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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航海

七 印尼(INDONESIA)

那一次航海 滄海通才 3182 2019-11-22 09:32:59

  印度尼西亞在我上學第一次聽說時,還是恍惚它與印度有什么聯系。后來自然是清晰區(qū)分的,但在我腦海里也只是個國家的名字而已。直到此刻近了,才又喚起些別的記憶,如“千島之國”。船駛進印尼水域,就真的開始在座座山島見穿行了,我便不時在心中默念著島去航行的要訣,體會著島嶼的“開視”(兩座島因與船的相對運動而在視覺上分開)、“閉視”(兩座島因與船的相對運動而在視覺上重疊)。

  一條條堆滿黑色貨物干舷近零的駁船在山島間的水域星羅棋布,我們的大船感覺是一只要躲著他們走,否則就會把他們趟亂。劉力也在我旁邊憑欄,見我關注著那些駁船,便說道:“都是些上煤的小駁子。這地方窮,港口建設跟不上,多是這樣裝貨,可慢了!”我不大理解他說的,仍然微笑著興致勃勃地看著船行在島嶼和駁船間的奇妙的感覺,空氣時而清新時而混雜著船舶煙氣的味道,而眼中的景色始終青翠欲滴。

  船最終是系泊在了一個簡易碼頭上,這個碼頭可以下船登臨,但并沒有通向大陸的步道,只有傳送帶供貨物轉運。這次要裝載的煤,便從這些傳送帶裝到船上。而傳送帶另一端供貨的仍然是一條條小駁船。貨物的裝載時有斷續(xù),但應該也比劉力說的直接從駁船裝貨要快得多了吧!

  系泊值班和航行值班的時段一致,所以我似乎還是沒有逃離最糟的值班時段。然而,船停著在主甲板上值班似乎不那么難熬。時而繞全船轉一圈,似懂非懂地看看纜繩和裝貨的情況;時而觀察觀察岸方人員或船方人員的行為,猜測他們在做什么……似乎沒過多久,4點下班了。吃晚飯的時候,老朱忽然興沖沖地跑來對我說:“一會下地了哈!”“下什么地?”我反問道?!吧习锻嫒パ?!老軌請客。來?。 痹捯粑绰?,他人已經離開了。這樣,我便也不用猶豫什么了……

  5點過了,我們準時聚在主甲板舷梯口。也就是在那里,上船后我第一次又拿回來自己的護照。翻開看,基本還是空空的,只有在后面的備注頁上多了些藍色三角形印章?!癐NDONESIA”的字樣表明,官方已經許可了我們的入境。作為海員,也是作為一國公民,我第一次合法地入境了他國了嗎?

  沿舷梯下到簡易碼頭的平臺上。2/E說,分兩撥走,然后便和機艙高級船員先行上了一艘快艇。馬達響起,留下水波晃動、拍擊,快艇帶著尾跡迅速遠去、消失。過了一會,人們忽然發(fā)現,剩下的都是幾乎沒有過登陸經驗的實習生和機工了,人們有點面面相覷……時間會誘發(fā)不安,雖然其實可能并沒過多久。望著茫茫海面,10分鐘的等待似乎也變得過于漫長。人們開始嘟囔:“是不是不帶我們了……”、“被放鴿子了吧……”。又過了一會兒,才來了一艘快艇。他們說還是剛才那艘,才明白是打了個來回再接我們,消耗了世界。即便是幾乎無風的海面,快艇的搖動也絕非我以前在內陸水體上乘坐過的感受,那種幅度不大卻硬朗的搖擺是海才能給予它的、我喜歡的。

  馬達一聲轟鳴,我們已經在海面上飛掠。速度全開以后,偶爾會飛離水面。伴著飛濺的浪沫挑釁地打在臉上,聰最是興奮——歡笑、叫喊,在快艇飛馳的噪聲中也并不突兀。忽然遇上了幾個稍大的浪,猛烈地拍在玻璃鋼船殼上,“砰砰”作響。老朱說:“這船怕不是他的吧!開得這么玩命!”又有幾次,駕駛員才收了些油門。略減速后不久,快艇就到了陸地的堤岸。有臺階深入海中,我們很容易地就下船上岸了。先期到達的“領導”們已經在岸堤上等著。景物和人物熟悉而異樣——身材和我們差不多的印尼男女,膚色和長相卻不同,往來于異國的靜物背景中;一個比其他人略魁梧的胖子,赤膊坐在墻角。這應該是個小型自由碼頭,登上臺階便直接是熙熙攘攘的道路了。我們似乎雇了輛車,但記憶中更多的是在步行。

  帶頭的輪機長應該是來過這里,毫不猶豫地帶著我們在街道上行走起來。街上的招聘花哨,是以前只在視頻中看到過的典型的東南亞風情。很快就到了第一個地方,一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處所。進去了,墻上的宗教題材照片,才提醒了我——這是個穆斯林國家吧……“過來吧!該你們了?!?/E對我們說。其實,直到聽見這話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在這個小店鋪里到底是要干什么。看見柜臺上的兩國貨幣,才恍然明白是在兌換貨幣??晌也⒉淮笮枰缅X啊……那也換兩張留個紀念吧。想到這里我便找出身上的十幾塊零錢,遞給了包著頭巾的柜臺服務人員。視線移動,忽然看見墻上掛著的“麥加朝圣”照片,我便趕快想表示下友好順便練練英語。指著照片對店員喊道:“Mega, the holy city!”她遞給我花花綠綠、面值巨大的印尼貨幣,聽到我說的卻一臉茫然。我又重復了一遍,她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聰的錢也換出來了,比我的種類更多更花哨。他便高興地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手里舉著所有樣式的印尼錢幣,要我給他照相。我瞥見那柜臺里帶頭巾的店員咋舌的表情,卻也欣然按動了快門。現在想來,這樣的舉動怕多少還是有些冒犯了保守穆斯林教條吧……

  出了貨幣兌換點,我們應該是叫了輛車。不多時,就來到了一處集市模樣的地方。2/E給司機付了錢——第一次見到熟悉的情境下,付出來的卻是他國貨幣,還是很新奇的感覺。集市已經被現代商業(yè)店鋪包圍,同樣的經濟發(fā)展階段會呈現出相似的面貌吧,難以逾越……市場如國內的市場一般,建議鋼結構的棚架,斑駁生銹。只是招牌全無中文,攤位上當地的貨物在看似熟悉的情境里也顯得奇奇怪怪。沿著市場的主街走了一段,隊伍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從前面人員的動態(tài)上看,應該是找不到路了在問。還沒等我憂愁前途未卜,一個60來歲、瘦瘦的先生從他的鋪位里走了出來。用溫和而清晰的中文與我們攀談起來。他的出現如此自然、溫暖。我是不自覺地享受了一陣子這自然、溫暖之后,才重又開始意識到這是在異國,這樣的場景似乎不是那么自然;意識到華人在東南亞的廣布性。進而,也就多了一份對這個國家的親切感。

  “……是的,往那邊走,不遠就到了?!蔽抑宦牭嚼险咴捳Z的這些余音。人們相互告別后便向著他指示的方向行進,不久便到了一個餐館。邊進門邊聽輪機長對機艙實習生們說道:“這里是專門對外賓的,我們在這里也算是外賓了。”這話不假,但對第一次出國的人,聽來還是有些幸福。大家笑著走過廳堂,到戶外面對大海的木榭上的桌子上坐下。服務生隨機趕到,遞給輪機長菜單。他大致看了下,便開始點菜:“Shrimps and crabs! Er… Saban fish(grouper) and some vegetables.”服務生重復了一遍所點菜品便下去了。我有些擔心,點菜難道只說食材名稱不用說做法嗎?(正寫著這段的時候我忽然想到,現如今我旅居的云南,餐館中點菜的方式不也多是如此。蓋熱帶亞熱帶地區(qū)食材產量和種類豐富,人們并無暇給每種食材發(fā)明出太多的做法。)

  借著上菜前的這個空檔,我沿著榭道漫步。當地一群群應該是在釣魚的孩子吸引著我的視線,旁邊有大人,似乎是在賣給他們魚餌。傍晚微風的海面,舒適愜意??諝庵信紶柕漠愇叮蠹s是來自不遠處那被在相比之下低矮的水上木屋篷包圍的現代高層公寓樓。不敢讓大家等我,少走了一段我就返回了。再次落座不久,菜品就一道道地上來了。大家皆稱新鮮,咖喱和酸辣卻都不是它的特色。恰好的、不至讓人垂涎欲滴的風味,正是可口的。

  結束了作為外賓的用餐,大家(應是照例)來到了超市購物。我并沒有想買的,便買了些我認為的當地特色——窄盒香煙、一瓶畫著魚的像飼料的東西(這兩樣東西后來被證明是很難消費的——6、7年過去了還有剩余)。超市——我已經想當然地把它當作平價的購物場所。而出了超市等車的空檔,路邊煙攤上同種香煙的標價卻要比超市中便宜許多。才又想到了經濟發(fā)展的階段性是難以逾越的吧,不同經濟發(fā)展階段下的商品價格規(guī)律可能會是截然相反的。

  乘車直達那來時的小碼頭,暮色已沉,赤膊的壯漢也不在了。登上回程的快艇,船行似乎謹慎了許多,不太靈光的燈照在艇前的海面上,烏綠、灰蒙蒙地掠過。已沒了來時馳騁的興奮,只有不時飛濺在身上的海水,提醒著我們正快速行進在夜晚的海面上。到達我船系泊處,燈火通明,工作不休。登船回到房間,還有些時間可以稍作休息,等待上班。

  夜晚裝貨也是不會徹底停下的,午夜以后不那么熱了,但溫濕的感覺總在,并不粘膩多是清新。伴著后半夜必然的困境和反應下降,一切就似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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