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喝上了,真香甜!”沈榮大聲贊美,拼命掩飾手臂的些許抖動。
歸云鶴整了整衣襟,快速的又緊了一緊腰帶,“這紹興老陳還真有些后勁。”贊美聲中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阿苑。
“是呀!咱們妹子精心熬的麥粥正好醒酒?!?p> 阿苑分明聞到一股血腥之氣,這已經(jīng)是過了長江以后的第五次了,一次比一次濃烈。她知道追殺的人越來越不好對付,哥哥們分明受了很重的傷,怕她擔心正在強自支撐。
“妹子這會兒有些困倦,不如咱們早些睡吧!想是天光尚早可以睡個好覺!我還是去車里,哥哥們還是不肯去的了。也就各自安睡吧!”說著話轉(zhuǎn)身走去馬車,輕且巧妙的抬起衣袖擦了一下前額,似乎熬粥時出了汗,其實臉上分明掛著兩行清淚。她也自然害怕哥哥們看見自己擔心害怕的樣子,只能勉力裝作什么也不曉得。
阿苑明白不過的告訴他倆:對方已經(jīng)不敢靠近,至少她沒有發(fā)覺任何細微聲響。他們又豈能不明了,她暗自拭淚又豈能瞞得過他們的眼。但都只好暗裝不見罷了。
“師弟手臂還好?”歸云鶴關(guān)切問著沈榮,眼神一直就沒離開他的臂膀。
“倒是師哥的肋下重了些,下次別顧著這么多,師弟可以應(yīng)付?!鄙驑s站起身要去解開歸云鶴衣襟。歸云鶴趕緊向車那面扭了扭嘴,還是沒能阻止沈榮。
“這是何必,咱們受傷妹子,早就知道了。阿苑這么冰雪聰明,什么瞞得住她,傷就是傷了,以后挑明了說,大家都不累?!鄙驑s給歸云鶴敷上金瘡藥,看見傷可見骨,不免眼里潮濕。
“二哥哥這話我愛聽,不說大家都不擔心嗎?大哥就是愛瞎走心思!”
“好好,是大哥不是了,這就給你們賠罪。”歸云鶴輕笑一聲。
沈榮說道:“咱哥倆這就睡會兒,阿苑,一會兒就麻煩你喚醒了呀!”他們都知道強敵在側(cè)豈可安枕,阿苑是說什么也不會睡的,他倆只好強行閉目養(yǎng)神。
“妹子,勞煩你給咱們準備兩套長袍,前面人煙逐漸多了起來,以免路人生疑!”
“正整理著那!大哥說話終于不加掩飾了,這樣最好!”說著一陣輕笑從車廂內(nèi)飄蕩出來。
朝陽不知何時劃破天際,天逐漸亮了。紅日如火緩慢從天邊升于半空,他哥倆望著太陽的光芒逐漸刺眼:“又是個好天氣!”心里卻不免嘆息:如果沒有殺戮,那該多好!
“哥哥們倒是早,這附近可有花草,好清新的花香!”
“咦,是有好大一片桃樹林子!走,采幾朵桃花給咱妹子戴上。看看是桃花艷麗還是咱妹子脫俗?!彼麄冎雷窋尘驮诟浇苍S昨晚一戰(zhàn)令對方膽寒,居然整晚都不敢靠近。不過這么不即不離的甩不掉也是十分令人厭惡。必須想辦法將尾巴清理干凈,不然這蘇州城也是不能久居。
大路前面不遠橫刺里有一條田間小道,正巧容得馬車經(jīng)過,小道右面直對著一片桃樹林子。此時田間已經(jīng)有三三兩兩的農(nóng)家耕作。麥子已經(jīng)接近成熟,他們正在各自麥田間隔出一塊空地便于晾曬。他們的馬車經(jīng)過時不免召來一兩雙略感詫異的目光。
“哥哥們,留些意,那味道比平時重些!”
沈榮接口說道:“嗯,是有些異樣,待會兒,咱們不喚你可千萬不要出來!咦,大哥你看......”
此時正值初夏季節(jié),桃花大都凋落結(jié)果。放眼望去:半尺高的青草之上鋪滿一層粉紅落英,草的青翠點綴凄美殘紅相得益彰煞是美輪美奐,核桃一般大小青綠的小果結(jié)滿枝頭,三三兩兩遲開的桃花兒嬌羞無限點綴其間,雖也艷麗,卻透著一股凄婉落寞之色。
他哥倆一先一后寸步不離馬車左右,雙手扣著刀柄眼睛從每一張農(nóng)家的臉掃過。那些農(nóng)人質(zhì)樸憨厚雖不懂武林殺戮之事,卻也被他哥倆精光四射銳利如刀的眼神嚇到了,忙不迭的低頭側(cè)面不敢與他們的眼神相接。歸云鶴看這些農(nóng)家身形步履間雖有勁力卻都不像練武之人,眼神之間也毫無武林中人的精氣,心下這才稍安。
他順著師弟手指望去,只見滿地青草與凋落花瓣上星星點點的血跡似還未干。他們不覺相對一望,面露狐疑之色,似乎同時否認這與己無關(guān)。忽然又不約而同的雙手持刀,向桃林深處望去......
“此去東南到玉山,哎,這玉山境內(nèi)三清山,說,三清山上云霧繞,云霧繚繞三清觀,三清觀里有老道,老道......”
“廢話,廢話,道觀里不是老道,難道住和尚尼姑!你莫要不倫不類的瞎唱了行不行,這一路被你吵吵死了!”
“死人還能說話嗎?你分明是沒死呀!你這就是放屁放屁?!?p> “嗨,師哥呀,我的老師哥呀,你到底要氣我到什么時候?”
歸云鶴與沈榮只見桃林深處兩個老道一先一后疾步奔來。前面一位步履輕盈雖疾步而行,落腳間只草尖與落花微動。后面一位奔跑身形雖是歪歪斜斜看似緩慢,但一直不即不離,落腳間亦是青草微動。顯然輕功皆是不凡。奔行之間還不忘相互斗嘴,由遠而近雖是大聲吵嚷,卻是每一句話都像是在他倆面前耳側(cè)一般,既不刺耳也不忽高忽低。腳下也不因說話而顯凌亂,內(nèi)力之強可見一斑。
“老師弟呀,你鼻子里的毛毛啥時白了,老師哥就饒了你的清靜。三清觀內(nèi)玲瓏塔,玲瓏塔塔玲瓏,玲瓏寶塔高八層......”
“我的個天啊,你可別唱了,吵鬧死了,咦,不是一直說高九層的嗎?”
“是呀,沒錯我一直說高九層,這次臨時改了就為氣你,看你接不接話,果不出我道爺所料!”
“哎呦,我這是前世造下多少孽,今世遇上你呀??墒菤馑牢依系懒恕!?p> 兩個老道吵鬧著在歸云鶴與沈榮五六丈遠近停下腳步。有意無意間雙手自然下垂,顯示并無惡意。
車廂內(nèi)阿苑早已經(jīng)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兩位道爺好搭檔,呵呵,唱的一出好雙簧......哎呦,呵呵......”笑聲里夾帶著長聲氣喘,又好像有些笑岔了氣。她又忍不住說道:“我們可沒銀子,就只兩個饅頭半碗稀粥,啊呦,不知道爺可要......呵呵......”
歸云鶴與沈榮也不禁面露笑容:阿苑還是少女心性,遇到歡喜的事情不免搞怪!又怎知大敵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