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是兇手-4
老板娘的死狀很是優(yōu)雅圣潔,一點兒不像她活著的時候那么輕浮鬧騰又狂放不羈。
她身上那件半遮半露的輕紗已被人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頂?shù)讲弊拥募儼咨廊埂?p> 便是頭上那些撞色得十分大膽的翠綠、金黃、猩紅釵飾都被取了下來,換成了一排純白的珍珠釵飾。
頭上只是綰起一個斜斜的發(fā)髻,純白的珍珠釵飾以下便是一頭披散下來的青絲。
不僅如此,老板娘臉上那半斤白粉、連帶那團紅艷艷的腮紅、剛吃完人還沒來得及擦掉的大紅唇都給涂抹得干干凈凈。
原本老板娘的膚色有些發(fā)黑,現(xiàn)在也給她均勻地涂了一層膚色粉質,顯得很是自然。
如果不是她早已斷了氣,臉上漸漸透出死尸的死灰色,其實這妝容倒是挺適合她的,凸顯了她那種霸道又狂放不羈的氣質。
除了妝容衫裙等發(fā)生了改變,便是連她的動作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原本輕浮又夸張的舉動全都沒了,現(xiàn)在緊閉了雙眼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可以看得出,老板娘死的時候一定是很安詳?shù)?,至少那人讓她很安詳,臉上一絲半毫的痛苦都沒有。
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前,有一種獻祭般的圣潔感。
店小二有個很沒面子的名字,平頭哥。
當然,他的頭確實挺平的,可除了平頭,其實他還有很多特征的,不知道為什么叫他平頭哥了。
據店小二說,天字一號房雖然是第一號客房,可老板娘歷來都是住在天字一號房,便是讓她去后院住,她也是不肯的。
如今看看房中的設置,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打斗掙扎的痕跡。
當然了,若是有掙扎過的痕跡,老板娘的表情不會這么寧靜,該是面容猙獰的了。
平頭哥坐在老板娘的床前,靜悄悄地看了半個時辰,誰也不知道這半個時辰里他在想些什么,但是“這家客棧”里所有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逃過出去了。
半小時以后,平頭哥開始“哐哐哐”地砸門了,從天字一號房旁邊的地字一號、人字一號砸起。
這家客棧的設置也很是任性,天子一號房旁邊不是天字二號房,而是地字一號和人字一號。
據平頭哥說,老板娘喜歡“天地人合一”的理念,非要將從前緊挨著的天子一二三號改成了現(xiàn)在的天字一號、地字一號和人字一號。
這天字號房間改了,自然地字、人字也就跟著改動了,所以外人是看不出這家客棧上下的設置的。
天字一號住的是老板娘,地字一號住的卻是那負劍的書生,人字一號是那倆大頭伙夫中的一個。
要說這倆大頭伙夫長得那么像,具體如何區(qū)分呢?狐小末自己偷偷想了個主意,其中一個大頭伙夫鼻毛特別長,就是住人字一號的這個,所以狐小末就叫他長鼻毛了。
雖然聽起來很惡心,但卻很有效地將這兩人區(qū)分開來了。
平頭哥砸完兩人的房間,“出來出來,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出來。”
原本平頭哥脾氣就十分不好,現(xiàn)在他老板娘莫名離世了,他的脾氣更不會好了。
大清早的將兩人的房門砸得山響,一并連樓下的天、地、人字三號房的客人都吵醒了。
“小二啊,你作死啊,大清早的,天都沒亮,有你這么開門做生意的嗎?”
天字三號房住的是黎叔,這也是個脾氣不好的,而且他昨晚為了將身上的臭味除掉,一直忙活到半夜,還包括弄干了自己的衣裳。
本來也沒睡下多一會兒,這店小二就像司晨的公雞一般天麻麻亮就開始砸人房門。
你說你客棧的房門準備得厚實些也好啊,居然樓與樓間這么通透,簡直像砸自己的房門一樣,再大的瞌睡都能給吵醒啊。
平頭哥正滿臉不高興呢,“來得正好,你們......你們......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上來。”
狐小末人微言輕,被老板娘安排進了拐角一個閣樓里,那閣樓雖然十分窄小,可睡覺倒是不耽誤事的,如果平頭哥不是這么“哐哐哐”地砸房門的話。
負劍的書生揉著睡眼迷離的雙眼,“小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才是這家客棧的老板?還是你覺得我背上的這柄劍只是個裝飾?小生可告訴你啊,我脾氣不好,尤其是沒睡夠的時候,氣兒可大著呢。”
平頭哥脾氣更壞啊,況且他老板娘還出事了,你跟他比脾氣不好?
“嗵”地一聲,負劍的書生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瞬間兩行鼻血順著人中淌到嘴上。
負劍的書生說著脾氣不好,這時候居然脾氣挺好的,伸舌頭舔了一下嘴上的血跡,愣了半天,“你打我?”
平頭哥一句話不說,又一拳砸在負劍書生的眼圈上,“打了,如何?”
負劍的書生怒極了,一回手,“嘎巴”一聲,膝蓋上被平頭哥踢了一腳,這一腳真是十分刁鉆啊,“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上。
“娘的,爺爺最討厭婆婆媽媽的人,叫你過來聽話便是,非得爺爺動手不可?”
轉臉對倚在門邊準備睡回籠覺的長鼻毛吼,“還有你,都給我過來?!?p> 光吼樓上的不算,平頭哥一探頭,“樓下的,爺爺不管你住的天字、地字、人字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地方,趕緊給爺爺上來?!?p> 黎叔不高興了,“小二你可是吃多了想找人練練是吧?”
平頭哥還真是個暴脾氣,一飛身,直接從二樓飄了下去,不等黎叔出手,一個窩心腳直踹過去。
可憐黎叔只是想發(fā)發(fā)牢騷,待會兒他還想繼續(xù)睡的,哪兒想著大清早天都沒亮,還是在客棧里就跟人打一架呢?
也不對,他并沒想到跟人打一架,平頭哥也沒想著跟他打一架,平頭哥這是單方面無差別攻擊,誰搭話就攻擊誰。
這一腳那叫一個實在,便是黎叔這種武藝高強的人都給一腳踢得跪倒在地。
“娘的,爺爺還叫不動你們了???”
平頭哥已經被這群人徹底激怒了,眼中冒出火一樣的血紅,“上去,不想挨揍的,統(tǒng)統(tǒng)上天字一號房。”
“啊......”狐小末的拐角閣樓離天字一號房比較***頭哥翻來覆去一直重復“天字一號”房,狐小末這心大的果然自己摸了過去。
這一聲慘叫終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什么事?”
“怎么了?”
“可是莫姑娘的叫聲?”
“娘子?”
“少夫人又遇到什么事了?”
“還不趕緊上去看看,還參不參加桃花祭的?”
“嗵嗵嗵”幾聲響,也不用平頭哥再火冒三丈地一路打過來了,大家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了天字一號房門口。
狐小末這個心大的,居然自己進了天字一號房,還坐在老板娘的床邊,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莫曉虎和秦淑瓊動作比較快,也是他們住的位置并不太好,“蹭”地一下就躥了過來。
“莫姑娘,你怎么了?”
“莫姑娘,你到老板娘的房中做什么?”
雖然老板娘看起來十分花癡又輕浮,可到底是她的閨房,這么房門大開地等著所有人進來,實在有些不雅啊。
可狐小末這聲慘叫讓大家意識到有事發(fā)生了,也顧不得基本禮儀,全都聚在天字一號房門口,除了膝蓋碎掉的負劍書生和一個窩心腳憋過氣的黎叔。
“莫姑娘,你到老板娘房中做什么?”
大家的問題驚人的一致。
狐小末指了指床上的老板娘,“你們來看啊,老板娘有些不對勁啊?!?p> 這孩子說話,老板娘這豈止是不對勁啊,根本就已經沒法再對勁了啊。
平頭哥眼冒火光地從樓下飄了上來,推開圍著天字一號房的眾人,“是你?”
這兩個字殺氣騰騰的,似乎就要讓狐小末當場斃命了。
狐小末心大歸心大,可她有危機意識啊,一聽這殺氣騰騰的兩個字,立刻站起身來,“老板娘出事了,老板娘出大事了。小二哥,你方才可是因為老板娘出事了才砸門的?”
她站起來不算,還輕輕飄出去一段距離,“小二哥,老板娘這樣,只怕是有人跟她有仇了?!?p> 平頭哥原本想一腳踢死狐小末的,聽了她這話,居然能忍下來,“是不是你?”
狐小末這會兒不傻了,“不是我,我就住在轉角的閣樓里,你們都知道的,那閣樓走起道來吱吱嘎嘎的,若是我,你們誰不知道???”
平頭哥長舒一口氣,“好,今天這家客棧里所有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爺爺說一說,到底是誰干的?”
門口聚集的一群人這會兒終于明白老板娘出的意外是什么了,“小二哥......”
“爺爺叫平頭哥,誰TM再小二小二的叫,爺爺先將他心肝挖出來祭老板娘?!?p> “平頭哥,老板娘怎么了?”
“平頭哥,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老板娘出事的?”
“平頭哥,老板娘可有什么仇家?”
“平頭哥,這家客??蛇€有別的通道?”
一人一句說得熱火朝天的。
平頭哥頭都大了,“你們,一個一個上來,都給爺爺我看看老板娘。”
狐小末已經自作主張地看過了,自然不用再看,這會兒聽了平頭哥聲音里的那種憤怒和悲傷,也不敢動,只希望誰上來看看老板娘,自己就可以順便跟著下去了。
李啟源動作再慢,這么會兒功夫了,早已在門口候著了,聽了平頭哥這話,立刻踏出一步,“小生未曾好好感謝老板娘的款待之情,既然平頭哥這么說,小生就先給老板娘問聲好了。”
平頭哥臉上的怒容慢慢被悲傷侵襲了,“這位書生,聽說你聰慧過人,若是你能幫我查一查誰害了我老板娘,我一定將你平平安安送到桃花祭壇。”
李啟源偏頭看了看傻呆呆是狐小末,這孩子,看熱鬧也不知道先將自己摘出去。
再一想,不對啊,怎么人人都知道我們要去桃花祭壇呢?怎么人人都知道我聰慧過人呢?
看來這幻境里所有的關卡其實都是相通的,或者說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
也好,平頭哥既然能說出這話,定然有能力將自己等人送往桃花祭壇的。
上前兩步先拉住狐小末的手,低聲安慰她,“娘子,可是嚇壞了?”
狐小末能感覺到平頭哥身上的怒氣和悲傷,這會兒顧不得跟李啟源磨嘰,“夫君,你且看看老板娘,她的模樣好......”
平頭哥原本就等著李啟源上前查看呢,狐小末這話一出,他就像找到了一個攻擊目標一樣,“她的模樣好什么?你倒是給爺爺說清楚?!?p> “平頭哥,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老板娘的樣子,像是睡著了一樣......”
“你他娘的說什么呢?若是我的老板娘像睡著一樣,我還會這般癲狂?”
你也知道自己癲狂啊?
李啟源捏了一下狐小末的手,示意她別再開口了,“平頭哥,我娘子的意思,或許老板娘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能讓她放松警惕的人。”
平頭哥擋在老板娘的床頭,從李啟源的角度是看不見老板娘的死狀的。
可李啟源十分聰明,雖然還沒看到老板娘的模樣,看平頭哥如此癲狂的模樣,自然知道老板娘已經遭遇不測了。
而且他了解狐小末,這傻孩子的這句話,就是說老板娘死狀還不錯。
既然死狀不錯沒嚇著她,自然是老板娘死得很安詳了。
平頭哥一愣,“能讓老板娘放松警惕的人?什么意思?”
“或許是老板娘認識的人?!?p> 平頭哥還真是脾氣不好身手了得,但腦子不太好使,“你這書生是想死了?我會害我老板娘?”
李啟源嘆了口氣,“咱們這么多人都聚在這家客棧,若說偶然恐怕沒人相信的。既然我們都進了這家客棧,自然都是老板娘認識的人了?!?p> “沒錯,雖然你十分聰明,可你也是老板娘認識的人,你也是其中的一個。昨兒個老板娘還找你喝酒了的,你......”
他想起李啟源并沒有跟老板娘如何了,“你且上來看看?!?p> 李啟源站到平頭哥身邊,果然老板娘死得很安詳,若不是她的裝扮實在不符合她的行為,肯定不是她自己穿戴的,李啟源幾乎都要脫口而出這是個意外了。
可惜,這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