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靈低頭看著她的手臂,目光微閃,但并未強求,又說了些讓她不要拘謹類的安慰之詞,這才帶著自己的丫頭跟出去了。
人都走了,花廳倒是清靜幾分,謝清寧剛剛尋了處角落的空置桌案坐下,就見午時在竹院“偶遇”的那位少女帶著侍女正從屏風后轉(zhuǎn)進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后,又驚又喜道,“咦,怎么是你?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赴宴了呢。”
“怎么會?我只是身子不濟,恐怕過了病氣給貴客們,這才遲了些過來?!敝x清寧朝她笑了笑,抬頭示意挽箏去找下人們給她準備餐點,目送她進了內(nèi)殿才驚覺那少女竟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
“我長姐帶著她們?nèi)ズ笤和嫱秹氐挠螒蛄?,姑娘不過去嗎?”謝清寧連忙解釋了一句,卻見她隨手拿起桌上的酒杯輕抿一口道,“我最不喜歡和她們擠在一處互相奉承了,還得附庸風雅裝出大家閨秀的模樣,著實心累?!?p> 謝清寧微微張嘴,神情微愕。
雖然她心中也是這么想的,可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什么都敢說啊。
她失笑的問,“姑娘既是京都過來的貴客,自然與眾不同些,既然你不愿意去后院,那清寧便陪你在此處坐坐吧?!?p> 她正說時,挽箏已捧了托盤過來,盤中自有吃食糕點與美酒,那酒卻是果酒,異香噴鼻,十分好聞。
謝清寧等她布置好后,自斟了一杯果酒對那少女說,“還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賜教?”
“哎呀,你就別這么客氣了,我小字掌玉,閨名阿戀,不如你就喚我阿戀吧?!鄙倥故菬崆榛顫姡膛鍧M了空空的酒杯后,用力與她的酒杯相碰后笑道。
“阿戀?”謝清寧失笑,竟然有人用這個名字嗎?
“是啊,我世子哥哥就是這么叫我的,不過是我母親他們喜歡喚我掌玉,”夜掌玉撅了撅嘴,將果酒一口飲盡后又讓侍女斟滿。
“你可慢著些喝,這果酒雖然當時喝不醉人,后勁兒卻大,你還是少喝了些。”謝清寧只抿了一口,低聲勸慰。
夜掌玉蹙眉道,“我的好妹妹,我平日在家便這不準那不準的,難得世子哥哥肯帶我出來見見世面,你就讓我瘋上幾天,也免得回去了又得困守孤院好不好?”
聽她喚“世子哥哥”時,謝清寧便意識到她是祟陽世子的繼妹,祟陽王府中唯一的小姐,京中人稱“和靖郡主”的便是她了。
“郡主既然這么說了,清寧倒不好相勸,大不了醉了先回廂房去歇息,總歸只是宿醉后頭痛難忍,受你世子哥哥幾句訓斥罷了?!敝x清寧深知這種貴女難以聽進勸告,只好以退為進,抬了祟陽世子出來壓人。
夜掌玉果然一呆,想起世子大哥發(fā)怒時的威嚴面孔,終究不敢再一杯杯的飲盡,而是隨意拿了幾塊糕點品嘗,順便問道,“妹妹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模樣,我今年已經(jīng)九歲了,你不介意的話,就叫我阿戀姐姐如何?”
“郡主如此隨和,清寧再推辭豈不顯得矯情,只盼阿戀姐姐莫嫌棄我才是?!敝x清寧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逗得夜掌玉眉開眼笑,竟伸手褪下腕上的青玉手鐲遞過來說,“如此甚好,我在家就是最小,進了皇庭也全是哥哥姐姐弟弟,倒從沒有個能給我疼愛照顧的妹妹,你與我如此投緣,這鐲子我便送與你做見面禮了,你快收下。”
“這怎么可以?”謝清寧未料她如此大方,倒是有些窘迫,抬頭見她身后的侍女面有不郁,心中一嘆,忙推辭道,“阿戀姐姐這樣說,倒又見外了,既是有緣做姐妹,還計較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沒的辱沒了我們的情分?!?p> 夜掌玉急了,強行將鐲子套上她的手腕,一邊贊道,“妹妹的皮膚還真潔白細膩啊,你看這雪白的腕子配上這個手鐲,連它的光澤都更亮幾分,可不是比我還適合嗎?”
事已至此,謝清寧再推辭反而顯得造作,只好垂首道謝,夜掌玉這才滿意的輕笑,又與她寒喧了半天,眼看酒勁兒上來,顯得雙頰緋紅,目若桃花,拉著她醉笑聲聲道,“清寧妹妹,你覺得這個什么藍氏和韓氏是不是抽瘋???不過是兩個后輩爭執(zhí)幾句打了一架,賠些醫(yī)藥錢,道個歉也便算了,非要糾纏不休,還上京告了御狀,攪得廟堂也不得安寧。世子哥哥這幾日疲于應(yīng)付,也覺費神為難,我看倒不如直接將那兩個小子綁了帶回京城,看他們兩家還鬧是不鬧?”
謝清寧心頭一跳,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你世子哥哥是如何打算的?”
藍氏、韓氏的紛爭雖屬民間之事,但她心知夜氏早有削弱各洲仙修世家的打算,否則怎么會借著這次的事情派了使臣處理,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趁機打探蘭陵城眾修仙世家的虛實來的。
“他們兩家鬧的太兇,在朝中又都尋了高官撐腰,世子哥哥也很頭痛,眼下只能隱忍不發(fā),靜靜等待轉(zhuǎn)機吧……,”夜掌玉剛剛嘀咕了幾句,謝清寧便聽到密集的腳步聲從內(nèi)院傳來,心知是謝華顏帶著所有女眷回來了,正好扶起半醉半醒的夜掌玉,等她們進來后以陪伴她回廂房歇息為由悄然離開了。
謝華顏本不愿與她多待,何況夜掌玉又是貴客,自然沒有阻止,只有謝華靈看見她同郡主如此親近時,眉眼間頗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