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不到就收工了,離開飯還有些時間。換衣服的時候,大黃和別的水手議論著“也不給休息半天,下午就要開始沖甲板了……”“是啊……”“唉!人家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干唄!”沖甲板!這我倒來了精神,又有項新的船舶業(yè)務要實踐了!
下午1330上工,水手長早就穿好了雨衣雨鞋,我也照樣穿上了,雖然感覺應該用不著船這么多。海龍人高腳大,竟沒有合適他的雨鞋,便穿著普通工作鞋上工了。而后來發(fā)現(xiàn),他的工作確實也成了支持組,不斷前前后后地拿取工具,開關閥門。我跟著木匠、阿福和駕助。水泵開啟,泛著白沫的海水噴出,沖刷散落在甲板上各處的礦石和粉塵。整個工作從船首開始,兩舷分設兩組,另有一組二人負責艙蓋。
在海船上的我們,雖日日在漂在海上,卻也只有洗艙(和沖洗甲板)時才能真正和海水親密接觸。所以海水沖洗對于我們新人來說,總是充滿新奇和躍躍欲試的。即便是多年的老水手,手握水槍的時候似乎也活潑和興奮了起來。這項業(yè)務如海浪白沫般的雀躍感,更有劉力講的事情佐證——他曾遇到個船長,一見沖洗甲板就親自上陣,整個工班中都把持著水槍。
看來這真是“香餑餑”,我和海龍作為實習生,也就多數(shù)時間在扒眼兒瞧。而好容易水槍傳給我“玩”了,沖洗得還真是沒有老手熟練,沖凈一個地方可能要用兩倍于老手的時間,這樣的窩工自然無法容忍,所以也便知趣地交還了水龍。
一個下午過去,甲板已經(jīng)沖完了大半,這顯然比載貨來時的效率高多了,而剩下的不多不少的沒沖的地方,似乎也湊不夠半天的活。帶著這小小的疑惑,收工。
吃過晚飯,地平線早已不見,到駕駛臺查看海圖定位,已經(jīng)要開出渤海了。成山頭的分道通航(SAPERATION LANE)區(qū)似乎快到了。果不其然,很快看到了那海角陸地上的燈光,船只也多了起來,而前面通徹照亮海面的魷魚捕撈船,則完全使海面成了不夜天。那高功率燈泡制造出的異常明亮,我常想它是否會影響駕駛安全。在這些如“天上的街市”般的明燈陣中航行,真實讓作為新手的我們感到不安。幸好老手足夠多,船從不用減速,自信地在明亮中前行。而沒有黑暗便看不到發(fā)光的水母,星光也暗淡了。不是我的興致所在,于是不再陪他們看一條條魷魚船,自己回房間了。而那些憑欄探看的多也心不在焉。應該是想著剛見過的家眷,如無數(shù)次的再次陷入對漂泊的無盡惆悵之中了吧。
第二天吃過早飯上工,以為是沖甲板的任務,我和海龍卻被告知與木匠同往駕駛臺。任務是用細繩將駕駛臺兩翼風雨甲板(WEATHER DECK)地面上的橡膠透水花格,四個一組連接起來。走到作業(yè)點,才從一些已經(jīng)脫離原位的花格和人們的講述中了解到是為了防止其被水沖漂移。事情不復雜,木匠也剛好慢條斯理卻有條不紊。我們就跟著他那么拴系著。
看到駕助進了駕駛臺,似乎在整弄一些文檔。他在有船長和大副在的時候,還是很能顯得一本正經(jīng)的,也不敢瞎侃了,眼神也變得誠懇堅定。偉立和劉力在逐層用細細的淡水管沖洗生活區(qū)外壁、和戶外走廊,直到鉆入與我們同層的駕駛臺前的吊籃中作業(yè)。下面甲板上,遠遠的是大黃和阿福在沖最后的艉甲板。
中午休息前的更衣室里,木匠正嘟囔著:“下午會不會休息呢……”我有些不解,似乎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為何會增加休息呢。而中午吃飯的時候,真的被水手長告知下午休息半天。有些摸不著頭腦,竟主動問了下駕助。他自然樂于解答,雖然總要做出一副權威的老前輩的樣子:“這個為什么休息呢?新人!因為明天要洗艙了,那個可是船上的重要業(yè)務,工作量大,勞動強度高??梢銈兒煤脤W一番了?!彪S并未參與,但從既往經(jīng)驗看,業(yè)內人士所反感的業(yè)務內容,卻常常是讓我興奮的。所以也不反駁也不追問,就等明天親歷了。
早早起了床,走出有空調的生活區(qū),便感到清晨的清涼中的悶熱。提前到的人已經(jīng)雨衣整裝待發(fā),完全不是常見的輕裝狀態(tài)。各類刷頭、海面、長桿、短鏟……堆滿一隅。架勢確實是沒見過的。等分完組,我倆實習生便隨著水水手長、木匠、大黃和阿福,帶著駕助下了4艙(據(jù)說是因為4艙在壓載航行條件下要注滿水以改善船舶的穩(wěn)性,故先從它開始)。
已經(jīng)卸空的貨艙顯得空蕩。艙壁上的斑斑貨跡、艙底卸貨機械留下的道道刮痕卻反而使貨艙顯得比嶄新時更富了生命力和質感。人員從旋轉梯下到艙底時,留在主甲板上的人員已經(jīng)開始用細繩下放各種工具。水龍帶也被緩緩地順利下來。大家把工具撿拾到艙前,水手長拿起水槍頭,通過對講機指示開水。大黃走上前來,詢問是否需要他來控制水槍。水手長搖了搖頭,示意他到后面穩(wěn)住皮龍。不多時,水龍次第鼓起,水蜿蜒而來。逼近水槍,白沫噴薄而出,后坐力稍稍推動力水手長。
海水泛著白沫從水槍中噴出,水手長調節(jié)水流使水柱力度、距離恰合,俯仰掃動,沖刷艙壁和艙底。大黃則步步緊隨,專注的視點隨著水柱的落點而動。散開、散落的水花,讓貨艙內頓時充滿了海水和潮濕的味道。我倆和駕助就站在一旁看著,也不知要做些什么。駕助又插科打諢道:“大黃可真是把好手??!呵呵……”大黃顯然是聽到了它的話,忿忿地回應道:“死胖子!你又說我啥呢?”“沒說啥呀!說你好??!”駕助回應道:“咋了?說你好都不行???”“哼!你能說我好?你最好還是別開口!”大黃繼續(xù)責備道,但顯然面帶興奮?!昂?!好!好!狗咬呂洞賓,……”駕助嘟囔道。大黃隨手舉手做出要打他的姿勢,駕助也配合地裝著躲避。海龍和我笑著,水手長也笑著,沖水不輟。
過了一會,貨艙的約十分之一被沖濕以后,大黃忽然招呼駕助去幫水手長把持水龍帶。自己則走向艙后降放下來的一堆桿子、刷子和扁鏟。他招呼我倆也拿了工具,然后對抗著洗艙的噪聲喊著說:“把那些貼在艙壁上,幾角旮旯的礦鏟下來!”我和海龍便各自拿了扁鏟和桿子,從相對的位置開始,桶落那些附著在艙壁上的斑斑礦塊。幾乎一捅就會垮落,大小礦石砸落向你。大有些“咎由自取”的味道(現(xiàn)在想來,又有些和捅馬蜂窩“異曲同工”)。還是要及時躲避的,否則大些的礦石砸到身上還是疼的。漸漸的,水手長控制的水柱也接近了我們。艙底的水也迅速匯來,原先散落的礦粉和海水融合成泥漿,流走。有些礦石夾雜在高處的艙壁肋板或護板的縫隙里,從艙底看不見,但水柱沖及,就會紛紛散落,發(fā)出極響的撞擊聲。沖落下來,在艙底形成一個沖擊扇。而水手長和大黃早把我們安排在了安全的區(qū)域,只觀摩這極響的潰落,有驚無險。
等一面艙壁上的聚團礦粉塊基本都沖下來后,大黃也已接好了伸縮桿,海棉刷頭裝在長逾五米的桿頭。一下擦過去,艙壁上的礦污全消,留下一條干凈的,與海綿刷頭等寬的“新”帶。我和海龍也各自拿來跟短桿擦低處的艙壁。海龍比我高,便又能擦出比我更高的“新”帶。而擦高處的大黃是體諒大家的,拿著長桿也竟可能擦低。所以下部擦拭者的身高不顯差異,高低的“新”帶結合,總是一條的潔凈。當所有艙壁都沖濕過后,所有人便都拿起棍棒,擦拭和桶落起來,不時的,還會觸及先前水沖未到的礦團,便又是極響的潰落。眾人協(xié)力,效果顯著。艙壁很快就大面積恢復了“嶄新”,憋脹的水龍帶在地板上滲著水,槍頭唏噓地有小股水流流出,等待著不時地再濕潤艙壁,或再次全力沖擊固著的礦團。
在我們頗感成就地擦出了大片低處“嶄新”時,大黃已經(jīng)又接了一截伸縮桿,開始去擦拭零星的高位污跡。這時桿子的長度和它的直徑相比已經(jīng)開始不成比例,大黃頗有技巧地控制著這個長桿刷頭的不穩(wěn)定結構,柔和緩慢地,只為將刷頭送到指定的位置。海綿刷頭一旦到位,污跡渙然消失,難的便是用那細長高桿送它到位。大黃高達魁梧,做起這件事情卻得心應手。“大黃真是粗中帶細??!”駕助又狡黠地笑著說。大黃裝作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誰想木匠忽然接話:“可不是!大黃有粗有細。細的時候像個大姑娘!”“嘿!老木匠,你也拿我開涮,是不是?”大黃洪亮地說道:“我這費勁兒巴拉的,你們還拿我開涮!我告訴你們,你們再胡說八道,我還不干了!”但手中的活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眾人則一起笑了起來:木匠咧著他的嘴,駕助瞇著他的眼,海龍微微點著他的頭,我則開心著勞作中的工友們的樂觀。
不知什么時候,舷梯清洗組也開動了,偉立掛著安全帶,攜著淡水槍頭,拿著一塊沒柄的海綿刷頭,攀爬在粗壯的轉梯護欄上,一點點認真地擦著。(這個活初看不起眼,后面才越發(fā)覺得它為難,溫和的偉立在最后的洗艙左右中也便顯得垂頭喪氣。)
水手長站在噴水的大黃身旁點起了一只煙瞧著他干,作用地點吸煙顯然是違規(guī)的,但顯然也不會有人來提這個事情。而不時從槍頭出側濺出的水花,反而跟水手長的煙火形成了一種水與火的獨特氣氛。一只煙抽完,他把它扔進盛裝艙底貨渣和垃圾的桶里。那桶里不缺水,煙蒂一聲吱響,熄滅并被浸濕。水手長甩了甩手套上的水,看了煙手表說:“喝會茶吧!”“???!還喝嗎?還不干到點就直接收了?”大黃回頭,表情鄙夷?!昂葧?!”水手長不再多說,自己走到了艙的一角。大黃也隨即擰小了水流,將槍頭放到地上跟過去。他忽然想起什么,大聲說:“用不用告訴上面給關了?。縿e給皮龍憋炸了!”“沒事。就那么著吧!”水手長回答道,說話間已經(jīng)坐在艙斜角的爬梯的一級欄桿上,又點起了只煙。他用對講機喊了喊偉立,并招手示意,偉立便就地坐下了。這時大家也都聚到了水手長附近,駕助表現(xiàn)出尊敬地向水手長詢問了些洗艙的技術問題,和大約的耗時,然后轉向我和海龍:“祝賀你們啊!你倆今天終于參與到了重要的船舶業(yè)務——洗艙!感覺如何?”“還挺好的嘛!”我用了一句幾乎沒回答的回答回復了他。“挺好?!等后面辛苦起來你們在看看吧!到時可別叫苦!”駕助似乎有些不滿意我的回答。他又轉向海龍。海龍只是愛答不理地說:“別瞎扯,死胖子!”“唉!你怎么說話呢,你個小卡帶!”駕助也不示弱。于是“死胖子”、“小卡帶”此起彼伏……待消停了些,水手長也抽完了兩支煙后,他便招呼大家重新開工了。各就各位,被大黃放在地上的水龍帶已經(jīng)憋得水汪汪的滲著。大黃開打了水流,它才順暢。1100不到就收工了,但大家收拾起工具,并連水龍帶一并拉到主甲板上,加之爬上主甲板和換衣的時間,吃飯的時候也幾乎1130了。這個工作似乎有些體力消耗了,吃飯貌似比以前香些了。但那時別人嘴里的自吹自擂,我的飯量適中都維持到量。午休的時候到似乎真比平時更困。
不想起來,但想來這洗艙是個重要業(yè)務,也便沒有怨言。但即便沒吃到,我到的時候,大部分水手也都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再次下到上午清洗了大半的那個貨艙,長短桿、刷頭、扁鏟……槍頭、水龍帶也有一次被吊放下了,如上午一般有洗有擦。此時成果已經(jīng)顯現(xiàn),先前布滿礦印的艙壁已經(jīng)顯露出了本來的漆紅色,水潤的光澤,頗為滿意的感覺。艙壁的清洗結束以后就是沖凈艙底了。工作性質和沖洗甲板上的礦渣差不多,但似乎更容易了一些,因為艙底平坦無礙,只管沖將下去。但似乎也讓人茫然無措,沒有溝坎起劃分作用,人心里還是得劃分好作業(yè)面后個個攻破。唯一一樣的是礦粉的比重,無阻礙地被某一強度的水流沖刷,就只走開一樣的距離。
最后,艙底的礦渣被趕到了艙尾的兩口污水井附近,匯集效應,污水井周圍已經(jīng)積滿了厚厚的礦渣。我們新手的工作終于來了,鏟礦渣入廢渣桶。礦渣帶水會顯得沉重,海龍雖高大但有些消瘦,鏟起來不是那么得心應手,我卻剛好喜歡這分量,心里暗喜著一鏟一鏟的快活。駕助則表現(xiàn)出賣力和吃力,是否真偷了懶,我始終不那么認為。水流越匯越近,激蕩摻混著礦渣向我們涌來,我們也盡可能地加快了速度,直到水手長已持水槍接近,我們被解除了職務。靜看他們將剩余的細小泥水沖入排水口,并不斷向其中沖水,攪動水流。排水口里發(fā)出間歇的吸作聲,他們持續(xù)沖攪很久,有時還要鉆入。(這個工序據(jù)說是關鍵,每次也確實要耗費很多的時間。但我卻是到了最后幾次洗艙作業(yè)才真正鉆入了那排水口,知道了里面的構造,聯(lián)想了下我學過的水工知識。)由我們鏟滿的一桶桶礦渣,正被一個噪聲很大的壓縮空氣泵費力而緩慢地往上吊。加之先前在艙底各處形成并裝滿的桶,把它們聚集到吊升位置又成了大家表現(xiàn)的不愿意參與的工作。恰有兩滿桶還在艙前,我便過去。一時興起,決定兩桶一起,一手一桶。那每個桶的重量據(jù)說有百斤,我提起它們時的感覺也確實前所未有,但仍能應付。腳底承受著很大的、似乎會讓鞋底變形的壓力,我就拎著那兩個桶徑直穿過了整個貨艙。大家甚為驚嘆。我卻覺得他們也并非提不起,只是沒有人覺得這么做有趣。“而體力勞動者嘛!不時不妨比比力氣?!瘪{助也來了興致,一下提起了我拎回的那兩個桶,搖搖晃晃地又向艙前走去。大家笑著趕快攔他,他也不愿意再玩,順勢卸載。
收工回到甲板上,其它人會匆匆地趕回換衣間,盡快下班。我卻總是自愿讓腳步遲疑,舍不得大洋上宜人的傍晚時段——溫暖的清涼。這是忙碌洗艙的最后一天了,人們都舒了口氣,我卻有些遺憾……因為,明天……又要回歸混日子似的日常甲板工作了吧……而天黑后從水手長那里得到的消息卻似乎是個利好,明天開始,我們兩個實習生又要開始跟著駕駛員進行航行值班了。不過這次我倆換班了,我要值守最難熬的“12到4”了。我卻有些憧憬,想體驗體驗似的,雖然我并不擅長熬夜。水手長囑咐我盡快休息,今晚午夜就要上駕駛臺。
其實根本不可能睡得太著,挨到午夜,我爬上來駕駛臺。拉開門,樓道的等自動熄滅,浸在昏黃燈色中的海圖室的卻是明亮之地了。2/O聽見門響自然地轉身,看到是我,有些親切地打了招呼:“哦!來了!”“嗯,二副。”我回應道。他只是繼續(xù)低頭做他的事情,我想應該是例行的繪畫海圖作業(yè)。不一會,他又走到海圖桌電報房一側,拉起長長的報文,查看、折疊,最終扯斷,夾在背面的墻上的夾子上。然后半自言自語,半對我說到:“有個船求救呢!”“我們能救得到她嗎?”我問道,語氣應該只是稍稍的有些興奮。“遠著呢!好幾百海里以外呢?!蔽衣牭竭@話,想到的第一個點竟是電報的傳播距離問題,哈哈……“走,到前邊去吧!”二副邊調暗海圖室的燈邊說道。“嗯?!蔽艺张f是這樣不太標準的回答。
進到駕駛臺的暗區(qū),依舊是各種設備發(fā)出的昏暗的光和幾個被遮擋了的過亮的指示等。不同的只是午夜的恍惚和稍不熱的氣溫。他四下了望了下,便開始跟我聊了起來:“你怎么就來干這個了?讀博士多好?。 薄昂?,我覺得這個好呢?!蔽倚χ鸬馈Ko蔑意地瞥了我一眼,接著說道:“我要是有別的可干的,也不干這個了,沒意思啊……不過也干不了別的,所以就還是只能干這個吧……”“我覺得這行挺好的,適合我,嘿嘿……”“唉,你真是有意思??!”
“二副,您覺得夜間航行有什么要特別注意的東西嗎?”我把話題拉回到航海業(yè)務?!班?,也沒什么特別的,無非是書上說的吧?!彼匀徊淮笈d奮?!捌鋵嵏傻脮r間久了,自然就知道該怎么干了,這就是所謂‘良好船藝’吧!”便說著,我倆邊各自望向窗外。遠近有不太密集的船燈,我繼續(xù)通過燈色和位置復習著對它船航向、乃至船型大小的辨識。而2/O則走到AIS前,一個個查看每條船,忽然說:“后面有個大家伙追過來了?!薄岸啻??”我問道。“50多萬噸?!倍币琅f看著AIS的小屏幕答道?!捌鋵嵰膊皇亲畲蟮模覀冇龅竭^60萬噸的呢。”聽了這話,我想起以前的同學——當過幾年水手又來進修的松濤描述的“大船如島”,想象著60萬噸的船從身邊駛過,到底會是怎樣的體驗。
查看完AIS,他又回到海圖室。我聽見針式打印機的“吱吱”聲,是例行的報文接收時間了吧。我看看表,還沒到一個小時——值班的時間真的會越發(fā)難熬吧!我走出駕駛室,舷橋上的海風有些疲憊地幫我消磨掉那些難熬,而舒暢久了也會顯得難熬吧。應該過了不久,2/O也走了出來:“你在這兒呢!我還說你跑哪兒去了呢!進來吧。”我隨即跟他又進了駕駛室。巡視了一遍所有儀器的參數(shù),更改了一輪雷達的顯示方式,核對了下可見船在雷達屏幕上的回波信號……有些耐不住了又到外邊,外邊在不住了又回來。2/O例行地動作著,偶爾嘆息。而我卻總能感受到他淡淡的虛弱的親切。
困倦不贏之際,駕駛臺的門開了,大副嚴厲的身影出現(xiàn)?!按蟾保∫磺姓?。船已駛出南海,上次轉向0325。”“嗯,二副,好了!回去休息吧!”大副答道。我們這班也就結束了。帶著凌晨的困倦,恐怕難以再沉睡了……
第二天,我照例按時去吃早點,水手們見了我都很驚訝?!澳阏ζ饋砹耍俊贝簏S大聲問道。我有些沒反應過來,遲了一會才明白他們應該是驚異于我4點下班到吃早點并沒過幾個鐘頭。“哦!我到點就醒?!蔽亿s快答道。而確實的疲倦告訴我,吃完肯定還要再回去睡。早餐用完,我渴望到甲板上轉轉。在那里,再次觀察到船上生物隨船遠離陸地的演替過程,不盡覺得理解了達爾文為什么能領悟那樣的進化論和自然選擇。無論是海島還是海船,其上的生物組成都被很好地抽象和簡化了,讓人能很容易地分辨各級生物和他們的作用,那樣的邏輯也就很容易被認識到了。正想到這里,水手們已經(jīng)紛紛走出了更衣室,上工了;海龍也從高處駕駛臺的舷橋上向我揮手。我知道該回去繼續(xù)睡了,不上工的人最好還是別讓工作中的人看到的好吧……
似乎睡著了些時刻,11點半不到還是及時醒了。吃了午飯,才發(fā)覺,本該睡一覺的時候又要去值班,還是糾結的。想想當2/O的一兩年要天天如此,就更是有些糾結了……上到駕駛臺,無間的燥熱明顯,駕駛臺里已經(jīng)能嗅到地板和各種設備蒸騰出的異味,即便兩側通向舷橋的門都敞開著?!皝砹耍 ?/O的問候照舊。“嗯!”我的回復也照舊?!澳@個班可不好值啊,夜里困,中午熱的!”我說道。“還好吧,我倒是無所謂?!?/O在駕駛臺里走動忙碌著答道。過來一會,又聽見他說:“等升了大副就好了!”“您什么時候能升大副呢?”我有些想恭維下他地繼續(xù)問?!霸嚩伎嫉貌畈欢嗔耍认麓危ㄖ赶聜€合同期)應該就差不多了!”他的語氣里也略有些得意。
正午的驕陽照得海面白熾,幸好天邊朵朵積云給人些清涼的遐想。暴露在船體最高處的駕駛室,首當其沖,是這個時間點,全船最熱的地方了吧。我巡視了各設備,感覺頭腦已經(jīng)有些暈蒸。停在舵輪前,卻也沒有想過可以聯(lián)系手動操舵。看著點羅盤復視器的刻度盤不時的微小跳動,又抬頭看磁羅經(jīng)連續(xù)而緩慢的搖動。后者在遮光筒里的視覺效果,卻給人意外的清涼和清醒?!靶液檬桥苣媳本€,要不還得播鐘,更難受?!倍焙鋈徽f道。這原理并不難理解,我卻是直到此刻才有些意識到,打亂時間怕是真的會使值班的時光更難熬。有些無聊了,但按照值班的規(guī)程演練——時而看看羅經(jīng)航向變幅、時而在舷橋上了望、抑或看看海圖報文……似乎也還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熬(也或許是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吧。)
門響,C/O進來,他與2/O問答交班后。我也隨即下樓休息。躺不了兩個小時,又要吃晚飯了。12到4的班真的是會將休息破碎化。據(jù)說有不少人值班這個時段,會單獨開灶做飯,以便能連續(xù)睡覺。而我覺得沒必要那樣,便照例按時吃飯,引得人們繼續(xù)嗔怪。而我,卻驚異于他們都知道我正在值這個時段的班。
不大舒服的值班時間沒熬幾天,船就靠港了——印度尼西亞東加里曼丹首府——薩瑪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