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符???”臨淵絕一聲斷喝:“千機變,有本事沖著臨某來,何必對我的朋友作此下作手段!”
千機變冷哼道:“有了這柄斷刀在手,千某也就放心了!誰人不知你臨淵一族最善錘煉靈魂,在下的這點小把戲,只怕還不能奈你何。不過這個孩子嗎,如果到了約定的期限臨少俠還不能履約,那千某就只好用他的命來償還了?!?p> “你……”臨淵絕還欲再說,卻見一團黑氣突然涌起,他定神細看,這小舟之上那里還有幽冥鬼使的身影。
臨淵絕緩緩下舟,滿臉欠意地看著寒博:“實在很抱歉,沒想到倒是把你給卷了進來。不過你放心,待得明年初春的三月初三我踐約過后,臨某一定會將你的斷刀取回奉還。”
寒博摸了摸脖間被千機變割破的皮膚,微笑道:“不要緊,臨大哥向來是一諾千斤的人,我相信你。只是不知臨大哥當時在校場之上到底與他許了什么約定,才說服他對朔風靈尊反戈一擊的?”
臨淵絕輕嘆一聲:“唉,說到底這千機變也是一個可憐人。他們冥幽神殿功法詭異,修習這云影追光斬雖然能夠變幻不同人的形貌,但是代價也非常慘烈。他們需要用毒藥將自己的這一身肉體全部消蝕,才能獲得成功?!?p> “即便功法大成之后,這毒藥的反噬也會周期性發(fā)作,讓人痛不欲生。當時我就是對他許下我臨淵的療傷圣藥救贖之丸,他才同意出奇不意地對那朔風靈尊反戈一擊。不然當時我們在那帥臺之上,斷無機會擊敗朔風靈尊。”
“這,這么邪毒的功法?!焙┞犅勁R淵絕所說,不覺不寒而栗:“那千機變也愿意修煉?難怪我當時在帥臺上見他通身靈脈中有一處暗斑,想必就是他體內(nèi)積聚下來的毒素了?!?p> 臨淵絕繼續(xù)說道:“唉,要說這云影追光斬是門邪互不功法也不盡然。這門功法本出自云影位面,如果是云影本地生靈巨人族,因其身體天賦特殊,修習它便不會有后遺癥。但是這千機變身上沒有巨人血統(tǒng),卻強行修習,所以才得了這么一個結(jié)果?!?p> 寒博不解問道:“既然那千機變知道如此,那他為何還要強行修煉?”
臨淵絕輕聲一嘆:“他們冥幽神殿行事古怪,每年都會派出使者,在各位面尋訪無家可歸但又身懷靈修天賦的孤兒,帶回冥幽神殿進行栽培。我想那幽冥鬼使千機變應該也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吧,只怕修習這功法,也并非出自他的所愿?!?p> “也是孤兒……”
寒博一聲嘆息,方欲再說,卻忽聽見一聲巨響,一道大浪又越過城墻,向著他們身處的小舟涌來。
“不好!大浪又來了!”臨淵絕一聲大喝,“你來操槳控制方向,我來行舟,我們得趕緊上得廬峰山!”
說著間,臨淵絕摧動靈力,寒博操起木槳,一艘一舟,披浪前行,向著南方的廬峰山急馳而去。
一路之上,寒博張開靈目,極力地避開那些仍然在鯨吞一切的爆炸點所形成的漩渦,那是護城大陣毀壞后的后遺癥。想這大陣聯(lián)連著整個紫玄的位面大陣,且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四個節(jié)點之一。
此間一毀,只怕不知要牽扯到多少城池,多少名山。
兩人來不及嘆息,寒博不時告訴臨淵絕的發(fā)力節(jié)奏,兩人的配合也是越來越默契。一路急行,這艘小舟不但數(shù)次驚險地從那些猶如黑洞般的吸力漩渦中擦身而過,甚至還躲過了數(shù)次從水底突然射出的水箭。
這水箭乃是潯陽護城大陣自毀后仍然不時蹦出的爆炸點所激發(fā)而出,它在水底炸開,卻是將這濁水硬生生變成了殺人的利器,稍有不慎,被這水箭射中被是舟毀人亡的下場。
這個時候,寒博的靈目便發(fā)揮了他關(guān)鍵性的作用。在寒博的眼中,整個世界又成了一幅由線條所組成一幅畫。這些線條原本應該就是防城大陣與廬峰山的聯(lián)結(jié)點,如今有些線條依然完好無損,但有的卻已經(jīng)斷裂。
但凡有斷裂之處,便會有爆炸響起,在這汪洋之中卷起一個個的漩渦。
寒夜的靈目張大了極致,靈魂也在快速地計算著,但凡遇見斷線,便敢緊更換方向。若遇見完整流暢的靈線,便催著臨淵絕加大力量。
就這么一路急行,那廬峰山已經(jīng)遠遠在望。
但就在他們即將脫離險境之時,寒博的靈目卻突然一陣刺痛。他心道不好,正想高聲示警,卻發(fā)現(xiàn)整個天空都突然暗了下來。
一輪血色的殘月,驟然升空!
看那輪血月朦朧,顯然只是實體的一個投影,并不似朔風靈尊當時在校場上的那般刺目。眼下,它正在大塊朵頤,鯨吞著這些被爆炸和洪水所吞沒的數(shù)百萬生靈的靈魂!
一時之間,兩人幾乎都同時停了下來,一葉小舟就在這輪血色圓月之下。周圍一片洪水湯湯,兩人相互望著,氣氛越發(fā)的詭異。
“看來那朔風靈尊并未說慌!”臨淵絕輕聲一嘆:“這潯陽城外,竟然真的還有一位獵靈者存在!”
臨淵絕一身封靈功法無比強悍,但此刻卻興不起一點爭雄的意興。
如果說那日在安魂大陣中的殘月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開胃甜點,那如今這死靈便遍的潯陽城便成了它真正的饕鬄盛宴。
安魂大陣中他都對之無可奈何,現(xiàn)在面對這輪殘月,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遠遠的,臨淵經(jīng)與寒博只看到那輪殘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圓滿起來,先是下弦月,然后是半圓,再然后則是一輪殷紅欲滴的滿月。
寒博終于從靈目上傳來的刺痛中緩過了神來,他喃喃地道:“臨大哥,你不覺得這個亡靈之譜的氣息很熟悉嗎?”
臨淵絕也回過了味來,不覺驚叫道:“你是說?它與在安魂大陣出現(xiàn)的那輪殘月是同一個!不好——”
他的聲音未落,那輪已近于圓滿的月圓居然這在亡靈遍地,浩湯汪洋的人間地獄中發(fā)現(xiàn)了他們幾個人的存在。
很顯然,它已經(jīng)認出,他們幾人便是當日膽敢在安魂大陣中挑釁它的渺小存在!它一聲呼喚,便攪動著無數(shù)的亡靈,裹挾著淘天的濁浪向兩人襲擊而來。
它的目標顯然也不只是臨淵絕與寒博兩人,它更加看重的還有此刻正在寒博的靈臺之中覺睡著的魅靈封夕落!
一支水箭,竟直直向著寒博額頭上的那只靈眼,急襲而來。
臨淵絕右手指間脈輪結(jié)起,化為一個白色的靈輪,擋住了那支水箭的襲擊,同時左手一掌拍在水面,將這船硬生生橫數(shù)丈,才堪堪躲過來襲。
“快跑!”臨淵絕大聲呼喝,幾乎鼓起了全身的靈力,催舟向著南方的廬峰靈山掠去。
寒博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他一手操舟控制方向,一只靈眼卻是死死盯著那輪血色的江圓月,努力地判斷著危險來臨的方向。
險象環(huán)生!
臨淵絕鼓蕩靈力,操著小舟如流星般在水面急馳,不時變換著軌跡。而寒博一邊控制著小舟前行的方向,一邊則將靈魂潛入靈海,不停地叫喚著仍在沉睡中的小魅靈。
突然,一道水劍射中了船頭,直將小舟拋起數(shù)米之高。
寒博一個不穩(wěn),一聲悶哼,竟是要向水面栽去。
小舟眼見傾覆,臨淵絕凌空而起,一手拎住寒博。同時一身白色的領域忽然暴漲,將那小舟裹挾在內(nèi)。離那廬峰靈山還有不近的距離,此刻他們斷然不能失去了這艘小舟。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把握,一個人逃至那廬峰山上,那現(xiàn)在面對這輪既然圓滿的血月,他實在沒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
就在此時,寒博終于喚醒了封夕落!
她一聲刺人耳目的尖嘯響起,那輪既然圓滿的血圓竟是一暗。那道射來的水劍在空中一頓,最終讓臨淵絕險險地避了過去。
幾乎就在同時,汪洋之上,血月之下,一道兩人熟悉的蒼老身影憑空出現(xiàn),白須飄蕩,一身玄衣,正是那潯川石將軍。
看著將軍在半空之中一個瞬移便是數(shù)里,連續(xù)數(shù)閃,已與那輪血圓碰撞在一起。展開了一場驚天驚動地的大戰(zhàn)!
“快看!是川石將軍——”
寒博一聲興奮的高喊。適才他強行將靈海內(nèi)的魅靈喚醒,又經(jīng)她這用盡全力的一擊,他的身體眼下已嚴重透支。一陣倦意襲來,竟然就此暈倒,失去了知覺。
寒博幽幽的醒來,那輪血月已經(jīng)消失不見,一輪昏黃的太陽正掛在月影大江邊。
他站起身來,環(huán)顧左右,營盤儼然,甲胄鮮明。
寒博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廬峰山上,而這座軍營,正是當日潯川石立于這廬峰山上的另一個潯字大營。
當日紫蓮叛軍圍城,卻始終于這南門一道往往圍而不死,正是因為這只軍隊的存在。因為廬峰山實在太過重要,潯川石下了死命令也要確保這里的安全。沒想到,這支駐扎于此的三萬潯字營因此而逃了一劫。
這廬峰山離潯陽城南門數(shù)里,山上大寨傍山依水,糧草充足,與潯陽城成犄角之勢,也是潯城城通往帝都的最后屏障。
身后傳來人聲,寒博轉(zhuǎn)身望去,頓時熱淚盈眶:“臨大哥……原來,我們都還活著……”
“是啊,都還活著?!迸R淵絕一聲長嘆:“所謂劫后余生,不過如此!”
“那輪血月?。俊焙┘奔眴柕?。
“唉,若是川石將軍勝不了一個亡靈之譜的分身投影,他怎能以一身老病殘軀獨立支撐潯陽這座末世圍城至今日!”臨淵絕想起剛才潯川石與那輪血月這場大戰(zhàn),也是心悅誠服,臉上寫滿了敬仰之意。
寒博問道:“這么說,我們的危機已經(jīng)解除,暫時安全了?”
“這獵靈者雖然已被將軍驅(qū)逐,”臨淵絕隨手指向了山下:“但是這堅守了一年的潯陽城,到底還是垮了!”
寒博順著臨淵絕手指的方向望去,見腳下月影大江黃濁的江水仍是滔滔東去,不過水勢卻終究小了很多。
洪水已基本退卻,只有地勢稍低的地方仍為水澤。
已可見大大小小船只漂游其上,打撈財物?;蚩纯催€有沒有命大到活到現(xiàn)在的人,至于漂浮的尸首,數(shù)量實在不多,觸目皆是,誰也沒空去理了。
寒博長嘆一聲,雙腳一軟,便要跪倒在地。
臨淵絕扶住了他,嘆息說道:“不管怎么說,還是先休息吧!無論要做什么,都在休息過后再做打算吧!”
在山上的潯字營雖然兵不多,但身處靈山,得地利之便,一應糧草靈石到充足。臨淵絕與寒博經(jīng)過幾日休整,身體終于慢慢恢復了過來。
與此同時,當日從潯陽城中逃生的官兵,也都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歸攏過來,聚集在此。
那時城內(nèi)大陣突毀,爆炸四起,又兼大水突襲,但訓練有素的“潯”字營戰(zhàn)士終究反應要快上很多。城內(nèi)南湖水軍營寨上本就有戰(zhàn)船,故還有很多將士都及時登船,逃出生天。
還有部分像臨淵絕這般已入封輪境的高手能獨自逃生的,如今也正在慢慢歸來。
不過加上這些人,廬峰山上的總兵力仍不到五萬。
潯川石此刻站在廬峰山上的含陽口前,望著腳下一片黃濁污泥和遠方那殘破不堪的潯陽城城,默然不語。
身后有人躬身施禮,臨淵絕與寒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將軍!”
潯川石并不轉(zhuǎn)身,只看著遠處的潯陽城,嘆道:“臨少俠,你游歷冥海多年,穿行過許多的位面,也風識過不少幻境,可曾見過如此慘狀?”
臨淵絕也中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回道:“我此番應約來此潯陽城,本已預料絕非輕松之事,卻沒想到竟能經(jīng)歷如此慘事。只是不知,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竟究緣何而起?。俊?p> “唉!”潯川石一聲長嘆,聲音中傳出了無盡的蒼涼:“這大陣自毀,責任在我!”
臨淵絕默然喟嘆,一時竟是無語。
“不,將軍,這責任在于屬下!”寒博的聲音響起,他的臉上掛滿悔恨,無地自容:“請將軍對屬于軍法從事,以振軍心!”
“唉……說到底,這都是潯某的過錯!”良久之后,潯川石才緩緩地道:“孩子,你不必自責,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沒想到臨到了了,還是上了這朔風靈尊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