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司琪探聽趙府虛實(shí) 梅娘埋線青鸞失玉鐲

　　詞曰：

　　江南水，河北山，望天狼遠(yuǎn)近；切切切，愛及青梅竹馬，念念念，感嘆海角天涯，菁菁子衿鹿鳴哀，呦呦我心鳥語啼，本是二八佳人，卻無奈落入凡塵，雖無狠舅奸兄，奈何媽媽無情，賣入侯門中，左支右絀，擠眉弄眼，盼那時(shí)，少爺公子且留情，多情因笑我。

　　這首詞雖說無甚聞名，卻在這京城之中流傳，在坊間流傳唱詞，尤其是在歌姬、妓女、旦角、之中傳唱熱鬧，聽的人是看熱鬧，這唱的人卻是惋惜自己的身世凄慘，不由得哭聲四起，嗚咽不止，然生計(jì)所迫，唱的尤其動(dòng)情，這士紳大官聽了也有落寞之感，嗟嘆不已。有那多情的公子，內(nèi)斂的官員，紛紛解囊，不是在場院恩賞，便是在妓院閨房之中卿卿我我。

　　而這閨閣丫鬟之中，偷偷唱這詞曲的也不少。主人家若是聽見，豪橫的便怒氣四起，著家法伺候，打得殺豬般的嚎叫，這丫鬟便時(shí)候收斂起來；這性情中人的士紳舉人，倒是感懷傷逝，多事聽聞丫鬟唱詞，也就訓(xùn)誡一番，丫鬟唯唯而已，算是好的。

　　趙府之中，丫鬟且有三四十人，不說每位夫人一位貼身丫鬟，兩位陪伴丫鬟，三個(gè)媽媽陪伴，就是那少爺們也有一位隨班丫鬟伺候飲食起居，書童也只是陪著讀書和探聽虛實(shí)而已。加上府中小廝眾多，三個(gè)院子看院子的便有12人，加之老爺、公子、娘子、夫人的小廝辦事伺候20人，一個(gè)趙府也是豪華極致，那唱戲的班子也有10人，昆曲漢劇不在話下。

　　這一日，黃夫人的丫鬟司琪剛吩咐小丫鬟們?nèi)ゴ驋邘?，便自己來到廂房后門角房自行歇息，無所事事的把玩著手中的秋扇；心道，這宏兒怎還不來，這半月功夫下的，怕是要見效了。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只見成都公子的書童宏兒輕手輕腳的來到司琪的耳房，見四周無人便折門進(jìn)去。這司琪的耳房占地不大，長寬也只有夫人廂房四分之一，倒是擺設(shè)正規(guī)，棗木紅色大床擺在東南角，化妝臺(tái)擺著平日的首飾，雖說只有幾件銀簪子，倒是顯得不俗；只聽得。

　　“我的好姐姐，今日若不是公子去上朝，哪能有我過來磋磨，姐姐，想死我了?！边@宏兒長得面白，劍眉杏眼，這小廝中也算是好兒郎，若人憐愛；只見雙手摟抱住司琪的腰，這手已經(jīng)扎進(jìn)繡衣內(nèi)，早已是溫情脈脈；不一會(huì)兩人的嘴唇碰撞，司琪格格的笑個(gè)不停，任由宏兒動(dòng)作，春色無邊。

　　正是：一個(gè)是年少二郎，一個(gè)是豆蔻女娘，解衣寬帶嫩花蕊，書香陪伴顏如玉，手長如絲扣心炫，腰身軟滑入花心，你儂我儂情意，天地相交致泰，軟香舌，硬丹心，道不盡為伊人憔悴。

　　這銅爐香彌漫了三刻時(shí)辰，兩人才直起身來，宏兒撫了撫發(fā)髻，捧著司琪的臉龐，還是忍不住親了親，司琪倒是知道分寸，臉上嚴(yán)肅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頭，道；“你這猢猻，倒是舒服了，還來煩我，快說，我交辦的事情。”宏兒慵懶的看看窗外，見無人動(dòng)靜，也就放下心來。

　　笑道；“姐姐，且讓我喝杯水，再慢慢說來。”宏兒嬉笑了幾聲，喝著水，司琪也不鬧，靜靜的等他說話。

　　“姐姐，我打聽的，這吳憲的大少爺吳冠文分派到高州去做知府了，公子寫了信去，吩咐經(jīng)過廣州之時(shí)可去見一見廣州知府何守仁大人，這何大人被官家放了外官；吳冠杰二少爺入了軍督院，跟著總教頭做了隨從，只是每日成都公子下朝之后便跟著回來，也無甚大事。”

　　司琪聽得仔細(xì)，五天前莊子羽派了尤子紅在蘇州城外的盤門上給了司琪指令，宏兒說的便是第一件事——清清楚楚吳憲的家人安排。司琪聽到這里，心道：成都少爺安排倒是清醒，這廣東道遠(yuǎn)離京城，算是安全，進(jìn)了軍督院也是安全，兩全其美。

　　“宏兒，我知曉了，還有件事，少爺最近查訪錦仙居沒有？”

　　宏兒還是滿眼寵溺的看著司琪，不由得抱著司琪坐在身上，司琪嗔怒起來，他只好說道；“成都公子近日只是去和成義公子閑話，只是說了近期鹽鐵買賣需要多多查訪，這私鹽販子厲害，殺一殺倒也是正事兒，至于你說的什么錦仙居，倒沒有說辭，我的好姐姐，一個(gè)酒樓，關(guān)心作甚，若是關(guān)心，怕是越發(fā)沒趣，成都公子只愛書案文墨，哪像成義公子才去那歌舞升平，狎妓喝酒去處呢?！闭f完，嘴角倒顯得不屑，似乎這成義公子還不如他。

　　司琪倒是對成義公子有好感，若不是王氏夫人的貼身丫鬟犯了忌諱，竟然勾引自家少爺引火燒身的前車之鑒，她不禁噤若寒蟬，不敢造次，心底里可是裝著他。嗔怒道；“宏兒，別胡說，成義二郎雖是放蕩不羈，倒是心里明白，你說說何曾看見公子在外留宿不歸，不也是回府歇息，你這樣說，小心我告訴王夫人去，看你皮肉仔細(xì)著?！?p>　　宏兒連忙求饒，想到王夫人的鐵面，也就忙不迭的躬身施禮。惹得司琪偷笑，忙吩咐回去中院，免得別人起疑。宏兒見沒了興致，也就自己回到中院，不在話下。

　　司琪得了消息，略微思忖一番，心道：這消息來得及時(shí)，這得找個(gè)借口出去一趟才是。計(jì)上心來，見丫鬟們早已把夫人廂房打掃停當(dāng)，忙去向夫人請安。這黃夫人早上便乘著轎子去扁食庵禮佛去了，這兩個(gè)時(shí)辰后便回到府中，口念阿彌陀佛。

　　“夫人，您回來了，廂房已打掃停當(dāng)，你吩咐的禮佛的禮盒置辦停當(dāng)，你看何時(shí)送去？”司琪站在夫人面前，恭敬非常。

　　“司琪啊，你吃過午飯便去吧，這扁食庵的靜潭主持你熟悉的，快去快回，再去賬房領(lǐng)上500錢，拿過去，不要誤事了?！秉S夫人閉著眼念著阿彌陀佛，也不看她，只是說著，倒是一番出世的樣子。

　　司琪聽得仔細(xì)，便說了聲是，便去準(zhǔn)備。司琪不忘吩咐丫鬟，“快去和趙福說，準(zhǔn)備一停小轎，我未時(shí)出門，為夫人禮佛?！毖诀呗牭椒愿?，便去傳話。

　　且說后院剛準(zhǔn)備好午飯，在后院月玉軒備好，眾女眷們按照順序坐下停當(dāng)，只聽得黃夫人的老媽媽唱喏一聲，眾人便開始動(dòng)起碗筷，吃飯的時(shí)候輕聲細(xì)語，果然有大家閨范。

　　這吃飯倒也是有規(guī)格，這分為兩桌，一桌是黃夫人和趙顯仁大人的側(cè)室、侍妾一塊，四人坐定之后，媽媽便吩咐丫鬟放好餐具碗筷，都是象牙的筷子、鈞窯的瓷器，精挑細(xì)選之后擺放；一桌便是三位公子的夫人按照次序坐定，三位娘子倒也是年齡相仿，也就更加說笑一番，不失禮數(shù)，都是銀色筷子，鈞窯的瓷器擺著，吃飯之前必用泉水漱口才是。

　　吃完午飯，梅娘陪著何氏回到廂房，丫鬟端來毛尖新茶，算作是飯后清腸之用，兩人端著茶杯吃茶，屋內(nèi)一片安詳。何氏的丫鬟玉軒在耳邊私語幾句，便退出去了。梅娘見此，心道，這有什么事，值得如此。何氏聽完，便拉著梅娘到了臥室，小聲說道；“媳婦，剛才玉軒聽府內(nèi)說起，你的丫鬟綠珠和成義的陪伴小廝趙崞曖昧非常，據(jù)聞早已換了絲巾，你可要關(guān)注著，若是做了丑事珠胎暗結(jié)，這怕是笑話了。”何氏說著，臉色陰沉，她沒說的是這綠珠今日有勾引成都的意思，只是看著沒有什么越軌之舉，因此沒說，也算是慈心。

　　梅娘聽了，不由得有些震驚，想到綠珠平時(shí)愛打扮也就罷了，怎么這么大膽，廝混起來家法伺候，豈能輕饒，況且若是有了身孕，如何是好，若是成親也要老爺安排媒妁之約，何能私自幽會(huì)。遂有些生氣，臉色漲紅，平日里的溫婉早就飛走了。躬身施禮，回道；“娘親，值得娘親如此掛心，這雌兒近日打扮的勤了，原來如此，我回去管束管束，免得累及名聲?！闭f完，便要回去管理。

　　何氏，本就是侍妾，沒有正室夫人的氣派，也不忍過多責(zé)任，便拉著媳婦的手說；“梅娘，你回去之后且聽聽她的言語，若是沒有這事兒，可訓(xùn)誡一番，記住便是了，不要太過。”

　　梅娘點(diǎn)點(diǎn)頭，便施禮之后離開了何氏的廂房。何氏嘆口氣，心道，這媳婦看來也是有些厲害，生得一雙好兒女，希冀能有些佛陀的憐憫之心。想著，也不便多管，吩咐玉軒整理臥房，去睡午覺。

　　梅娘回到廂房，本想吩咐綠珠到正廳回話，正要吩咐丫鬟去找趙福過來，家法伺候；看到青鸞正帶著丫鬟來到廂房，也就停了停；忙微笑著去迎她。這時(shí)青鸞穿著襦裙，樣式清麗的坐在正廳桌子旁。

　　“妹妹，這幾日看你不出門，便過來看看，身體不舒服嗎”青鸞看著梅娘，關(guān)切的問道。

　　“我的好姐姐，這幾日兩個(gè)孩兒按照禮制要去讀書習(xí)字，我不放心，好幾日陪著驗(yàn)看，看塾師倒是盡心，這女孩子家也要按著規(guī)矩去讀幾年書，我不得不操心些?！泵纺锟粗帑[，心道，姐姐這幾日看來是有身子了，聽娘說成義心回到她的身上，心也到了。

　　梅娘便笑著挽著青鸞的手，說道；“這幾月了，你的身子看著也重了，可要仔細(xì)些，這道路難走，便在房中安歇，前幾日爹爹送你來宮里的賞賜人參，你可吃些，對身子好?！?p>　　青鸞臉紅起來，瞬時(shí)又感到愜意的拉著梅娘的手，說道；“妹妹還是享福，早也是兒女在旁，我這倒是在后面了，不消妹妹說，這身子的確是胖了，吃食也多了，成義也多吩咐給我添些補(bǔ)藥，我不愛吃，還是時(shí)令蔬菜來的自然。”

　　青鸞說著，看看左右，吩咐丫鬟下去，要和梅娘說話，丫鬟們便施禮回到后院角房。梅娘知曉這怕是有事，便直起身子，聽著指教。

　　“妹妹，有件事你幫襯我尋思一番，我出嫁之時(shí)爹爹送的翡翠玉鐲一對，我?guī)е恢唬€有一只在首飾盒中，只是吩咐丫鬟們平日收拾，不想昨日想起這一對玉鐲，去找時(shí)卻發(fā)現(xiàn)哪一只不曉得去哪里，看來是被人拿了去，我想這丫鬟們平日算是勤懇，也不想鬧大，想聽聽姐姐想法?！?p>　　梅娘聽到此處，不由得計(jì)上心來，說道；“姐姐想的即是，這丫鬟小廝在府中眾多，誰知曉是誰拿的，鬧將起來，這個(gè)不認(rèn)那個(gè)不說，打板子也無濟(jì)于事，還惹得老爺嗔怒，夫人著急，你尋思可能是誰拿了?！?p>　　“妹妹，我聽丫鬟說，成義的小廝趙崞有日子和成義在廂房陪伴，有一日見趙崞進(jìn)入內(nèi)房，過了一刻才出來，雖不見玉鐲，甚是可以，我見是成義小廝，也不便查問，平日趙崞和成義甚是勤懇，隨班左右，怕是臉上不好看?！鼻帑[說帶此處，也是小心謹(jǐn)慎，畢竟趙崞被成義看待的甚是深厚，如若是直接審問，拿的不準(zhǔn)，如之奈何。

　　梅娘見此，早就站起身來，如此這般，也能殺一殺這丫頭的銳氣，便貼著青鸞的耳朵說了一陣，青鸞有些吃驚，說道；“妹妹，雖是好心計(jì)，可是若不是，怕是誣陷了人。”

　　梅娘笑道；“好姐姐，你想，若是這小廝偷得東西給了這丫頭，那必是私藏起來，珍惜非常，搜一搜便知，若是沒有，我搜查完也能分辨好人。只是姐姐要把這玉鐲給我作對照，看看是否是一對?！?p>　　青鸞聽到此處，想到梅娘如此安排，也是穩(wěn)妥，便把玉鐲遞給了梅娘，欠身回到自己廂房。

　　梅娘此時(shí)冷起臉來，吩咐丫鬟去找府中都管趙四，這趙四是老爺?shù)挠讜r(shí)書童，這時(shí)已是中年，做起都管，管著府中的酒飯采買，且和三少爺及其要好。

　　不一會(huì)，趙福來到后院，見到梅娘，欠身道；“三夫人，有何事吩咐?！?p>　　“老都管，沒甚吩咐，只一件事，成義娘子失了一只玉鐲，你可去暗中查訪，到底是誰拿了去，不要聲張，找到變告知我?！崩隙脊苈犅劊硎┒Y，下去查訪了。

　　梅娘微笑點(diǎn)點(diǎn)頭，便不聲張，忙叫來綠珠，吩咐道；“近日不安排活計(jì)，回娘家看看，也是了卻孝心。”這綠珠平日忙，也不曾回去娘家，見梅娘安排，欣喜異常，不由得伏地磕頭，感恩不已，便歡天喜地的去耳房準(zhǔn)備。

　　看官，且看這梅娘如何處置，靜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