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小王爺出山
戚氏二年，匪徒出沒，內(nèi)亂爆發(fā)，京城內(nèi)外封鎖，城樓進出嚴(yán)防死守，身穿鎧甲，手握長槍，雙目炯炯的侍衛(wèi)幾乎包圍了整座城。作為侍衛(wèi)之首、皇帝近臣的趙明淵，卻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一病不起。這無疑讓本就提心吊膽的守城軍們更心焦，他們愈是緊張，這座本該安寧富饒的城池就愈是暴亂。
城門統(tǒng)領(lǐng)正立在城墻上，注視著為了出入城絞盡腦汁的百姓們，疲倦而不敢松懈。平日里慣是進城的多，無這許多人要出城，只因局勢不穩(wěn)，大家都亂了陣腳，無頭蒼蠅一樣到處飛。他身為統(tǒng)領(lǐng)，有責(zé)任“安撫民心”——控制出城的人數(shù)，幫亂民們鎮(zhèn)定下來。
遠(yuǎn)處有轟亂的聲音，他不禁瞇了瞇眼，看到一人一馬，正絕塵而來。那人自是囂張跋扈至極，全然不理會路上的行人，若誰擋了他的路，他準(zhǔn)會碾過去。
統(tǒng)領(lǐng)幾乎以為這人要硬闖出去，不由得渾身一緊，跑下城墻，守在門處，唯恐那兩個新上任的年輕人應(yīng)付不了。
還好，那人在城門前猛地一勒韁繩，拉住了馬。統(tǒng)領(lǐng)默默地松了口氣，他還算得上知禮，省去了很多麻煩。
他摘下頭上的白紗罩，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城門統(tǒng)領(lǐng)不禁吃了一驚，還未來得及詢問，那女人便掏出一塊玉佩，在他面前草草地一晃：“皇權(quán)特許，大人行個方便?！?p> 圍在他旁邊的兩位守衛(wèi)軍，卸下了威嚴(yán)的面具，好奇地張望著那枚玉佩，而他卻早已對那玉佩的模樣司空見慣。戚卓云登基以來，戚氏一族的登徒子極熱衷于手持玉牌，喊他半夜開門，像今天這樣客客氣氣的，還是頭一次。
“讓開?！彼幊恋叵铝?，率先退到了一旁，兩個守衛(wèi)也識相地散開，為馬讓開了一條路。
幾乎是一瞬間，姜靈的鞭便狠狠地落下，受驚的馬如同離弦之箭，順勢而發(fā)。
駿馬向北奔馳，騎跨著它的姜靈聽到了自己分明的呼吸聲，她逐漸感覺呼吸困難，溫?zé)岬臏I水流了一臉，天已將暮，不知跑了多遠(yuǎn)，她沒有做留宿客棧的打算，只在一處小山丘后，尋了個溫暖柔軟的草叢，便坐了下來。
月，爬上了山坡，冰涼浸透的月光將她的劍照得雪亮，姜靈身上唯一的一塊絲綢正緊緊擦拭著那劍鋒，明鏡般的劍面映出她堅毅的容顏。她的嘴角微微向下，一雙眸子黑亮又篤定，臉龐那分明的棱角使她的容顏更有韻味。
姜靈皺了皺眉，她不知自己是否算得上美人。陳玦很美，是不諳世事、小鹿一樣的美，薛湘睿也很美，薛氏嫡女，高高在上，又不乏柔媚，是貓兒一樣的美，那她呢？她忽地一愣，不由笑了，何時開始，她與那秦淮一樣，都愛把人比作獸？
“姜靈！”追來的秦淮向她奔跑而來，喘著粗氣，無奈又痛心地一聲喚。
姜靈放下劍，笑容盡散，回過頭去，“我一時疏忽，竟沒聽到你的馬蹄聲?！?p> 在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秦淮停了下來，雙手撐膝，嘿嘿一笑：“你看自己看得入神了。這不奇怪，你美如仙子，誰看都會六神無主的。”
厭倦了他的油嘴滑舌，姜靈收劍入鞘。
秦淮臉上故作輕松的笑意也消失了。
“你要去哪兒？”
“邊疆。趙夫人沒告訴你？”身子不自覺地向后傾，他的到來讓姜靈又是抗拒，又是心痛。原不想做這樣的告別，他卻追了過來……
“你為何還要回去？”秦淮痛心疾首，“你就那么愿意為戚卓云辦事？”
姜靈嘆了口氣，鼻腔微酸，委屈又掙扎地看著秦淮，“師兄，我不是……”
不等她說出口，秦淮卻疾步靠近，撲上前去，將她牢牢抱住，“我不在乎你有什么不得已，我不在乎什么大義，我也不計較你的欺瞞，不管你做了什么，沒做什么，我都是你師兄?！?p> “師兄……”姜靈推開他，扭過頭，“我已經(jīng)為你添了許多麻煩，若我在，只會成為戚卓云威脅你與趙公子的籌碼。我不想牽累旁人，你讓我走吧?！?p> “姜靈，你聽好，”秦淮耐著性子，扳過她的頭，迫使她對視著自己，“你若現(xiàn)在走了，就是前功盡棄。你若不能留在趙府，你在大漠的時光就算白捱了?！?p> “我是替商國穩(wěn)住邊疆，不是為了某一氏?！苯`愣愣地。
“我知道?！鼻鼗吹吐?，“我知道絕雁嶺上不只有閑云野鶴，還有萬里江山。可你投靠戚氏，難道是真的選定了明主嗎？”
“我的力量算不了什么，你和趙公子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應(yīng)該為了保全我而束手束腳?！苯`低下頭，“戎越兩國的信物……我已經(jīng)交給了趙明淵，怎么做就看他自己了?！?p> 眼看姜靈主意已定，秦淮愈發(fā)焦急不安，語氣也變得哀求，“師妹，別走，只當(dāng)是為了我，你我多年不見，才剛重逢，我……”
姜靈握住了他顫抖冰涼的手，一字一句堅定道：“我不會讓你被皇帝牽制。留在京城的我，一無所用，只會成為你的弱點。我知道，我的師兄是不需要后顧之憂的?！?p> “不，不……”驚慌失措的秦淮復(fù)抱緊了姜靈，試圖用懷里的溫度來守住她，“你我?guī)煶鐾T，我不能再躲在你身后！姜靈，你的責(zé)任就是我的責(zé)任，我的責(zé)任還要多一條，就是守護你。我絕不會讓黃沙再淹沒你的腳踝，也絕不會任由你被鎖在深宮，我是中廷小王爺，這天下我誰都不怕！若不能留住你，我便只是人間可憐蟲?！?p> 姜靈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說，眸中似有觸動，然而只是一閃而過，她緊接著便挽住了他的胳臂，似乎急于求實：“師兄今日所言，我可否當(dāng)真？”
秦淮不能不懷念那些兩手空空，不問世事，悠閑自得的時光，然而若大事不成，姜靈便要替他承受苦難，他咬了咬牙，“絕無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