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婦人就這么拍成了一排站在不言身后,抬眼看了看沈妙語,便跪了下去。
沈妙語心中一驚,這是在做什么!
不言開口說道:“沈小姐還了我們意識,自然要言謝,至于我們作亂,傷了沈小姐,我們心中也是有愧?!?p> “各位姐姐妹妹這是說什么,厲鬼傷人,不是你們的錯…”沈妙語雖然這么說,但是心中還是難以過去的,畢竟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時日無多,但是修仙之人論一個理字,也說不出到底該怨恨何人。
跪在地上的婦人們微微側(cè)頭不敢直視沈妙語,應該也是心知面前這個小姑娘是因為自己才淪落到如此地步的。
不言沒有時間再去道歉,緩緩開口,一個小姑娘走了出來。
知命者?這個村子里竟然隱藏著一位知命者!
知命者緩緩開口道:“我叫碧蘿,也是這個村子里的人。因為是知命者,早早出門歷練,等我回來時,已經(jīng)是這幅模樣了?!?p> 知命者能感知世間的所有事,無須師傅帶領,跳脫五行之外,但是修行不了武道,一般都是藏匿一生。
碧蘿緩緩走了過來,抓住沈妙語的手道:“我能讓你感知以前發(fā)生過的事,不用擔心,無論以前故事有多長,時間經(jīng)歷多么久遠,在現(xiàn)實,也就是半柱香的時間?!?p> “會有些痛,忍一忍。”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沈妙語的腦子一瞬間想是被雷擊一般…
陌生的場景一瞬間涌入腦海之中。
“姐姐,姐姐你看!這是我剛尋得的新品草藥,之前咱們這山上可是沒見過的哩!”說話的是個看起來伶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挎著個草藥籃子拽著一個腦袋著包著布巾的山姑子的手。
山姑子臉上有兩片長期暴曬的紅暈,十分寵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說道:“小丫頭可聰明哩!咱們就指著你呢是不是!”說罷捏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
山姑子扒拉了一下小姑娘摘的草藥,回頭喊到:“娘!我出谷去賣草藥啦!”
山姑子拉起小姑娘的手,背了一筐各式的草藥簍子往谷外走去。
這個谷幽靜自得,雖然叫谷,但是地勢高聳,是山上自然形成的一座谷,出谷之后往下走才是山,山下面才是集市。
一個大姑娘一個小姑娘就這么一蹦一跳的歡脫的走著,突然小姑娘停下了腳步,直勾勾的盯著旁邊草叢。
“丫頭,怎么啦?”山姑子看小姑娘停在那,也跟了過去。
“?。。?!”山姑子驚呼了出來。
草叢里躺著的是一個人。這個人仿佛受了傷,但是看樣子還有氣息在。
山姑子平日都干些粗活兒,有的是力氣,一下子就把躺在草叢的人扶了起來,扭頭對小姑娘說道:“丫頭!快去叫人來!”
“哎!”丫頭噠了一身背起剛才山姑子掉落在地上的藥草簍子嗖嗖就跑回了谷。
太陽落山之際,總算把傷員扛回了村子。
小丫頭蹲在炕邊,一只手支著自己的腦袋,直勾勾的盯著這個受傷的男人。
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絲黑發(fā)中,身著淡藍色的白紗衣簡單而不失大雅,腰間配著一看就相當值錢的佩劍,在這山谷中哪里能見到這樣的人?。?p> 小丫頭一時看癡了,生生挨了姐姐一個爆栗才恍過神來。
山姑子妥善處理了一下男子的傷口,又掖好了被子才安心領著丫頭出了門去。
“這個先生看起來就是咱攀不起的知道嗎?你可千萬不要胡鬧碰壞了先生的東西,知道不?”山姑子一臉不放心的看著小丫頭,小丫頭左手擰著右手有點兒不安分的低著頭,但是眼睛卻往屋子里斜了斜。
山姑子看丫頭也沒聽進去的樣子,便抱起來她送到了老太太房里。
這谷中人不多,這家也就兩間房,平日姑子自己帶著妹妹睡,如今自己屋子被占了去,妹妹只得送到老太太屋里去,自己在院子里將就著坐睡一宿就好。老太太也是個心眼兒實誠的,雖是心疼,但是人家受傷要緊,自己身子骨也不好,只得帶著丫頭回了房去。
谷中夜晚還是有凜冽強勁的風吹過的,姑子雖說平日干些力氣活兒,說到尾也是個凡間女子,自己抱成一團兒縮在了男子門口,抵不住困意便哉歪著睡了起來。
姑子再一睜眼,發(fā)現(xiàn)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鷹眼一樣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氣的鼻子,距離近的頗有些曖昧,喘息間能聞到一股清涼的草藥味…
姑子驚得一跳,騰的一下就起身了。眼前男子只是笑了笑,直起了腰,男子比姑子高出一頭多,剛才是俯身看著姑子,如此站直,竟然頗有威儀。
“先生…你昨日傷勢嚴重,今日怎么的看著就好了?”姑子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個人怎么一夜之間就恢復如初了。
“不瞞姑娘,在下是仙門所出,追擊邪祟來到此地,不幸失手,這才受傷,但是如此小傷,一宿也便恢復了?!蹦凶诱f話之間帶著沉穩(wěn)冷靜,是這個山里聽不到的。
姑子小鹿亂撞,昨日那傷,在面前這個先生嘴里,倒是如此小傷,仙門世家,真是撞了大運,有幸一見。
見姑子臉紅耳熱,男子嗤笑了一聲,做了個揖:“在下還未報家門,陵山人氏,法號嵐靄君。多謝姑娘搭救,萍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嵐靄君…姑子沒什么文化,但是聽得就就感覺這個名字真好聽。
“額…不用不用,小事小事?!惫米踊琶χg擺了擺手。
嵐靄君笑了笑問道:“未知姑娘芳名?”
姑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裙角,尷尬的說道:“沒有名字的,村里都叫我布姑?!?p> “布谷?日出布谷鳴,田家擁鋤犁。也是好名字啊?!?p> “啊…不是,我們村兒都是姓布的,都叫我姑子,所以…叫布姑…”雖然姑子聽不懂男子所念的詩是什么意思,總歸自己是配不上的,想到此處,就感覺自己低微的如同螻蟻,恨不得重新投胎了不可。
“大哥哥醒啦!”隨著孩童一聲伶俐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局面。
嵐靄君低頭笑吟吟的問道:“你叫什么呀?”
小姑娘笑的花朵兒般的燦爛:“我叫丫頭!”
布姑試探性的望向嵐靄君,用她盡可能有禮節(jié)的語氣問道:“孩子太小,我們山野粗人不會起名字,可否君上賜個名字?”
嵐靄君思忖了一陣子說道:“若是姓布,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比喻人品誠實正直,就叫布言可好?”
還未等布姑回答,小丫頭興奮的跳了起來,“我以后就叫布言啦!我有名字啦!”
布言大大咧咧的扯著嵐靄君的手,拽去了草藥篷,一樣一樣的顯擺自己對草藥的熟識,布姑愣是沒攔住。
嵐靄君竟也是被這小丫頭驚到了,不經(jīng)意間喃喃自語道:“這個小丫頭天資過人,留在山谷里,屬實是埋沒了。”
布姑聽到了,看著自小長在身邊的丫頭,以前從未考慮過這些,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讓她這么多年不開竅的腦瓜子開竅了,在這個山谷里,活一輩子也就這個樣了,連跟面前這個仙君說話都是說不明白的,這種實際上的壓迫感讓布姑心里難受的喘不過氣來,布姑鬼使神差的突然跪了下去。
“仙君,我們是粗人,一輩子都要窩在這里的,能遇到仙君,已經(jīng)是修來的福氣了,這丫頭伶俐,仙君可否讓她當個婢子服侍左右?就當讓她去見見世面。”
布姑說罷就連磕了幾個頭,咚咚作響,實在是實誠。
嵐靄君一愣,緊忙把布姑攙扶了起來,布姑生怕嵐靄君拒絕,幾次三番的打算下跪,嵐靄君看拗不過,便點頭應了下來。
小布言不太懂發(fā)生了什么,沒過幾日便哭著喊著不愿意離開姐姐,但是在姐姐執(zhí)著下,讓布言去游歷幾年才能回門,布言只得死死抓著嵐靄君的衣角咬著嘴唇走了。
夏天到底是多悶熱的。小布言腦袋搭在一艘小船邊兒上,看著湖里游來游去的小魚兒,盯的入神。
船頭俊秀的嵐靄君笑著說道:“布言,過了這湖沒多久就能到陵山了,那是我的家鄉(xiāng)。跟在我后面,謹言慎行。”
布言笑咧咧的望向嵐靄君點頭答應??粗鴯轨\君清風道骨,仿佛夏天的毒熱也消除了大半。
后來,又是一個夏天,可這個夏天,卻不怎么好過了。
陵山?jīng)]有素人進來的,索性就棄了姓氏,叫做不言。這時候的不言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有嵐靄君教導,識了字,懂了禮節(jié),自己沒事兒就習些粗陋的醫(yī)術(shù),連村子里難聽的口音也改掉了。不言自小是個聰明的,雖說鬧了幾回要回去,但是后來也是舍不得嵐靄君想著日后出息了再回去看看。
嵐靄君對待不言也是甚好的,除了教導嚴苛以外,也算是寵著的。
這天兒不言想著嵐靄君早早就出門了,著急的忘了吃食,不言熬了些菜粥,推門要給嵐靄君送去。
砰當一聲菜粥撒了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