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這是當(dāng)?shù)亓鱾鞯囊痪渌渍Z。
晨起仍是暮色,這是一座名叫南安的小矮山,位置偏僻稍顯寧靜。雖是偏遠(yuǎn)可山麓的平原上卻是炊煙裊裊。
在南安山的山腰上有座茅廬,茅廬前有個院子,院子內(nèi)有幾樁排列整齊的木人,木人旁是黑青色的石桌石凳,院子外圍是年久失修的籬笆柵欄,最中間是個破爛木頭搭的院門口,上邊還有一塊牌子,上書慕來。
嘡!嘡!
極快的兩下蹬腳,一名清瘦少年似鷹掠一般,從木人的最西頭躍至了木人的最東頭。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穿著黑色棉質(zhì)勁裝,也不知是不是懶的洗衣,衣襟前邊油膩膩的亮的晃人眼睛。雖是穿著邋遢可這面孔卻好生白凈,眉眼就顯得格外分明。
“呼~”
練習(xí)了這么久,少年感到吃力一屁股坐在了木人頭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這哈出的氣以肉眼可見的白色消散開來。周圍鋪滿的雪十分亮堂,將少年襯的更加顯眼。
“不錯,不錯!”
聲音的主人來自茅廬內(nèi),此時他已經(jīng)踱步至院中,是個高瘦的老人。身上披著一件破舊不堪的灰色粗布麻袍,袍子和少年的一般無二沾滿了油膩污垢,臉上眼窩深陷卻嵌著一雙看著渾濁可透著明亮的眼眸。下巴處是幾根稀疏的長須,嘴角處還粘著食物殘渣,再配上雜亂花白的發(fā)梢,任誰看都覺得他是一個老乞丐。
“嗯~還不錯!”
老人的聲音沙啞而又沉厚,就像是石磨磨豆時一樣,雄渾不刺耳。
“老頭,你可算醒了,日上三竿了都!”
少年撇著嘴,摸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眼神里滿是委屈和難過。
“我說王道,十二年了,你喊了我整整十二年的老頭。以前你還小不懂事,我可以理解,現(xiàn)在還這么沒大沒小的,以后要是下山了碰到那些個大人物你可怎么辦?怕是小命不保啊!”
老人翻了翻眼珠,捋了捋下巴上那所剩無幾的胡須,氣呼呼的朝著莫辰走了幾步。
“好好好~那我喊你,枯瑟老先生?”
王道從木人的上頭一躍到了地上,沖著枯瑟擠了擠眼,一臉的笑意。
“那可不行!你好歹得喊我一聲師父,我可是。。?!?p> “可是個屁!十二年了,我天天練的都是輕功,除了在這些木頭旮瘩上跳來跳去就是在山道上瞎蹦噠。且不說那些拳法劍法掌法腿法,就連下蠱暗器你都沒教過一個!我以后要是遇到了高手,那豈不是死定了!這世上哪有一個師父像你這樣的?!”
王道說的起勁,臉頰直發(fā)燙冒熱氣,橫眉一豎環(huán)抱著雙臂,也不管地上鋪滿了雪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所以啊~為師這真是用心良苦,教了你整整十二年的輕功,以后要是打不過你就可以跑??!跑的越快越好,越遠(yuǎn)越好??!”
枯瑟可不覺得只教輕功有什么錯,他向王道眉飛色舞的細(xì)說著原因,聽不出來的還真以為他用心良苦。
“你。。!哼!”
王道怒氣沖沖的指著枯瑟,雖然氣憤可確實找不出什么理由來反駁他,只好咬了咬牙動了動喉嚨忍氣吞聲。
“聽我的總歸沒錯,難不成我還會害你不是?對了,你不是肚子餓了嗎?喏~這是我前日下山給你買的新菜譜,快拿去試試新菜吧,我正好也餓了,做飯手腳麻利點兒,我在茅廬內(nèi)等你,快去吧!”
枯瑟像是變戲法一般,從懷里掏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菜譜,也不管王道愿不愿意,就這么硬生生的塞在了他的手里,隨即雙手朝背部一靠,悠哉悠哉的往屋內(nèi)去了。
“。。?!?p> 王道很無奈,打又打不過,講理也講不過,還得每天伺候這個老頭。整整十二年學(xué)會的就只有輕功和做菜了。真搞不明白,一個廚子為什么要苦練輕功,是方便炒菜時手腳麻利點兒嗎?
王道嘴上說著不愿意,可還是拿著菜譜往廚房里鉆了,畢竟當(dāng)年要不是枯瑟護(hù)著他他早死了,雖然四歲前的記憶不在了,可枯瑟告訴他他是富商家的孩子,當(dāng)年因為戰(zhàn)亂差點命喪黃泉。
“嗯~讓我想想,白子應(yīng)該落在這?!?p> 茅廬內(nèi),枯瑟盤腿坐在棉被上,身前是一盤棋,看來是下了許久落子比較多。
“錯了,這白子要是落在這兒,黑子如果這么一擺,那這里的幾枚白子可就沒氣口了?!?p> 不知何時,一道身影閃過驚起了地上幾根枯草,枯草還未重新落地,那道身影卻已經(jīng)完整安好的坐在了枯瑟對面。
來人左臂的袖子空空如也,原來是個斷臂之人,聽著這滄桑的話音應(yīng)該是個中年男子,可臉上卻帶著臉譜讓人無法識破他的真面目。
“可犧牲這幾枚白子卻能盤活整個局勢,一旦盤活,棋局上的其它白子就有了生存的希望?!?p> 面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枯瑟顯得極為冷靜,就像是一早猜到了這幅光景,依舊雙眼緊緊盯著棋盤,臉上毫無波動。
“可你這么做,不僅先前為了布局而落下的白子沒了意義,就連犧牲的這幾枚白子也會怪罪于你的不義!他們是無辜的?!?p> 臉譜男子沒有著急落下手中的黑子,他在等,等枯瑟聽完他的話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或者說什么樣的表情。
“該你落子了,別浪費我的時間,等等我還得去嘗嘗我徒兒的新手藝。”
可枯瑟仍舊沒有抬頭看一眼臉譜男,似乎將臉譜男剛剛的話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你這是逃避,是懦弱。你辜負(fù)了陛下當(dāng)年對你的情誼和器重!”
“可他現(xiàn)在是我的徒兒?!?p> 枯瑟話不多卻很深沉,逐字間言語激蕩。
“可咱們,沒時間了!”
“我說了,現(xiàn)在的他只是我的徒兒!”
兩人陷入了對峙的僵局,隱隱約約間倆人同時釋放了內(nèi)力,棋盤上的棋子被震的喀喀作響,放置棋盤的小木桌也裂開了一條條裂痕。
“罷了!你好自為之!”
終于臉譜男先收了功,他不甘的看了眼枯瑟后緩緩站起了身,“據(jù)說南固城中,有人發(fā)現(xiàn)了血觀音。”
和來時一樣,又是飄起了幾片枯草,臉譜男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血觀音~”
枯瑟瞇著眼,嘴里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