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知炎涼在桑田

　　寶玉自從夢醒，便嗜貓成癖，養(yǎng)了一屋子的小母貓，整日里玉衡長、玉衡短，終究也不知哪一個(gè)是玉衡。

　　黛玉同湘云仍住一屋，房間仍建在幾簇湘竹旁，族中眾事皆以圓滿，黛玉才放下一顆心來思念王北靜。

　　她算了算時(shí)間，他們分離已經(jīng)一個(gè)月零二十一天了，雖無淚可流，可精神卻一天不如一天……

　　這日黃昏，黛玉和湘云坐在小竹林里合琴，談罷，二人久久未語，各有心事，各有情傷。

　　黛玉：人間別久不成悲。

　　湘云：兩處沉吟各自知。

　　黛玉拂落一顆淚滴：故人隔秋水，一望一回顰。

　　湘云掩袖：夜夜明月嗔，香盡作秋塵。

　　黛玉：芙蓉暗影三更后，知是凌波飄渺身。

　　湘云：臥聽龍吟滄海前，不知炎涼在桑田。

　　黛玉不說話了，湘云也不說話，又是長久地靜默。

　　突然一陣秋風(fēng)侵骨，湘云正要喊她回去時(shí)，黛玉突然笑了：“湘云，你有沒有聞過很多蘋果睡在一起的香氣”

　　“啊？”

　　“就是成百上千個(gè)蘋果都在一起、散發(fā)那種香氣，你可有聞過？”

　　湘云搖頭。

　　“我聞過，那日我和王北靜誤入別人的蘋果園，被農(nóng)場主人發(fā)現(xiàn)，匆忙間躲進(jìn)一個(gè)小倉庫里，那里面堆的全是蘋果，它的香氣像什么呢……嗯像花香，不，比花香淡一些，像……我無法形容那樣的香味，但那樣的香味卻令我終生難忘，還有他指間的煙香，我只聞過一次，可惜再也聞不到了……你可曾看過電影?”

　　湘云搖頭。

　　“王北靜帶我去看昆蟲總動(dòng)員，我喜歡里面那只蜘蛛，毛茸茸的像小老虎一樣可愛，我還喜歡里面的音樂……我還喜歡……”黛玉突然泣不成聲，伏在琴上嗚咽。

　　此時(shí)黛玉雖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這等無聲之泣，氣噎喉堵，更覺得利害，漸漸喘息不止，似乎無法呼吸，湘云見狀，立即垂打她的后背，竟“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湘云害怕了，哭道：“你別這樣好不好……”

　　黛玉卻覺吐了這一口血后，頓覺神清氣爽：“你哭什么，豈不知斷魂啼血，可沁美枝”

　　湘云接了一句什么，但竹林突然嘩嘩風(fēng)鳴，黛玉未曾聽清，湘云惱這竹葉煩人，當(dāng)即罵起竹子無情：“竹子若有情，不會青青如此！”

　　“竹子若無情，哪得青青如此！”黛玉接道。

　　“兩位姑娘杵在這風(fēng)口做甚？”雪雁手捧一束桂花問二人。

　　二人抱琴起身，黛玉又突然側(cè)身對湘云道：“今年的雪我想必見不到了，只有一愿，若梅花開了，折一枝紅梅到我墓前。”

　　湘云啐她：“呸呸呸，盡胡說八道，你最好活一千年，等王北靜回來找你”

　　黛玉偏頭一笑：我只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

　　湘云抱著琴走在后頭，盯著黛玉的背影，心想，若是你死了，我也活不久，這梅花，不如讓別人折去。

　　她也相思成疾，只是不如黛玉這般藏不住愁，她想念那雙眼睛，想念他身上青葉一般的味道，他的吻，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