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媽媽,巴非特腿可能骨折了?!?p> “什么什么?巴菲特腿骨折?不會吧,我剛才還給你打電話,你不是遛狗了么?”夏華正在廚當(dāng)擦鍋臺,她本來就白凈的臉,頃刻間漲的通紅。她最近就怕有什么事。哪怕是一丁點小事,她都會覺得心慌。不知道為什么。放過去,上班那陣,每天要經(jīng)受多少事,單位的,家里的,上下班路上的,就像被被裝進罐頭盒子里,與周圍摩擦隨時發(fā)生,即使是這樣,她都沒有腦袋發(fā)暈,心里發(fā)慌過。退休后,在家里的時間多了,與周圍額接觸只剩下家人,和菜市場了,但卻愈加脆弱了。到底是什么讓她不如從前了?她歸結(jié)到保姆身上。幾次三番換保姆,讓她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有時候快要到了一碰就折的地步。巴非特也是一個心病。當(dāng)初買巴菲特是為了找一個陪伴小蒙的伙伴。找女朋友不可能,那還不夠分心呢。找創(chuàng)業(yè)小伙伴,三個同學(xué)剛剛撤資退出,小蒙喜歡小狗,李濟生也喜歡,一拍即合。巴菲特買進來沒多少錢,沒想到養(yǎng)大它,卻花費了心事。一個字,費錢。這是夏華的結(jié)論。什么都是小時候好玩,大了就費錢。包括人。
夏華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這個巴菲特,千萬不能骨折啊,骨折了到寵物醫(yī)院接一下,不花個數(shù)千塊過不了關(guān)的。她甚至不想再細(xì)問小蒙巴菲特的實際情形。好像只要不去主動問,就不會發(fā)生事似的。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她給李濟生打電話,當(dāng)初李濟生主張買巴菲特的,讓李濟生處理去。
“濟生,你怎么老半天白接電話?”
“怎么了?”李濟生沒好氣。他這段時間應(yīng)該說好多了。前些年,李濟生牛氣的厲害。那時候正直中年,事業(yè)如日中天,對什么人都端著架子,一句話,架子大的上了天。不過,現(xiàn)在李濟生架子越來越少了,而且,除非是遇到?jīng)]用的人,比如誰一時落魄時,李濟生會馬上走端起來架子。他現(xiàn)在有點聽不慣夏華說話的口氣,怎么不能好好說話呢,非要一開口就嗓門高八度?
“你快點回來看看,我是弄不了?!毕娜A一方面著急,一方面賭氣不想提巴菲特的名字。
“什么事么?有話快說,我現(xiàn)在正忙著呢。”李濟生聽得出夏華一準(zhǔn)有急事。
“巴菲特,巴菲特腿摔壞了?!?p> “巴菲特?腿?怎么回事?”
“小蒙剛才給我的電話,說巴菲特追一個貓,從一個臺子上跳下去,一條腿正好插進磚頭縫里,可能骨折了?!?p> “從臺子上跳下去,從什么臺子上跳下去?”李濟生有一種臨陣不慌的能耐,越是急事,他可以越是沉穩(wěn)。
“小蒙說從一個磚頭臺子上跳下去,追一只貓,正好把腿插到了一堆磚頭縫隙里?!?p> “縫隙里?什么樣的縫隙?”
“什么樣的縫隙?我那兒知道什么縫隙。你快去看看吧?!?p> “先搞清楚是怎么骨折的,再說啊。不搞清楚,瞎跑什么跑。剛才你說,從什么臺子上跳下去的?磚頭臺子?那地方從哪兒來的磚頭臺子?院里還是院子外面?”
夏華急了,但她太了解李濟生了,他就是這樣,故意拿腔拿調(diào),他也急,但總是這樣,越是急迫時,越是想要擺出臨陣不慌的當(dāng)官的樣子。
夏華不愿意和他啰嗦,但又擔(dān)心他借口走不開不去臨平。就應(yīng)付著說:“我不知道,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要去人,光小蒙一個人弄不了。況且,他沒有車,必須你去。”
可是,也許李濟生的確是走不開,也帶有故弄玄虛的意思,他還在啰嗦:“如果要是真骨折了,小蒙一人那確實是弄不了,的確是需要我去,我不去不行。因為必須要有車呀。但是,如果并沒有骨折,只是看上去像骨折了,那我現(xiàn)在還在市里,到臨平,最快也得一個半小時。而且如果堵車的話,一個半小時都去不了?!?p> 夏華脾氣再好,也受不了李濟聲這般啰嗦了。她雖然把近來越來越多的抑郁,歸咎在巴菲特身上,但一種隱隱的長期相處的感情,也像一種因果報應(yīng)的心里作用,觸動著她柔軟的內(nèi)心。她生氣了,對李濟生發(fā)了少有的火:“你不去,我去,你沒回來的巴菲特,你不管,不能見死不救吧?!?p> 李濟生馬上不做聲了,他不愿意和女人一般見識,這是他一貫作風(fēng)。馬上說:“行吧行吧。我和老板說說,請個假,早走一會吧。你在哪兒?在家?”
“我當(dāng)然在家,我不在家在哪。”夏華乘機發(fā)泄一下,不過,她那小貓樣的嗓子,再怎么吼,也像在撓癢癢。她繼續(xù)說,“你大概多長時間到家,我正好給我媽帶點東西過去……”
“還要帶東西?東西改天你和秋華去時候再說吧,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還能顧上?哎對了,秋華不是有車么,不行讓她去一下也行,算了算了,還是我去吧,你等著吧。我大概半小時到家?!?p> 夏華對他后一個建議也不同意:“就是呀,秋華有車是有車,可巴菲特是我們家的狗,自己家的狗,自己不管,讓人家管,怎么能說的過去。再說了,秋華自己的事還呼兒嗨呦呢,還能顧上這些。”
”呼兒嗨呦?”李濟生故作好奇。
“哈哈哈。呼兒嗨呦,胡子眉毛一把抓,哈哈哈。”夏華在電話里大笑。她和李濟生三十年的婚姻生活,大都是在這種看似吵鬧,實際上是調(diào)侃中度過的。
夏華放下手機,馬上給小蒙打去電話,但小蒙沒接。夏華又發(fā)微信。隔一會,小蒙回復(fù)到:“我已經(jīng)把巴菲特弄到家門口了,它一條腿骨折了。拐的走不了路。我托著它一條腿慢慢走可以。需要馬上去醫(yī)院看?!?p> 夏華腦子里嗡嗡作響。這叫什么事。每天狗糧就快受不了了,又弄個拐狗,還要給它看病。真是作孽?!彼X袋開始針扎一樣跳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