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亡靈，人類

　　漆黑的甬道內(nèi)，一個瘦削的、身披黑袍的身影盤腿而坐。

　　他的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正在微微地顫抖。

　　“誰？”

　　察覺到阿瑞西亞的靠近，修安警覺地開口。

　　他說話時的聲音也在顫抖，像是正在忍受強(qiáng)烈的痛苦。

　　“是我……阿瑞西亞?！笔ヅ曇舴啪?，生怕這名有可能是亡靈法師西格蒙德的黑袍人做出任何激烈的反應(yīng)，“我是來……嗯……給你帶點(diǎn)東西吃的……”

　　她說完便后悔了。這個借口找的真爛，因?yàn)樗砩蠅焊蜎]帶什么吃的。

　　這下要被揭穿了，阿瑞西亞背后開始冒冷汗。

　　“謝謝，我不需要。”修安說。

　　阿瑞西亞長吁一口氣：“那就好?！?p>　　“嗯？”

　　阿瑞西亞大窘，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言語。

　　“你是不是很難受？”她只得轉(zhuǎn)移話題，“你的身體在發(fā)抖，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

　　圣女作出一副關(guān)切的神態(tài)，上前一步。

　　修安迅速開口：“我沒事，別靠近我?！?p>　　阿瑞西亞尷尬地愣在原地。

　　“我正在……修煉，你貿(mào)然靠近可能會被誤傷。”修安解釋道。

　　阿瑞西亞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心里并不買賬。

　　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哪門子的修煉方法會導(dǎo)致這種情況，修安的樣子看上去更像是癲癇發(fā)作。

　　氣氛變得尷尬，修安似乎并不打算搭理阿瑞西亞，而阿瑞西亞心里還在思考怎樣才能套出對方的真實(shí)身份。

　　突然，盤膝而坐的修安猛地站起來，然后朝著阿瑞西亞撲過去。

　　這一幕似曾相識。

　　還沒等阿瑞西亞作出反應(yīng)，她就被修安推倒在地上。

　　此時，她與修安四目相對。

　　阿瑞西亞震驚地捂著嘴，差點(diǎn)叫出聲來。

　　并不是因?yàn)樾薨餐蝗粵_上來的緣故，而是由于她看到的修安的臉。

　　“跑！”修安一把拉起發(fā)愣的阿瑞西亞，接著把她推出去。

　　“跑的了嗎？”

　　一身紅袍的高瘦男人發(fā)出冷笑，不是紅衣羅杰又是誰。

　　剛剛對阿瑞西亞發(fā)動突襲，卻被修安干擾的達(dá)格尼特此時舉劍對準(zhǔn)修安，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又是你！”

　　然而當(dāng)達(dá)格尼特看清楚修安的臉時，他也像圣女一般驚訝地愣住了。

　　“怎么會是……骷髏？”

　　修安直起身，干脆取下了兜帽，露出一張骨頭臉。

　　“哎，被發(fā)現(xiàn)了?！毙薨矒狭藫项^。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那具……骷髏嗎？”阿瑞西亞震撼之余，反而更感到驚喜，她原以為骷髏失蹤之后會兇多吉少，此刻卻以這副形態(tài)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待會再說?！摈俭t修安指了指蓄勢待發(fā)的達(dá)格尼特，“先解決這兩個麻煩?！?p>　　“你打算怎么解決我們？”羅杰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致地打量修安的骷髏臉，隨口問道。他心中想的是增加一副收藏品，“上回你把剩下的那只死亡騎士從我手里弄走了，還控制它襲擊了我們一次，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是打算召喚它來對付我們嗎？”

　　修安搖頭：“科薩不是我的召喚物，我沒有控制它?！?p>　　“隨你怎么說?？傊嵝涯悖胗猛瑯拥姆椒▽Ω段铱墒菬o效的哦?！?p>　　紅衣羅杰取出一張蠟封的羊皮卷軸，在手里晃了晃。

　　“拉著我的手。”修安突然轉(zhuǎn)身對阿瑞西亞說。

　　“??？”阿瑞西亞不解地看著對方。

　　“我要激活這里的結(jié)界。”修安道。

　　【永恒智慧之地】的結(jié)界？他怎么能做到操控這種東西？阿瑞西亞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被一只干枯的手爪握住了手腕。

　　下一瞬間，她連同修安一起，出現(xiàn)在了一片虛無的空間。

　　身處這片空間，身體仿佛沒有重量一般，輕飄飄地虛浮在空中。

　　而周圍，密密麻麻地漂浮著上百尊石像，類似入口處的那兩具上古石像守衛(wèi)，只是身體比例大多數(shù)于普通人類相仿，而且表情也栩栩如生。

　　“居然讓他做到了……”奪心魔難以置信的聲音在阿瑞西亞腦海中響起。

　　“這是什么地方？”阿瑞西亞既是在問修安，也在問奪心魔。

　　“不知道?！薄啊居郎巍??！?p>　　修安與奪心魔幾乎是同時回答，但相比骷髏理直氣壯地?zé)o辜發(fā)言，奪心魔的聲音中更多是感嘆。

　　“永恒智慧之地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這里?！眾Z心魔緩緩開口道，“這些年來，我憑借心靈幻術(shù)趕走了許多試圖成為圣女或勇者的挑戰(zhàn)者，但是真正的強(qiáng)者，我只能依賴遺跡本身的力量對付他們。而那些不可一世的人類強(qiáng)者們，最終都沒有通過考驗(yàn)，而是被永遠(yuǎn)地禁錮在這里。”

　　“為什么要特意提到‘人類強(qiáng)者’？難道沒有其他種族的挑戰(zhàn)者嗎？”阿瑞西亞問。

　　奪心魔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最終，它做出了決定：“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是關(guān)系到人類——不，整個大陸所有種族的命運(yùn)的秘密。并且，它與所謂的大賢者預(yù)言息息相關(guān)?！?p>　　阿瑞西亞表示洗耳恭聽，她同時看了修安一眼，發(fā)覺他又開始不自覺的顫抖。不過感覺奪心魔要說的東西更重要，還是先放著修安不管吧。

　　“阿格硫斯的預(yù)言，是一個巨大的騙局。甚至可以說，是針對人類這個種族的——詛咒！”

　　阿瑞西亞皺眉：“什么意思？”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于奪心魔對阿格硫斯的抹黑了，所以并不感到驚訝。

　　“我問你，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你在問教廷的圣女，相信神是否存在？”阿瑞西亞忍俊不禁地反問。

　　“不是你信仰的所謂圣光?！眾Z心魔說，“不是那種七階以上，八階或者九階的、會在各個弱小位面?zhèn)鞑ド褊E收斂信徒的異位面強(qiáng)者。我指的是真神，那種創(chuàng)造了整個世界，并且能夠掌握所有生靈命運(yùn)的【神】?！?p>　　阿瑞西亞沉默了。

　　神這個概念，對于羅迪尼亞大陸的居民來說并不陌生。

　　七階的強(qiáng)悍生物，被稱作半神。

　　而七階之上、具有移山填海之威能的存在，便是所謂的神。這種神能夠?qū)⒌k無窮無盡的能量跨越位面賜福給信徒，譬如圣光教廷的圣騎士、祭司以及圣光魔法師，便是依賴于圣光之神的恩賜，才能獲取超越常人的力量。

　　但是像奪心魔所說的、能夠操控傳說中的命運(yùn)的【神】，那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

　　“不相信。”阿瑞西亞說。

　　“阿格硫斯以前也不相信?！眾Z心魔說，它的聲音里蘊(yùn)含著很復(fù)雜的情緒，“直到后來他親自體會了神跡，并且獲悉了神的預(yù)言。他明白了一件對于生靈來說很難接受的事實(shí)，那就是所有生靈的命運(yùn)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p>　　奪心魔繼續(xù)說：“無論是八階的神也好，九階的超強(qiáng)生命體也好，最終都是一種能量的自然轉(zhuǎn)換過程。摩擦生熱，熱積蓄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火焰，火焰燃燒事物會轉(zhuǎn)化成灰燼，這些都是自然的規(guī)律。而任何形態(tài)的生命，都是無法脫離這種自然規(guī)律的。強(qiáng)大的生命體，不過是種族自身具有的可能性得到了周圍環(huán)境的允許，譬如地精再怎么變強(qiáng)，也最多成為四階的地精皇帝。而巨龍一出生就擁有五階的力量，并且隨著歲月的沉淀最終成為七階的古龍。”

　　“但是……”阿瑞西亞本能地試圖反駁。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眾Z心魔打斷了她的話，“人類是唯一的例外，對吧？”

　　“嗯?！?p>　　“一切生命都是神的選民。換句話說，所謂的神，是自然本身的意志，而各種生靈，都是基于自然規(guī)律所誕生的。唯有羅迪尼亞大陸上的人類，是超越自然的特殊種族。你們位面的人類，和其他所有位面的種族都不一樣，不像精靈，也不像獸人，你們?nèi)祟愲m然先天弱小，但是具有無限的可能性。你知道除了人類，還有什么東西具有這樣的特性嗎？”

　　“不知道?！卑⑷鹞鱽啗]明白奪心魔想要說什么。

　　“死域的亡靈?！眾Z心魔說。

　　“羅迪尼亞大陸上的人類的特殊之處在于，你們并不是自然規(guī)律中應(yīng)有的。人類是血肉的傀儡，靈與肉的簡單結(jié)合?！?p>　　“我還是不懂……”

　　“簡單地說，羅迪尼亞人的軀體是被蓄意制造出來的，而人類的靈魂本質(zhì)，則是已經(jīng)死去的靈魂。”

　　奪心魔的語氣變得嚴(yán)肅。

　　阿瑞西亞越聽越迷糊：“你到底在說什么？”

　　奪心魔嘆了口氣：“你還不明白嗎？你們?nèi)祟悘囊婚_始就不是正常生靈，而是煉金術(shù)制造出來的傀儡。”

　　“羅迪尼亞位面土生土長的人類，已經(jīng)滅絕了。而現(xiàn)在的人類，通通都是由是由亡靈法術(shù)、強(qiáng)行將靈魂灌注在人造的肉體之中的行尸走肉。”

　　阿瑞西亞呆住了。

　　“我原先還不理解阿格硫斯曾經(jīng)對我說的那些話語的含義，直到我看到了他?！眾Z心魔說，“看看你身邊的這具骷髏，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亡靈氣息，而是純粹的生命能量?！?p>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復(fù)生人類】的始祖，也就是阿格硫斯曾對我說的——初號原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