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會還在這里。”
宋湘明明記得自己看著他車開走了。
車剛啟動，夜色就爬上來了，入夏前的夜晚天色是白的，灰蒙蒙的一片顏色，穿過泥土小道，在紅綠燈拐角路口碰見了開車的周舟，她拉下車窗，用食指勾下眼鏡，匆匆和宋湘打了招呼，周汾在副駕駛爬過來遠遠說晚點實驗室見。
綠燈亮起來，周舟的車拐了彎，她的車尾貼了一個可愛的卡通貼，小人懷里抱著的愛心只有半截，另外半截是車標(biāo)。
“我先去加了油，想著你一會兒說不定還要回云城?！鳖櫽畹穆曇舻?，身上的松木香味也淡淡的，和宋湘身上的化學(xué)消毒水的味道融合，碰撞的味道格外像榛果的味道。
“晚上沒有訓(xùn)練嗎？”宋湘又問。
顧宇朝她眨眼：“難得找個借口出來望風(fēng)?！?p> 宋湘便沒有再問下去。
和來時一樣，車開的平穩(wěn)緩慢，夜色漸漸濃重，窗外的路燈霓虹燈一盞一盞亮起來，酒樓掛著的燈籠紅彤彤，各色的光影在臉上照呀照，夜市的攤販拉出音箱，混雜著低劣電流雜音的歌曲歡歡喜喜的唱，遛狗的人懷里總帶著一束花。
等上了高速，熱鬧沒了，只有排排街燈亮堂堂，窗外的樹影也不明顯了，還沒入夏，也聽不見什么蟬鳴，只有夜歸的農(nóng)家手里提著一盞電筒，那光也漸行漸遠，車?yán)锍撕粑暰褪谴巴夤蔚脹坝康娘L(fēng)聲。
“要聽歌嗎？”顧宇先打破沉默：“會不會無聊。”
宋湘長長的嗯了一聲，然后說：“你平時聽什么？”
“我…不怎么聽歌?！鳖櫽钕肓讼胱约旱母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干脆選擇了最佳選項，他伸出右手叩開儲物格，咔噠一聲，里面響動了一會兒，一排整整齊齊的磁帶排列，有很多宋湘想要卻沒得找的老磁帶。
“你怎么會有這個?！彼蜗娉槌銎渲幸粋€，保存的很好，邊角有一點點輕微的磨損，應(yīng)該是常聽。
顧宇還真不是風(fēng)雅的人，這一排排磁帶都是他哥塞在這兒的，顧晏樓是個收集狂魔，他幾乎把前30年的限量磁帶都收集了個遍，平時又喜歡收藏各種難得一見的小珠子，導(dǎo)致堂堂沭陽商業(yè)大頭接班人，居然經(jīng)常窮的兜里只夠吃飯錢。每到顧宇過生日，顧晏樓就會格外痛心的精心挑選出一版磁帶送弟弟，臉上還哀怨的好像割心挖肝一樣。
這些年零零散散也居然攢下來了這么多，不過再一數(shù)，顧晏樓幾乎每個生日都在送磁帶。
顧宇一直擱在車儲物格里面，基本沒拿出來過，他平時也沒有什么機會聽，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派上用場了。
“你喜歡？”顧宇看著宋湘微微埋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磁帶，想拿出來又不好意思，月光從車窗投進來，照在宋湘蔥白纖長的脖頸上，透亮的貝殼色。
宋湘愛惜的摸了摸手里的磁帶：“這些現(xiàn)在都買不到了?！?p> “那送你?！鳖櫽钷D(zhuǎn)回頭。
天色晚了，這條路上沒什么車輛，顧宇刻意開得緩慢，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架在車窗上，微微撐著腦袋，橘黃色的路燈將他的臉打的更深邃立體。
宋湘笑出聲：“你知不知道這個多值錢?！?p> “對于喜愛它的人來說很值錢?！鳖櫽钫f：“但是我不懂呀。”
顧宇老實交代了磁帶是每年生日顧晏樓便宜送的，每張都挑了又挑，他收下以后就排排放在格子里就沒再拿出來過。
宋湘倒是知道一點顧晏樓，得益于江跡的念叨中知曉，好像和傳聞有點不太一樣，宋湘干脆利落的叩上格子，只拿出手里那張，摁下磁帶機放進去，緩緩音源慢慢流出來，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上一次聽已經(jīng)記不起是什么時候了，有點久了。
音韻慢慢流淌，月光也流淌，宋湘倚靠在椅背上，顧宇開著車，輕聲小調(diào)從車廂往外冒，又被風(fēng)帶走。
顧宇褲兜里的手機一直震動到云城收費站，宋湘偏頭睡著了，和下午一樣，很安靜，歪著頭倚靠在車窗上，瀲滟在臉頰上的陽光變成了月光，長長的光影照得柔和，呼吸也輕慢。
顧宇趁著排隊，伸長手從后座摸出外套和那個扁臉柴犬玩偶，外套輕輕搭在宋湘的肩胛上，寬厚溫?zé)岬氖终菩奈⑽⑻鹚哪X袋，把枕頭塞在臉和車窗之間的空隙，趁著啟動車子的時候拇指摁小的音樂音量，沒關(guān)，他希望音樂也能入她甜美的夢鄉(xiāng)。
震動的手機終于在過了收費站的檔口被搭理，賀正太打來第12通電話，顧宇毫不猶豫掛斷，放緩車速，右手飛速打開聊天軟件。
小顧小顧：回來了。
賀太太：罰款200?。?！
賀太太：2000?。。。?p> 賀太太：20000?。。。?p> 賀太太：顧宇?。?！我殺了你！！今天友誼賽?。。。。?p> 賀太太：顧宇你最好別回來！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緒！?。?p> 賀太太：顧宇我殺了你?。?！
賀太太：你是不是想死?。。。?！
風(fēng)流倜儻劉少杰：賀太太息怒。
周篤篤：賀太太息怒。
小羊肖恩：罰款可以平分嗎？
余明：？
風(fēng)流倜儻劉少杰：？？
周篤篤：？？？
江發(fā)財：呃，怎么了？
賀太太：顧宇跑了?。?p> 江發(fā)財：？？？？
賀太太：算了算了，等回來再收拾你@小顧小顧。
小羊肖恩：所以罰款可以平分嗎？
余明：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分。
風(fēng)流倜儻劉少杰：你要是命硬你就分。
周篤篤：你….其實這是個好想法，你們覺得呢？
賀太太：連帶責(zé)任，全都罰兩萬（發(fā)怒）
江發(fā)財：啊？我也要嗎？
賀太太：你不用。
江發(fā)財：嚇?biāo)懒?，我還沒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就要倒貼嗎？
周篤篤：賀太太不要獨裁啊?。。。?p> 小羊肖恩：用戶已離線。
風(fēng)流倜儻劉少杰：我是無辜的。
群里聊得熱火朝天，褲兜里的手機一直在提示震動，顧宇干脆退了聊天軟件，一瞬間安靜下來。
他開進城區(qū)，有了人聲，熱熱鬧鬧的在車窗外沸騰，夜色再重也被燈光撐開一片明亮，推著推車的賣家在一片煙霧中吆喝叫賣，顧宇升起了窗子，將嘈雜杜絕在外，空間變得密閉，嗅覺就變得靈敏，松木香和消毒水混合的榛果香味在車座之間繚繞，誰也不知道閉上眼的人，臉頰靠在柔軟的靠枕肚皮中，面上一派安靜祥和，心頭卻似擂鼓。
她指尖微微內(nèi)扣，光線蕩過眼皮，好像看見了星星。
趙書宇
扣錢扣錢，談戀愛好費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