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住

　　爐灶里的火一直是被打開的狀態(tài)，翠綠色的豆角因為長時間沒有翻炒，已經(jīng)散發(fā)出一股糊味。

　　寧絳盯著豆角看了一會兒，突然有種“味道可能會不錯”的感覺。

　　女人們說話的聲音恢復(fù)了正常，像是沒有注意到鍋中的菜已經(jīng)被炒焦，寧絳眼前的鐵鏟猛烈的翻動了幾下。

　　“你知道我們樓上那家么？”

　　“哪家？”

　　“嗨，還能和你說哪家，那家媳婦沒了！”其中一個女人神秘兮兮的說著。

　　“誒呦，是離了？”

　　“不是，聽說是得了絕癥...”

　　“啊，治不好？”

　　“治不好到還踏實了，是沒錢治呦?！?p>　　“那可真是......他家男人不是挺本事的？”

　　“本事，那是以前，現(xiàn)在？家都沒了！

　　人們在八卦一些事情的時候，為了增加其可信性，總是會竭盡所能的聲情并茂，將強烈的感情色彩灌注其中。

　　這通常會給聽的人一種暗示：我說的事情一定是真的，我是這種看法，你一定要同意的我的看法。

　　這時候只要聽得人回應(yīng)一句，哦，是啊，那么訴說的人就會非常滿足，算是完成了一場基本的“八卦互動”。

　　此刻寧絳聽到的就是一種陰陽怪氣的嘲諷語調(diào)，他終于將注意力從炒菜上轉(zhuǎn)移開來。

　　閑聊聲音極為突兀的中止，好像剛剛聽到的聲音全都是來自寧絳的幻覺。

　　幾個假人依舊保持著極為僵硬的固定姿勢，周圍人家里隱隱約約的傳出一些聲響，寧絳在這一層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層一共有7戶人家，每一戶的房門都可以被打開。

　　進入這幾戶人家，寧絳接連看到了幾個栩栩如生的假人。

　　他們有的在吃飯，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與人閑聊，就像是有特殊品味的藝術(shù)家，將這一層制作成了可被觀賞的蠟像館。

　　寧絳想到2樓的那個老人，這里的事情會跟他有關(guān)聯(lián)么？又或者是他做出了這里面的所有假人？

　　頭頂上傳來重物被搬起又放下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在走動，寧絳若有所思的瞇了下眼睛。

　　事實上不僅僅是腳步聲，在寧絳看不見的地方，經(jīng)常會有奇怪的響動傳過來，亦或是陌生的談話與閑聊。

　　但隨著寧絳一遍遍的探索這一層樓，除了無法移動的假人雕塑，他沒有看見任何活人。

　　他猜測在墻壁的縫隙中，有一種不時能夠發(fā)出聲音的播放器，模擬出了此處居民生活的動靜。

　　又或者是有活人隱藏在這群假人中間，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進行了移動？

　　可是沒有人能夠裝得這么像，如果連自身的心跳都能夠控制，那可真是......

　　“單純生活在這樣一個房間里，誰會知道，自己周圍居住的全部都是假人呢？”

　　寧絳對身旁的假人這樣說著———當(dāng)然并沒有人能夠給予他任何回應(yīng)。

　　這是一個坐在床上的中年“人”，他手中拿著一本在這個年代極為暢銷的武俠小說，正用一只手扶著額頭，做出沉思的表情。

　　耳邊不時傳來的閑聊聲音，似乎包含著某種特殊信息。通過旁聽這種聊天，再結(jié)合每戶房間中證件、獎狀一類的東西，寧絳已經(jīng)知曉了3樓大部分假人的名字。甚至還有幾個居住在4樓的“居民”信息，也在這種聲音中被提到過。

　　他覺得這有點像前段時間比較火的密室逃生一類的游戲，通過收集信息，逐步推理出假人的名字，最后在它們當(dāng)中找到焦北。

　　規(guī)定的時間已經(jīng)剩余不多，寧絳視線中的沙漏還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沙子沒有落下來。

　　他有點猶豫，是不是應(yīng)該再去找那個老人問問，又或者可以把所有假人的腦袋敲碎，也許可以更快速的通關(guān)？

　　時間啊。

　　寧絳嘆了口氣，還是決定直接去5樓看看，畢竟那個老人這樣告訴過他，萬一焦北真的就在5樓呢。

　　寧絳不屑的撇撇嘴，覺得直接找到的概率不超過千分之一。

　　臨走出去時，他下意識朝屋內(nèi)看了眼，雙手拿著書坐在床上的“假人”看起來毫無變化，但寧絳心中卻涌起了莫名的怪異感。

　　5樓。

　　這里只有一間房門是能夠被打開的，這是一間十分溫馨的單居室，一張雙人床可以從門口的位置直接看到，床的對面是一個書桌———房間里第二碩大的家具，成堆的書籍堆滿了空間里的每個縫隙。

　　“沒有人么？”

　　寧絳嘆了口氣，而后十分疲憊的一頭扎倒在床上。

　　一股子香皂的味道涌進鼻子，雖然不是很好聞，但是卻很干凈。

　　【剩余時間：6分鐘07秒】

　　寧絳躺在床上又度過了30秒，三樓里的探索好像耗費了他全部精力，看上去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搜尋的欲望。

　　就像一條死魚。

　　床頭上掛著夫妻二人與女兒的照片，從他們的笑容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

　　至少在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是這樣的。

　　“原來你就是焦北?！?p>　　“我找到了，焦北在這里！”寧絳把手指向照片中的男人。

　　【剩余時間：4分鐘50秒】

　　“被系統(tǒng)...呸...被自己的大腦無視了...”

　　“甚至還被那個老頭耍了，切。”

　　在進入這個房間的那一刻，寧絳就知道自己被那個老人欺騙了，并且大致上明白了此處的規(guī)則，只是還有一些事情要進行確認。

　　樓梯間傳來猛烈的振動聲音，似乎有一大群人正在上樓，從寧絳進入房間到現(xiàn)在，這種聲響已經(jīng)持續(xù)了有一會兒，他已經(jīng)明白，這與之前聽到的那些聲音一樣，都是真實存在的。

　　衣服摩擦的聲音出現(xiàn)在室內(nèi)，有人進入了寧絳所在的房間。

　　【剩余時間：3分鐘19秒】

　　寧絳從床上坐起來，將視線對準(zhǔn)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幾個“假人”。

　　就像他之前看到的，這些“假人”保持著雕塑一樣的動作，并不具備任何生命體征。

　　這些“假人“，絕對不會是被誰惡作劇的放到這里，來嚇自己，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他們絕不是什么“假人”，或者可以說，這些“假人”是能夠自己行動的。

　　至于為什么他們會在自己的眼前如同蠟像一樣———寧絳嘗試著閉上眼睛......

　　1秒鐘后，一張蒼白的人臉出現(xiàn)在寧絳面前，距離他只有不足一米的距離。

　　“果然是這樣......”

　　越過面前的“假人”，寧絳走到書桌面前。

　　“1，2，3木頭人的游戲嗎？我可是這輩子都沒有玩過啊。”

　　桌子上的東西十分凌亂，一看就是很久都沒有被收拾過了，但是寧絳依舊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疊手寫的稿紙。稿紙的每一頁都被翻得很舊，一看就是經(jīng)過了多次的修改才得以完成。雖然沒有經(jīng)過裝訂，可又被碼得極為整齊，對比書桌上其他的物品，呈現(xiàn)出一種十分強烈的不和諧感。

　　寧絳將手稿拿在手中，矮著身子一低頭，躲過了來自背后的擁抱。

　　他來到房間的最深處，將身體倒退著貼在房間的墻壁上。

　　在這么短短的時間里，房間中又出現(xiàn)了兩個“假人”。

　　他們一直都在笑著———是啊，寧絳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早在準(zhǔn)備進入三樓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老人臉上掛著這樣的笑容，還有每個假人臉上......無論是做菜、閑聊、閱讀、沉睡，都帶著這樣嘲弄的笑。不過寧絳并不在意，對于常人來說毛骨悚然的詭異，對他好像并沒有什么效果。

　　“房間的這個位置可以將視角擴散到最大，只要我繼續(xù)看著你，你就沒有辦法移動了，是這樣吧，張全？”

　　老人僵硬的身體停留在原地，保持著剛剛擁抱寧絳的姿勢。

　　“看來是我的思維陷入了誤區(qū)，在這棟樓里，并不只有你是‘活人’，又或者可以這樣說，在我視線無法直視的地方，你們所有人都保持著正常的行動能力。”

　　“現(xiàn)在想起來，是你一開始對我進行了誤導(dǎo)。你在我視線轉(zhuǎn)移的時候進行動作，讓我以為你是一個正常的‘活人’，但是你的動作變化，全都是在我看不到的時候發(fā)生的，甚至連發(fā)聲都是依靠腹語。”

　　“還有這棟樓里的其他居民也是這樣，那些奇怪的不知道來自何處的聲響，都是你們真實發(fā)出的聲音，只不過由于某種規(guī)則，一旦你們被我直接看到，就會在瞬間變成假人。”

　　“5樓這一層，似乎是比較特別的存在。當(dāng)我進入這里，你們就獲得了某種許可，樓梯間里的上樓聲音就是在那個時候傳過來的，是可以自由移動、對我進行攻擊么......這也是你希望我趕緊來到這里的原因？”

　　寧絳拿起手上的稿紙，笑道：“《想要逃離地球》，似乎是一部小說的名字？簡直是爛到家的題目，或許這里面有焦北的線索，可是現(xiàn)在矛盾的事情發(fā)生了———你們的出現(xiàn)，完全封住了我閱讀的能力，也就是說，僵持下去，等待著我的結(jié)局只剩下兩個?！?p>　　“要么被你們抓到，我相信這絕對不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p>　　“要么就是時間結(jié)束，那所謂的任務(wù)也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