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上的撕心裂肺，葛韻書終于在日出之際誕下來兩個千金，孩子還是皺巴巴一團，許亦初在旁邊小心抱著，葛韻書已經暈死過去了，只有兩個孩子在邊上，似是睡著。
許兆年正恭敬聽著孫大夫的交代產后怎么用藥，奶水怎么弄，孫大夫事無巨細，一一都給許兆年吩咐著。
許兆年用心記著，面色很是嚴肅，等孫大夫說完了，才恭恭敬敬給孫大夫鞠了一躬：“大夫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你累了一個晚上，我在院子里做了些早飯，好歹吃了再走?！?p> 孫大夫擺擺手：“飯就不吃了，我還有診要問?！?p> 許亦初在一邊聽著，對面前的孫大夫肅然起敬，這才是醫(yī)者仁心，在這個食古不化的年代，敢于做婦產科大夫已經是勇士了，況且在長達幾個小時的“手術”后，滿心還想著自己的病人，這樣的一聲，讓她心生佩服。
哪怕他現(xiàn)在坐一會，甚至睡一覺，在許亦初看來都是理所應當?shù)摹?p> 她將手中的嬰孩輕輕放在床上，兩個小孩擱在一處，一模一樣。
“孫大夫，我送送你。”許亦初有心同孫大夫多套近乎，便走到孫大夫的跟前說道。孫大夫看了她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等兩個人出了門，走到田壟上時，許亦初再次給孫大夫行了個禮：“此次多謝孫大夫救我大嫂及兩個孩子。”
孫大夫笑了笑：“我本是大夫，濟世救人乃是本職?！?p> 許亦初也淺淺笑道：“孫大夫，孫大夫若是日后有任何難處，皆可來尋我。”說著，她將一盒小小的紅棗參糕遞給孫大夫。
孫大夫一愣，隨即接過來，熟悉的中藥味讓他覺得安心，虧這個丫頭還有心思熬了紅參在里面，心中倒是有些暖。他雖急著問診，但一晚上的勞累，哪里又能馬上緩過來？
“我聽聞許家女兒現(xiàn)在大變樣，我原本是不相信的，現(xiàn)在見到你我就相信了，無妨無妨，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本職?！?p> “先生高義。”許亦初再拜。
孫大夫哈哈大笑起來：“小丫頭，日后說不定真要求你呢，到時候可別不認賬呢。”說完，他學著書生拱手，“那么，孫承運就謝過姑娘?！?p> 他這么一喊讓許亦初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給孫大夫打開紅棗參糕。
剛把孫承運送走，回到院子里的時候，許兆年正和蘇白蘭鬧得不可開交，到底已經生出來了，許兆年怒氣也平息了很多，將蘇白蘭放出來，又取了碗筷給蘇白蘭用食。
不過自己倒是一頭扎進了葛韻書的房間，看著葛韻書睡著，只好默默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心中覺得無比滿足。
蘇白蘭吃飽喝足之后，就想起昨兒晚上的事情了，二話不說就推開了葛韻書的門，看見許兆年居然坐在葛韻書的床上，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你看你成什么樣子？里面都是血腥味！你出來！不過是生了兩個丫頭，有什么用，還不是賠錢貨，早不如度打算抱給別人養(yǎng)！”
蘇白蘭噼里啪啦說了一堆，倒是把葛韻書驚醒了，她一睜開眼就看見蘇白蘭的樣子，一愣，竟默默流下淚來。
許兆年哪里還能忍，平日里蘇白蘭口舌狠毒，但現(xiàn)在居然到了自己的女兒身上，他站起來，拉著蘇白蘭就往院子走。
許兆年高高大大，拉著蘇白蘭倒是像拎小雞一樣。
“娘，你若是還要我們母子情深，要不然就回去，不要再來?！痹S兆年口氣不是很好。
蘇白蘭一聽這話，哪里行：“不行，我走了誰來給你撐腰？”
“我不需要你撐腰！”許兆年按捺住性子耐心道。
“兆年，你聽我說，葛韻書肚子沒有福氣，生不出來兒子，咱們把她休了，女兒抱給別人養(yǎng)?；仡^你幫我把銀錢還上了，我給你再娶一個生個大胖小子！”蘇白蘭覺得自己的辦法天衣無縫，原先葛韻書還聽她的話，懷了孕之后就越來越沒有規(guī)矩了，現(xiàn)在兩個都是丫頭，休她都是輕了。
許兆年臉色一變，鄭重打量著面前的蘇白蘭，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自己的母親一樣，他心下失望，苦笑道。
“就因為是女兒，你就要丟棄？就像你丟棄亦初一樣？把她賣出去？既然你不喜歡，你為何要把亦初生下來？”許兆年突然覺得心很累，想起來許亦初從小的生活，又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兒，不免深深的后怕。
許亦初是她的親生女兒啊，她都能做出這種事來？
那自己的女兒呢？
他不敢想下去，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蘇白蘭冷血，令人寒心。
“她自己是個喪門星，怪得了誰，若是早讓趙萱抱過去養(yǎng)，哪里會出這么多事？那一兩銀子，我給你填一個小妾都成！”蘇白蘭一點也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反而理直氣壯說道。
許兆年害怕得直發(fā)抖，難怪葛韻書要分家的時候那么堅決，現(xiàn)在想來，葛韻書是救了他們兩個。
“娘，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兒子，就回去吧，再也不要來打擾我們?！痹S兆年無比失望。
”那怎么成？我還欠著白家五兩銀子，我還要把許亦初逮去抵賬。“蘇白蘭眉毛一豎，想當然道。
“那你就沒有我這個兒子了，也沒有亦初這個女兒。”許兆年丟下一句話來，“是除戶籍，還是找村正，你請便。”
“你這個逆子！那丫頭果然是喪門星！我這是什么命啊，現(xiàn)在都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想把我丟了……”
蘇白蘭故技重施，又開始哭訴起來。
不過這次她的臺詞還沒有說完，村正就帶了人站在了院子口。
“大人，就是許家嬸子，欠了我們五兩銀子沒還，求大人為我做主！”關敏一見到蘇白蘭，趕緊就哭訴起來。
蘇白蘭一看是村正來了，也不哭了，趕緊走到他身邊：“村正，你要明察秋毫，她們白家害我！”
“嬸子，你怎么現(xiàn)在不認賬了，我這里還有你打的欠條！嬸子，五兩銀子啊，夠我們家好吃好久一兩年了，你怎么能夠不認賬呢！”關敏從袖袋里摸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村正，然后學著蘇白蘭的樣子哭起來。
“我沒錢！你若是要錢找我兒子！父債子還！”蘇白蘭一看賴不掉了，干脆就承認了，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許兆年。
哪知許兆年對她徹底失了望，進了葛韻書的房子，仍憑蘇白蘭怎么叫都不出來。
“你與你兒子已經分家了，你兒子還也只能幫你還一部分?！贝逭赖穆曇舫鰜?，蘇白蘭一愣，隨即就開始撒潑：“我沒錢！我兒子女兒不管我，我一個老太婆哪里有錢？”
擺明了就是一個無賴。
關敏在一旁都氣笑了，村正的臉色也不好看。
“嬸子，我們白家在臨川還有幾處莊子，哪里正缺了做事的人，嬸子不如去那里為白家作幾年，權當?shù)謧俊标P敏狡黠地笑了笑，出了個主意。
村正思考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我不去！你白家老家那么遠，我在這么安逸又舒服，我為何要去你家莊子做事？！”蘇白蘭一愣，隨即大聲喊叫出來！、
“嬸子，我可是為了你著想，我說實話，五兩銀子，就你現(xiàn)在十年都還不上！”關敏嗤笑了一聲。
“我不去！你這個歹毒婦人，虧我對你那么好，還打算與你結親！結果你挖著坑讓我跳，我死都不去！”
村正抿著唇，剛想發(fā)火，外頭就沖進來一個人，雙手禁錮著蘇白蘭，不停地給村正鞠躬。
“村正大人，白家媳婦，我們去，我們就去！”
是許興文。
“許興文！”蘇白蘭驚聲尖叫起來，“我不會去的！”
村正掃了兩人一眼：“把事情處理好了，不然讓我來處理，就沒有這么輕松了。”
許興文連連點頭，關敏輕哼一聲，跟著村正的腳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