?”
谷雨穩(wěn)了穩(wěn)身子,言語剛落,前面少女如低語呢喃般的聲音傳來。
“不對啊……”
曾鳶吶吶言語,自言自語般,她也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那個青衣人影,似乎不管遇著什么,她印象中的他總是一副好脾氣模樣。
“他娘親下葬那天,別人都在哭,就他在那笑,問他為什么笑,他只說為何不笑?”
“他整日一副癡呆模樣,拿著經(jīng)書不理外物,被人欺負了也不說話,簡直就像個懦夫!”
“他八歲喪母,自那之后便跟變了一個人似的?!?p> 八歲喪母……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曾鳶面上一恍,想起了娘親去世時的場景。
那時好似跌進了地府深淵,絕望至極……
曾鳶腳步一滯,惹得身后的谷雨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
“小姐,你這是?”
“咱們先不回府?!?p> “啊……”
曾鳶回首,朝著一臉懵的小丫鬟咧開嘴笑得明媚。
“走,小姐我?guī)惴瓌e人家墻去!”
“……”
片刻后,谷雨一臉麻木的看著眼前打量著楚大人家后院院墻的姑娘。
“小姐,這,這不太好吧……”
谷雨糾結著一張小臉,也不知該怎么讓自家小姐收回翻別人家墻的想法,奈何那姑娘本就是倔的主兒,還是打定了主意就不會變的那種,想到這兒,谷雨不禁憂心仲仲了起來。
這若是被曾大人知道了,可不是跪祠堂那么簡單的了。
小丫鬟正憂心著,那邊曾鳶已經(jīng)找好了容易爬上墻頭的好地兒,拍了拍手掌,曾鳶也沒管身后一臉驚恐的谷雨,籠了長袖長袍,腳一踩一蹬,便身形敏捷熟練的雙腳懸空,雙臂搭在了墻頭上。
然而翻上了墻頭她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楚家的墻,不是一般的高……
曾鳶此時已是上不去下不來的境地,一時竟有些后悔,自己是抽了瘋還是怎的,干什么要來爬這墻。
微微抿唇,不過墻都已經(jīng)爬了一半,總不能白爬吧,這么想著,她便盡量把力氣使在手臂和腿上,試圖整個人爬上墻頭,然而蹬了半天還是以失敗不告而終。
她堂堂曾小辣椒竟有翻不過墻的一天???!
曾鳶一時有些氣急,正和墻做著斗爭,那廂院子里突然響起了一個略帶驚疑的溫潤聲音。
“曾……姑娘?”
曾鳶:……??。?!
楚歌莫
十年前―― 某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非君子也。 十年后―― 某個腹黑丞相,面色淡然的看著眼前被他懟得無言以對滿面通紅的年輕武將。 “當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徐澤:....我干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