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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不許開花

第一百五十八章:滅世之火

三月不許開花 蟬七娘 4142 2021-03-05 12:03:25

  火離體,烈與詞悲鳴一聲,飛不起來,扭頭看了看步霄與桃枝枝并肩站在一起的樣子,她不由想,那個時候,他為什么沒有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呢?

  當(dāng)初那么信誓旦旦的說要做彼此的鎧甲,到頭來,他卻狠心將自己拋下……

  哪怕是拼盡全力而不得,也好過什么都沒來得及做,便被這樣孤獨的留在世上。

  黃泉……好冷啊。

  鳳谷五部她從小哪里都去玩過,只除了冰部。

  因為那里常年冰雪,除了冰晶鳳凰們,沒人能受得了那般寒凍。

  更遑論她這從離火中出生的烈火鳳凰。

  她喜熱畏寒,卻在這陰冷的幽冥,一待就是數(shù)萬年。

  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就燒盡一切,重新來過吧。

  烈與詞扇動翅膀,正要沖天飛起,偏執(zhí)的眼里卻又出現(xiàn)一抹清明。

  她驀然想起那個在姻緣樹下喝酒的人。

  于是想,不行,不能這樣,他還在這個世間活著……

  但沒等她想完,絲絲黑氣變得更加濃郁,瞬間將她眼里的清明淹沒。

  有個聲音在她腦子里縈繞不去,似是在說:“別再自欺欺人了,這個世界欺你騙你,你難道還要繼續(xù)忍受嗎?你以為他所說與你重來是真心的嗎?他什么都不記得了!那不過是哄你的鬼話!可憐你還把它當(dāng)作約定!你瞧如今情景,他根本就是在借此讓你看清,情義難全,他與你再無可能!”

  她甩了甩頭,想要甩掉那些聲音,卻無論如何不能擺脫,再睜開眼時,只剩下狠戾與瘋狂。

  她想,既然如此,我便用我的方式重新開始吧!

  一聲尖利的鳳鳴過后,心火在空中炸成了煙花。

  時人從未見過這等術(shù)法,只覺也不見得多么絢麗,又未造成什么影響,便一時愣住了。

  只聽一聲“住手!”,月下仙人疾飛過來,再往后,天帝竟然帶著幾位帝君都趕了過來。

  然而已是晚了,煙花炸在空中,很快會變成一縱即逝的美好,但心火炸裂,每一個碎小的火花又再炸開一次,以此循環(huán)下去,很快,空中,哦不,世間全是點點星火。

  它們像是一場花火雨落了下來,落在哪里,就吞沒哪里。

  肉眼可見的花草樹木全都化作一抹煙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啊啊啊啊!”喊叫聲此起彼伏,原來是心火終于落到了人的身上。

  此時什么防御護(hù)罩全都無用,那火就像是化尸水一般,頃刻間將人化成了一把灰,風(fēng)一吹,天地間便彌漫著一場大霧。

  步霄也未見過此種滅世之火,卻很快回過神來,咬破手指,以神血為符,畫起了防御陣法。

  十二劍靈紛紛助陣,各神魔不管不顧的往陣?yán)镢@,步霄只得將陣越撐越大。

  只有琴難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護(hù)身法罩也是心火一碰就碎,但碎了后他立馬又再補上,許多魔人看他如此紛紛效仿,但短時間還行,時間長了,法力難以為繼,他們只好厚著臉皮再次紛紛跑進(jìn)了步霄的陣?yán)铩?p>  琴難在不斷破碎重建的護(hù)身法罩里,抬起了臉,看著如雨落下的心火,笑了笑,也不知是在與誰說的道:“你看,這心火之雨落在神仙的身上,也落在魔族的身上,可見這天道,實在是公平之極?!?p>  陣法作用有限,步霄終是燃金血為屏,那心火打在屏障上,便當(dāng)真如雨打窗,只留余聲了。

  他聽了這話,回頭看他,“所以,這便是你想看到的嗎?”

  “咳,我以為你會說邪魔外道,蠱惑人心呢,”琴難攤開手,聳了聳肩,“你瞧,我不也很是狼狽嗎?說了當(dāng)真與我無關(guān),你也不信啊?!?p>  步霄不與他爭辯,只說,“把你的心魔收回來!”

  “……”琴難還在想著,自己化作桃枝枝的樣子,帶心魔去黃泉的時候他大概率還在養(yǎng)傷,怎么也不會知道這事才對,卻忽略了他們交過手,他竟還記得心魔的氣息,于是也不再否認(rèn),只看著他身邊的桃枝枝,笑道,“怎么,你就這么點能耐嗎?你若是害怕自己護(hù)不住她,大可交給我呀!”

  步霄再不與他說話,只桃枝枝回過半身看著他,眼神有點復(fù)雜。

  她還沒開口,琴難就先受不住了,“你別這樣看著我,心魔只是個引子,說到底還是她自己那未曾放下的執(zhí)念在作祟,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你當(dāng)真不知道嗎?”

  “這難道不是你所愿嗎?”

  “魔域你不管,也不想與天斗,我曾經(jīng)一度以為你比神仙還要無欲無求,卻不想……”

  “原來你要的是一場毀滅啊?!碧抑χ醣瘧懙目粗匐y,“這個世界,當(dāng)真沒有你在乎的人了嗎?”

  琴難心中一動,張了張嘴,卻無聲笑了起來。

  桃枝枝再不看他,眼看步霄失血越來越多,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該怎么辦?!怎么才能幫步霄哥哥呢?

  “你們愣著干什么?!”

  桃枝枝看著躲在步霄法罩里的神魔們,焦急喊道:“末日當(dāng)前,你們就看著他一人發(fā)力?”

  “你們把戰(zhàn)神當(dāng)什么了?!”

  “這天下是他一個人的天下嗎?!”

  “憑什么啊?!他從那么黑的地方誕生,這世間的美好他都不敢伸手半分!他的一切都不屬于他自己,所以你們是在等他犧牲,大不了再等下一個戰(zhàn)神是嗎?”

  “你們就躲在他人庇護(hù)下等著看著?!你們修的什么仙成的什么道?!”

  “好好好!你們無能無力無情!我一個墮仙卻見不得!這天下有我一份!我自當(dāng)竭盡全力!”

  桃枝枝說完,喚出本命桃花,用盡法力開始對抗心火。

  仙魔大戰(zhàn)因為這場滅世之火變得人人自危,聽了桃枝枝的話,一些神魔漸漸走出法罩,一時間法相大開,一往無前的擋在天地間,像是好多好多年前,撐開天地的法柱。

  那時天地被分開,清氣上升,濁氣下沉,天地似乎兩極分化,地面寸草不生,沒有活物,神仙們便以己身化為神柱,一為鞏固好不容易分開的混沌,二則為承上啟下,讓清氣也能流轉(zhuǎn)到地面。

  再后來,在清氣的滋養(yǎng)下,地上有了生命。

  再后來,天地永隔,神柱失去了存在的作用,消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歲月長河中。

  而那些開天辟地的神仙們,再也不能回來了。

  便是如此,西王母每每想起那個化身神冢的男人,剛想要埋怨幾句,卻又很快釋然起來。

  她只能鬧鬧脾氣,不待見每一任的戰(zhàn)神,卻絕不允許,有人要將他所維系的一切抹去。

  只見天邊出現(xiàn)萬丈霞光,西王母帶著整個鳳族浩浩蕩蕩的趕了過來。

  好幾個擋火的神仙已經(jīng)隕滅,菁華提著青燈,帶著一眾鬼差匆忙趕來救援,別說幽魂了,隕滅的神仙連個殘魂也沒剩下,他皺了皺眉,不由愣在了那里。

  鳳族行事不拘,唯愛至上,住的地方又非法力高深者不可入,是故有點偏安一隅的意思,但也同樣閉目塞聽,不是西王母前來,他們都不知道外面變了天。

  鳳族的君主并未親自前來,來的是個長須白發(fā)的老頭,眼下看了此等情景急得直跺腳,“我的天咧,是誰將我們的小殿下逼成這樣,心火一出,她怕是活不成了!”

  此等緊要關(guān)頭,先說的居然是這么一句,鳳谷護(hù)短可見一斑。

  天帝等神仙的眉毛不免跳了一跳,正待相問,卻見老頭不知向身后交代了什么,他身后的女子化身為鳳,沖天而起,旋轉(zhuǎn)落下間,冰雪漫天飛舞,空氣似乎都被凝結(jié)起來。

  每一片雪花都像是有了指引,朝著心火直奔而去,一遇上便將之包了起來,那心火竟然像是被凍住了!只在晶瑩剔透的雪花里,像花蕊似的閃著紅藍(lán)色的光。

  “這可不是真的雪花,是冰丫頭們的本命翎羽所化,但這法子撐不了多久,”老頭繼續(xù)說道:“在這世間,心火只一物可滅,那就是真情淚!”

  老頭瞪著眼睛,看向四周,“還看著我做什么?快哭?。 ?p>  眾人一愣,開始鬼哭狼嚎。

  西王母吸了吸鼻子,哭不出來,只好將自己一眾小獸派出,幫人躲避心火之雨。

  像是在應(yīng)證老頭說的話一樣,有些心火已將雪花似的翎羽化了,又開始炸了起來。

  西王母瞧這景象,正想著看看誰法力不濟了,幫扶一把,就看到魔族有人“嗷嗷”大哭。

  哭得既難聽又丑陋不堪不說,當(dāng)他們將淚水彈至心火時,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不起作用。

  他們罵罵咧咧的退到陣?yán)铮^續(xù)與天兵們聊天,從你吃了沒談到了你會不會翻地種蘿卜。

  天兵只管翻白眼,并不搭理。

  漸漸的大家都發(fā)現(xiàn)這個辦法不管用了,紛紛看向鳳族老頭。

  老頭被他們這種“老騙子”的眼神冒犯到了,直接炸了毛,“看我做什么?!真情淚真情淚,不就講一個情字嗎?!怎么的,你們活了這么多年,連情都未曾有過嗎?!”

  冰晶鳳凰們的翎羽如白雪皚皚,仙子們都快把自己拔禿了,然而眾人卻無動于衷,臉上只余一片霜色,心中冷得一陣陣凄涼。

  真情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很多人,確實是沒有的。

  更何況,情之一字,傷人傷己者眾多,神仙們?nèi)Т蟮肋€沒修完,誰想碰那玩意兒。

  老頭有點瞧不上他們似的搖了搖頭,轉(zhuǎn)頭看向了烈與詞。

  她已經(jīng)連本體都喚不出來了,虛弱的倒在一個白發(fā)男人的懷里。

  “呔,哪里來的登徒子,快點放開我家小殿下!”

  他這般吼著跑了過去,聽著月下仙人連聲在喚“阿詞”,他覺得有點熟悉,便嘗試著叫了一聲:“戰(zhàn)……歸虹?”

  月下仙人聽見聲音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喚烈與詞。

  老頭拍了拍心臟,“哦,不是啊,我就說歸虹怎么會長得這么丑,更何況他不是早死了嗎,這大白天見鬼,是要嚇?biāo)牢覇???p>  感覺被冒犯的月下仙人決定當(dāng)作沒聽見,只一心一意想要喚醒烈與詞的神智。

  “沒用的,”老頭說,“她的執(zhí)念是歸虹,除了他親自來,旁人都沒用。”

  月下仙人充耳不聞,繼續(xù)呼喚,老頭涼涼道:“瞧吧,這便是天界作繭自縛,若當(dāng)年不逼死歸虹,便不會有今天的滅世之禍。”

  卻見天帝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身邊,并且問他:“眼下不是說風(fēng)涼話的時候吧?你也是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鳳凰了,有什么辦法就直說吧?!?p>  老鳳凰不怎么高興的回道:“我不是說了嗎?真情淚!就這一個辦法。”

  天帝也沒有在意他的無禮,指著月下仙人道:“他就是歸虹?!?p>  老頭大驚之色,似在閉著眼睛想象了一下曾經(jīng)的歸虹是個什么樣子,再睜開眼,瞧著月下仙人的臉上,滿是懷疑。

  “你想問他為什么活著?”天帝指了指自己,“正是作繭自縛的區(qū)區(qū)在下親自幫的忙?!?p>  “……”老頭擺了擺手,“不,我想問他為什么現(xiàn)在這么丑,有點配不上我們小殿下了呢?!?p>  “……你別一口一個小殿下的在這里裝老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是哪個老鳳凰嗎?”

  作為鳳族里資歷最老,行跡最神秘的長老,老頭覺得有點聊不下去了,便道:“我確實沒有其他的辦法,此時只有喚醒了小……烈丫頭的神智,再讓她將心火聚起,然后收集足夠的真情淚撲滅,才能解眼前之危?!?p>  “如此一來……”天帝斟酌著語言,道:“她豈不是就……早些年還不如就聽我的話,早點涅槃,說不得現(xiàn)在快活得跟什么似的……”

  “你以為心火為什么需得真情淚才能熄滅?因為那是鳳族最為炙熱的感情所在,若是鳳族無情,以此能耐,不得天下大亂?”

  “我早已不管世間之事,今次來,也是想做一個了斷。鳳之一族有點護(hù)短你也是知道的,他們這么多年沒將烈與詞帶走,也是理解她感情的深厚,只是他們原還樂觀的想著,或有她熬不下去便涅槃的一天,誰曾想,她竟是這般堅韌執(zhí)著的人,看來這么多年的孟婆她也算是白做了。你若當(dāng)年逼她,只怕眼下之困就要提前發(fā)生了?!?p>  天帝聽了這些話,也沒有反駁什么,只說,“無論如何,她這枉顧蒼生的罪孽難消……”

  “我知道,待此事后,我會與君主說明,鳳谷封谷萬年,作為懲戒。至于她,這些年來,難道對她的懲罰還不夠嗎?!”老頭嘆了口氣,看著一聲未斷,專注的呼喊著烈與詞的月下仙人,不由又問了一句,“他真的是歸虹?”

  天帝也跟著嘆了口氣,說,“此事說來話長,但他的的確確便是先戰(zhàn)神,歸虹。”

  老頭點了點頭,“那便讓他快點喚吧,再不快點,只怕那邊那個燃血的小伙子要受不住了。”

  兩人回過頭去,看著臉如雪色的步霄,想他們縱有通天本事,如今卻也只能垂手看著,心中滋味并不好受,卻又能理解戰(zhàn)神的特殊性,大概這便是每個人獨立存在的特殊意義吧。

  只是不知道,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臉色為何更差,倒像失血的是她一般。

  桃枝枝眼睜睜看著金血如絲如線,從步霄身上抽離,而后緩慢覆蓋大地。

  又看著部分神魔躲在陣?yán)?,臉上再沒恐懼。

  他們之所以還能神色自如的講話,俱都因為,步霄用一身神血布下的金色法罩。

  所以,縱然他不是穿著金色戰(zhàn)甲,縱然他沒有被天界逼迫,也還是要走向那個噩夢中的結(jié)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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