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道光？什么光，長什么樣？”隨庭安打斷她的話。
“人死了，眼前不就是會出現(xiàn)一道光嗎？”
“是這樣嗎？”隨庭安轉(zhuǎn)頭問羅起。
“有時候會吧，我也不太清楚，個人感受不太一樣。心臟停止了，腦袋有可能還殘存意識?！?p> “你要不要和馬克思聊聊你的唯物論，我可以向他推薦你。”
“所以，你也不知道是誰寫了這個故事?！?p> “其實，我很驚訝，當我看見銀河的時候，總有一種熟悉感，不知道為什么，直到她和我聊天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有人為了我，而寫下這個故事?！彼f起故事時，心如止水。好像五十年的光陰，仿佛抹去了她心中的傷痕。
但誰都知道，那些傷痕永遠都沒有辦法消失。
“我請求你，請不要把她從這個世界上抹去。請讓這個故事繼續(xù)流傳下去?！?p> “你想讓人們都記住你?！?p> “不，是為了她?！?p> 她指的是銀河。
“怪不得，她的力量這么強大?；镁澈挽`魂，還真是絕配?！?p> 于巾然好奇地問：“這是什么意思？”
“靠近自己原型的人物角色，相互之間，會產(chǎn)生異樣的吸引。看誰先占上風，可以說，相互替換也沒有問題。她們之間的吸引力，來自于那晚看到的月亮。所以，月亮一出現(xiàn)，森林就會出現(xiàn)?！?p> 隨庭安一拍腦門，原來，克里斯被抓住前，嘴里說著的月亮原來是這樣。
他們之間微弱的連接，就這樣被隨庭安給忽略了。
她沒有想過，靈魂居然能被分裂，而且變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這么說來，你早就知道克里斯是謝雨簾的靈魂了？”
羅起腦門出了些薄汗。
“而你還什么都沒說，讓我?guī)湍阏?，到最后才知道，靈魂被分裂了。所以，才又回到福利院?！?p> 羅起手心里滿是汗水。
“這么說來，是我，幫你完成了這次任務(wù)。而你從頭到尾都打算要欺騙我？”
羅起喉嚨發(fā)干，連喝了好幾口水。
隨庭安嘴角露出微笑，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正在怒火中燒。
陸傳祺以最快的速度，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可樂，霧氣從瓶口貼著外壁順沿而下。姜路云這才想起，店長生氣時，只要喝下可樂，氣能夠消除一大半。自從財務(wù)緊縮后，店長無處發(fā)泄，只能拿他來當出氣筒。
就算再怎么樣，店長也不可能暴打死神吧。
不會吧......
“我先告辭?！绷_起站起身，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半邊靈魂，她愛拿去就拿去好了。反正，就當他白干活兒。當他想要瞬移消失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原地。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了。
所有人早已讓開一大片空地，姜路云藏在于巾然和陸傳祺的身后，從她們胳膊之間的縫隙中，觀看當前局勢。
“要不然，我把錢還給你，你覺得怎么樣?！?p> “這不是錢的問題?！?p> “再給五千塊錢的精神損失費?！?p> “我說了，這不是錢的問題?！?p> “那你想怎么辦?！绷_起覺得自己可能要崩不住，這和他硬漢派的外表完全不符。
“你傷害了我弱小的心靈，這是無法用金錢來彌補的。除非......”隨庭安搖了搖頭。
“除非什么？”羅起看到了一絲希望。
算你欠我一個人情。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我是看在你破了幻境救我的份上，暫且原諒你。
你的表情看上去為什么這么兇惡，我們現(xiàn)在不是應該握手言和，更加恰當嗎？
總要給某些人，殺雞儆猴，要不然神威何存。
你是說那個人類，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這個要絕對保密。
沒問題，那我們就這樣不說話，全憑大腦交流，是不是在其他人眼里有些奇怪。
奇怪嗎？
他們兩個終于回頭。
空氣像死一般沉寂。
“他們兩個在干什么？大眼瞪小眼的?！庇诮砣恍÷晢?。
“不知道，”陸傳祺回答，“有可能是在比試?？催^金庸小說嗎？用意念，傷人于無形。小心點，不要傷了我們自己。”
隨庭安輕咳了一聲。
羅起也收起他的表情，換上了一張撲克臉。
他們達成了協(xié)議。
“那么，你就把那人帶走吧，反正陽壽已盡，還留著做什么。”
“那好，這一半的靈魂我也帶走了?！?p> “帶走吧。不要裝在同一個小罐子里，怕是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打得魂飛魄散了?！?p> “那是自然，我會先把謝雨簾送下去，保管克里斯靈魂的費用，按照小時計費，可不能再花那些冤枉錢?！?p> “那我之前的那些.......”
“當然，明天打到你卡上?！?p> 兩人禮節(jié)性的握了手。相互恭敬地拜別對方。
這讓三人全都傻眼了。以為下一秒就要開始的血雨腥風，瞬間就像圣母瑪麗亞降臨人間。這和諧的場面，看起來分外詭異。
“于巾然?！彪S庭安叫著她的名字。
陸傳祺和姜路云立刻把她推了出去。
“你不是想為了她寫個故事嗎？”
......
在那間老舊的院長辦公室，有一位身穿黑袍的神官站在那大尺寸的窗前。林清焰負手而立，望著那張擺在桌前的照片。他一揮手，照片變成粉末，隨風而散。這間辦公室，將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這座福利院的院長，也不再是個叫做蘇錦的女人。
會有新的人，出現(xiàn)在新的記憶里。
如同很多事物一樣，逐漸會被人們遺忘在某個角落。
......
天微亮，有幾只麻雀在電線桿上聒噪。它們站在微涼的電線上，看到遠處的清潔工人已經(jīng)開始工作。
明明剛?cè)肭?，天氣卻變化得如此之快。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穿上了長衣長褲。微黃的樹葉像是粘在樹枝上一般，仿佛就差一陣風，就能結(jié)束它這次在人間的輪回。一片樹葉隨著風落在窗沿邊，看到一個人在桌前敲擊著鍵盤。
他用手搓揉著眼睛。好困，他太累了，996的工作制，毒害了他年輕的身體。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他認命地對自己說，生活會不是童話。世界上更多的人，因為找不到工作而發(fā)愁。疲憊開始侵蝕他的大腦，他決定去洗把臉，清醒清醒。
他把水拍在臉上。冰冰涼涼的。
鏡子里出現(xiàn)一張男人的臉。
粗糙的皮膚，沉重的黑眼圈，油膩的頭發(fā)。
不對，是兩張同樣的臉。那張臉對他露出毛骨悚然的微笑。
天??！他大叫一聲。
鏡子里，只有一張驚恐萬分的臉。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他定了定神，手指觸到玻璃。
里面的人和他做出相同的動作，他們的手指碰到一起。
熬夜熬到出現(xiàn)幻覺了。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
鏡子里，那張陰郁的臉，慢慢向前靠近。肌肉扯動嘴角，他模仿著那個人的微笑。有些僵硬，還需要多加練習。他抬起手，手指慢慢穿過鏡子，就像穿過一層薄薄的水面一樣。
接著是臉，身子，甚至是腿。
當他站在潔白的瓷磚上，感受腳底傳來的真實觸感。
這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鏡子，不過是虛假的化身。
他看到鏡子里自己粗糙的皮膚，沉重的黑眼圈，還有油膩的頭發(fā)。
他不喜歡這張臉，太丑，眼睛太沒生氣。
像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