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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稽傳

第十八章:如影隨行(下)

無稽傳 九天河 4591 2019-12-07 08:19:35

  廖建忠倒不慌張,待曹經竹竿過來,順勢一挑,身形一扭,不等曹經回竿,已經到了他的近前,重重一掌,擊在曹經前胸,曹經倒退幾步,“哇”地吐了一口血,那竹竿“啪”地斷成兩節(jié),我才發(fā)現,那竹竿中間竟然是鋼的。廖建忠的劍看來是削鐵如泥,曹經癱坐在地上,廖建忠自信的一笑,道:“你的本事還不到家!”

  曹經面色慘白,閉眼調息。司倫臉色亦變,道:“想不到你的本事越發(fā)有長進,乾坤掌可是宮中的絕學,不想你也會了!也罷,我來會會你!”

  廖建忠搖搖頭道:“你我畢竟是兄弟,司兄,聽我一言,何必動手?現在還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的事情,你和我回錦衣衛(wèi),就算我不做這千戶,也要保你平安,或許事情會有轉機!沒必要拼個魚死網破。”

  他說得極為真切,我聽了不覺動容。司倫冷笑一聲,道:“錦衣衛(wèi)的規(guī)矩,難道我不知道嗎?回去是個死,和你斗一斗,也算是了卻平生愿望,也罷,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兄弟,雖然平時你不待見我,但今日你有這般誠心,那我也成全你,三招之內,你打敗我,我便和你回去!你若打不過我,那我也是無話可說?!闭f著,身形一縱,直撲廖建忠。廖建忠只得仗劍相迎,兩人纏繞在一起,我一時看不清招數。

  只聽得幾聲脆響,兩人已經分開。

  司倫的劍緩緩垂下,幾滴鮮血落在地上,廖建忠三招之內,便挑傷了他的小臂,“你的功夫果然厲害,我依然打不過你!”司倫慘笑著,面孔顯得很猙獰,廖建忠回過身來,道:“很好,司兄,你跟我走吧!”司倫搖搖頭,道:“我不會跟你走,我恨那里,那里太黑,也恨你!”廖建忠道:“那里是黑,但也是我們的家,彼此都是兄弟,你身為錦衣衛(wèi)百戶,卻殺害同僚,你究竟腦袋進水了,還是心被狗吃了!什么事情不好商議?”

  司倫哈哈大笑,道:“這個世道,還有良心嗎?我們一起進的錦衣衛(wèi),憑什么你飛黃騰達,我司倫也是武藝精通,辦案有效,為什么我總受排擠,沒有機會?”廖建忠沉默片刻,道:“你固然有才華,可惜你沒走對門路,更不要說走對路了。雖然如此,但這也不該是你殺害兄弟的理由!”

  “兄弟?!天大的笑話,你們飛黃騰達了,何嘗記得我這個落魄的兄弟?”

  廖建忠怒道:“你什么時候找過我,有時候我想和你聊聊,你卻心懷芥蒂,對我面熱心冷,說些不著三四的話!”司倫一時語塞,繼而笑道:“說那么多廢話有意思嗎?你知道剛才我想什么嗎?只要你打不過我,我仍然會出手殺了你和他的,這就叫殺人滅口!”

  我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廖建忠可謂念及兄弟情義,不斷地說著開脫司倫的話,而司倫卻一意孤行,一心想置廖建忠于死地。我不免對司倫大為厭惡,而廖建忠卻越發(fā)讓我敬佩了。

  廖建忠卻搖搖頭,道:“你絕對不會的,當年我們一起入門,許多機會你都帶上我,我吃不好,穿不暖,你能分一半銀錢給我,足見你心地善良。你是一時糊涂,犯下大錯。如果肯和我走,事情還是有轉機的?!?p>  司倫身體抖了抖,似乎想著什么。外面忽然傳來喧嘩之聲,應該是錦衣衛(wèi)大部人馬趕來,司倫長劍一橫,眼睛看著廖建忠和我,道:“罪在我一身,與家人無關,還望你念在兄弟情分,放過我的家人!特別你的侄兒,一直因為我不得升遷,如今,我犯了大錯,你看著辦,好歹留個后吧!曹兄,哥哥連累你了!”

  “不要!”廖建忠面色大變,大聲喊道,伸手去抓,那司倫早已脖頸橫劍,用力一拉,人便倒了下去。

  “傻瓜!再怎么的,你也不該如此呀!”廖建忠?guī)缀跏穷D足捶胸,眼淚流了下來,我頭一次見他如此,當真是不知所措,廖建忠跪下一條腿,抱起司倫,道:“我的傻兄弟,你何苦走這一步,遇事和我說聲,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呀!你放心,我一定會善待你的家人!”幾乎是痛不欲生。

  曹經癱坐在那里,睜開了眼,冷冷地看著,喘口氣道:“司百戶一向自負,為人又很廉潔,不同于你們,良莠不分,生財有道!”廖建忠瞪他一眼,道:“虧你是曹吉祥的后人,不懂得變數,在世上如何會立足。可惜呀,可惜!我的兄長呀!”

  那曹吉祥本是英宗朝的太監(jiān),正統(tǒng)年間,英宗北狩,他投靠了景泰皇帝,本事倒是有些,但他平時喜歡趨炎附勢,惹得于謙等正直大臣們的不滿,一直沒有升官。景泰皇帝有病,他借機發(fā)難,迎回英宗復位,在天順朝可謂權傾朝野,只是后來英宗皇帝在大臣李賢的開導下,漸漸看清這些所謂奪門之變功臣的本來面目,以至于疏遠。他不甘心,再次發(fā)動政變,卻被鎮(zhèn)壓,一家死得很慘。但他的權謀膽識,讓人也是心生佩服。如今,廖建忠說曹經不通時務,大概如此吧。

  我一直呆坐在地上,不知怎么的,腦海里浮現出寧博陽和哈代。

  【原委】

  司倫殺向沖的原因,是因為向沖和我見過算命先生;因為侯爺府催促,以及光天化日之下,在錦衣衛(wèi)附近刺殺侯爺府千金,不早日緝拿兇手,有損錦衣衛(wèi)的臉面。所以廖建忠努力捉拿曹經,而且這個人韌勁十足,常年和廖建忠打交道的司倫是清楚的,這讓他很害怕。所以,他鋌而走險,決定殺死我們。司倫雖然是錦衣衛(wèi)百戶,被安排到東廠,卻因為為人處事,大不如季了凡等人如魚得水,確實處在邊緣,郁郁不得志。閑暇時間特別多,他一直悄悄跟隨著我和向沖,只是我極少出去,他下不了手。向沖則不然,那日,向沖出來尋我,不知不覺就和大隊人馬失散,在那河邊,司倫出手,向沖幾乎沒有反應,便被刺中,倒入河中。

  而向沖之死,廖建忠尋找刺客更加緊迫,而且判斷出兇手應該是錦衣衛(wèi)的人,而且有意放出消息,以我為誘餌,引出真正的兇手。錦衣衛(wèi)做事麻利,那日,曾經在街面上抓了許多可疑之人過堂,天曉得這個曹經怎么想的,風聲日緊,他依舊大搖大擺出現在街頭,做為可疑嫌犯,竟然被帶入錦衣衛(wèi),包小柏正在審問,司倫和東廠的人來辦事,看見曹經,驚恐不已,所以,司倫阻止我過去。否則,我是能夠認出曹經的。

  廖建忠覺察出錦衣衛(wèi)里有刺客,而且想到了司倫。他真心不希望是司倫,雖然他們兄弟的情分多年前就已經蕩然無存,但他還是留有一份余地。有時我們恨一個人或者疏遠一個人,但在內心深處還是掛念這個人。雖然很矛盾,但有時的的確確存在。廖建忠故意設了一個局,故意讓我出去,他則暗中跟隨,最終成功發(fā)現司倫便是刺客。

  錦衣衛(wèi)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雖然有些尷尬,但司倫、曹經刺殺侯爺府千金的事情更加可悲。我們的永昌侯,竟然喜歡放高利貸,司倫一心往上爬,便借了五百金,用來行賄上司。不想牟斌選拔人才很苛刻,雖然有些人收了錢,卻沒法辦事。

  永昌侯多次催促還債,后來竟然謾罵,司倫惱羞成怒,決定刺殺永昌侯。曹經無兒無女,江湖算卦謀生,而且重病纏身,一直依靠司倫,司倫說了這件事,曹經說他來做,無論生死,都不會說出司倫。

  我們無意中的撞見,命運卻不相同。向沖丟了性命,而錦衣衛(wèi)為了維護臉面,出奇一致說司倫因公而死。那曹經倒也磊落,把所有的罪過都包攬在身,最終斬首示眾。據說,他是英宗年代曹吉祥的后人,曹吉祥原本是奪門之變的功臣,后來漸漸被冷落,最終成了反叛,嫉恨朝廷在所難免,而曹經幸免于難,卻是司倫的功勞。

  司倫有個兒子在錦衣衛(wèi),廖建忠出于安全考慮,把他派到了江南。欠的侯爺府五百金,廖建忠一個人出了。

  而我立了新功,不僅我,還有寧博陽、哈代!我即將升任總旗,而他們都是小旗。

  世間許多事情,看是平常,其實,出乎意料!

  我得知自己升任總旗的消息,并不是太開心,也許最近見慣了太多事情,心情已是麻木。寧博陽、哈代卻很高興,說和我結交,真是天大的福分。

  廖建忠特意叮囑我?guī)拙?,讓我好好干,最后對我說:“明天有個儀式,你去參加!”又看我沒精打采的,便笑道:“你可以出去走走,這次放心,沒有人會傷害你的?!?p>  我聽話地出去走走,一個人!

  我出錦衣衛(wèi)的時候,樓奉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據說那日他也被要求調動人馬,跟隨捉拿嫌犯。很多人認為我活不了,畢竟司倫是錦衣衛(wèi)的高手,不想,我活了下來,他們認為我本事極高,廖建忠更是閉口不談那日之事,一時大家對我多了一份高看。而我內心,想到的卻是活著真好。

  錦衣衛(wèi)門口依舊一群人,有人記得我辦過事,簇擁過來,我冷漠地推開他們,我走向了平家老店,也許,那里會讓我安靜一些。

  【升職(下)】

  平六哥正要出去,很是熱情的招呼我,讓舒兒接待了我,客人很多,舒兒忙前忙后,很是高興地看到我,把我安排在較為安靜的竹林旁,上了一壺好茶和點心,笑著去別處忙碌。

  我默默喝著茶,忽然想家了,雖然短短十幾天,但我也覺得度日如年。我覺得我該給家里寫封信,便要來紙筆,簡單報了平安。

  舒兒常常有空過來,見我寫信,不覺笑道:“張哥,以為你是個粗略漢子,不想也會寫字呀!”一句話弄得我臉紅,道:“我可是郎中出身,平時是要開藥方的,如何不會寫字?”舒兒道:“郎中是給人看病的,而且會藥到病除,怎么看你愁眉苦臉的,那你的病怎么治呀?”

  她顯得極為俏皮,聲音悅耳,我嘆了口氣,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不過是這幾天太勞累了吧!”舒兒嘆了口氣,道:“今天忙些,改日我給你捶捶,或許你能舒服些!”

  我心中感激,笑道:“沒關系的,我會好起來的,謝謝你,舒兒,你忙吧!”

  平六哥很晚才過來,看我一臉莊重,笑道:“聽說你升總旗了?”我很詫異,道:“這事你也知道得這么快?”

  “是幾個校尉說的,說你立了大功!”

  我苦笑一聲,簡單說了事情經過,平六哥看著我,以及裝好的信,說:“我來替你發(fā)走!”頓了頓,道:“人生如棋盤,每個人都是棋子,我們只能往前走,除了小心謹慎,再無其他!”我感激低點點頭,這個人確實有些神秘。我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敏感起來,也許適應了錦衣衛(wèi)的身份,那么,看周遭的一切,都變了顏色。

  第二天一早,一個校尉跑來通知我,讓我辰時到前院匯合,說今日文考,考題是操典。

  我如何會那操典?我不免驚慌。待校尉走后,寧博陽和哈代圍上來,道:“真是麻煩,升格總旗,還要什么操典?”他倆雖然這樣說著,眼睛卻盯著我看,我一臉無奈,道:“我和你們一樣,懂啥操典?!”寧博陽道:“這就奇了怪了,按說廖千戶能告訴你這個,怎么沒人提及?”我心中也是一頭霧水,卻不知如何準備。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辰時,我們趕緊到了前院,發(fā)現院子里都是應考的錦衣衛(wèi)。大家亂哄哄的,真有翻書的,我心中發(fā)慌,寧博陽轉了一圈,回來時,臉色大變,低聲對我道:“他們好早便知道這個消息了,看來,二弟,就你不知道了?!蔽倚睦锔踊艁y,卻不愿多說,道:“聽天由命吧?!?p>  辰時已到,一位千戶大人裝扮的人走了出來,清清嗓子,院子里頓時雅雀無聲,那位千戶高聲道:“諸位弟兄,我是經歷司千戶韋正,今天錦衣衛(wèi)選拔總旗,奉指揮使大人之命,我來說幾句。太祖爺有令,國家選拔人才,要的是真才實學,所以今后會考,不亞于科舉。我們雖然是武人出身,但國家制定還是要熟悉的,而且奉慕容大人之命,此事早已告知諸位。所以,一會考試,全靠你們造化了?!闭f完,他回過頭去,里面有人咳嗽一聲,他轉過頭來,道:“考試開始!按序入內!”

  我們三個聽了,不覺面面相覷,看來,我是沒法通過文考這關了,想到這,心里倒也踏實了。順序號很快發(fā)下來,我卻在后面。寧博陽一直盯著我,瞧我也沒啥動靜,狐疑道:“二弟,你到底會不會?”我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我能知道啥!”

  眼見得一個個從左邊側門進了大廳,雖然正門隔著竹簾,但依稀看得見里間對面一趟桌子后面,坐著五個主考官,應答之人立在外間,高聲回答著問題。我們在外面也聽得一清二楚,往往里面說聲好,這人就算通過了,人可以大大方方從正門走出來,說聲不好,人就灰溜溜從右側門出來。

  里面問的問題很雜,大多是操典,我拼命地記著別人的問題和答案,雖然腦瓜好使,但一個時辰過去,所知道的都是片面。我感覺自己都要出汗了,心中卻很納悶廖建忠沒有讓我準備什么,只聽得里面一聲喊:“錦衣衛(wèi)小旗張英進來回話!”聲音悅耳動聽。

  我硬著頭皮喊了聲“是”,快步走了進去。外間很大,一個年輕侍從看我一眼,笑著引我進去,讓我站在門口,原來外間和里間也隔著一個珠簾,我身后就是進來的正門,外面的一切珠簾后都可以看到,我仿佛覺得無數只眼睛盯著我,不熱的天,我竟然緊張的冒了汗。

  稍許,一個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溃骸澳闶菑堄?!”我大聲說:“是!”那人似乎端詳我,我沒敢抬頭看,那人道:“抬起頭來!現在要問你問題!”

  我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那人緩聲問道:“《大明律》是太祖高皇帝所創(chuàng),你說下《大明律》首卷中何謂五刑十惡?八議又是什么?”乖乖的,這些我哪知道呀。我腦袋嗡嗡的,一片空白。

  耳邊忽然傳來清晰的答復聲:“回各位大人,五刑十惡八議實乃《大明律》中之《名例律》,乃眾卷之首,五刑為笞、杖、徒、流、死;十惡為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八議為議親、議故、議功、議賢、議能、議貴、議賓?!?p>  天那,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洌锹曇艉臀艺f話聲極為相似,就在我身邊,替我回答之人竟然是那個年輕的侍從,他靜靜地說著,里面也靜靜地聽著,仿佛我是局外人,默默看著。

  “很好!看來你對《大明律》還算熟悉,符合晉升條件,張英,你可以出去了!”里面?zhèn)鱽砗蛺偟穆曇?。我呆了一會,那侍從笑著說道:“張總旗,您這邊來!”聲音瞬間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我木訥地走出來,刺眼的陽光一時讓我看不清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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