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拉著姜翊往金殿后苑走去,大片的草坪與綠地,數(shù)不盡的奇花異草,才是帝王家的御花園應(yīng)有的氣象,連母親都禁不住駐足觀望:“好氣派的花苑,翊兒也去跟其他小姐公子們玩一玩吧?!?p> 姜翊挑眼望去,只見很多一群穿著鮮艷的小孩子都簇?fù)碇粋€(gè)稍微高一些的少年,他眼光微冷,透著這個(gè)年紀(jì)不該有的穩(wěn)重。姜翊微微不滿地撇了撇嘴:“裝模作樣?!?p> “瞎說什么?”母親在她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語氣中雖然有些不安,卻也無多少斥責(zé)之意,“那位可是蘇家公子小哥?!?p> 她目光落到一旁的一棵樹上,那樹干上坐著一個(gè)黑衣的少年,看上去也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jì),他的目光望向人群,望向被簇?fù)碇奶K家公子,眼神中是不加粉飾的落寞。
落寞不是件稀奇的事,稀奇的事一個(gè)六七歲的孩子也會如此。姜翊微微咬了咬唇,那落寞是什么意思,是天地間僅此一輪的落日,無限寬廣無限遼闊的天地間,空空落落,寥落孤單。
“你坐在那里做什么?”姜翊忽然脆生生地開口,驚起了樹上原本棲著的幾只鳥雀,也驚起那個(gè)坐在樹上的少年。
母親握著自己的手似乎收緊了一些,甚至薄薄地生了一層水汗,她輕輕低下頭:“翊兒,他是容遲,是你……平昌王伯伯家的孩子?!?p> “也是,剛剛被誅了九族的曹氏的兒子。”容遲猛地開口,看向姜翊的表情帶著滿滿的挑釁。
姜翊揚(yáng)起笑臉:“那又怎么了?我母親可是郡主娘娘,我父親,他是平定邊陲的大將軍!”
“你懂不懂,誅九族是什么意思?”小小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一種接近自嘲的表情,鎮(zhèn)定卻也執(zhí)拗,“天下人都恨我,他們說我是逆臣之子,生有反骨,遲早也是被殺的!”
“你就是不反,他們說破天又能怎么樣呢?”姜翊稚氣的聲音,“我也是天下人,母親也是天下人,我們都沒有恨你,剩下的人恨你,那就是他們傻!母親教過我,搏虎者不與犬爭,你跟傻子斗,說明你也傻、”
風(fēng)中凌亂的將軍夫人:“……”
她松開姜翊的手,攏了攏衣襟,正色道:“容小公子,一對父母并不能決定生的孩子是什么樣子的,高家謀反是真,你的母親永不可能謀反也是真的,一樣的道理,你也不會。退一萬句,就算父母可以決定孩子的樣子,你也一樣不會。因?yàn)槟愕母赣H是陛下最信任的手足,他是名聲赫赫的王。你會像他一樣,來日,一樣是陛下,太子的臂膀。”
“夫人此言差矣。”姜翊一直記得這個(gè)聲音,這是他們口中那位森嚴(yán),古怪的長公主,是當(dāng)今陛下的親姐姐,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去看那位長公主,只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已經(jīng)敲過千百次的銅鑼,“龍生龍,鳳生鳳,若是曾妄圖大梁江山的逆賊之子,都可以輕松快活地活在這世間,豈不是動搖我大梁的江山,威脅我天家的威權(quá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