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也不確定雪雁跟堂嬸說了些什么,但心里已然覺得不對勁了。
我這人性子又直,也不知道收斂一下,便直接訓(xùn)斥了雪雁。
我告訴她要忠心待主,可能我的語氣太過嚴(yán)厲,嚇到雪雁了。
故而她開始跟我求饒,還讓我不要把今日所見所聞告知你……
我本想雪雁是你的丫頭,她到底如何你自己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何用我來多事,故而上午沒有告訴你實情。
但回去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yīng)該將事情原委告知你,其他的,你自己判斷吧,姐姐。”
惜春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把上午她的所見所聞一字不落的都告訴了我。
如果真的是這樣,別說惜春覺得不對勁,連我心里也生疑。
雪雁啊雪雁,到底有什么你不能夠告訴我的呢。
不論你和王夫人說了什么,若不是對不起我的話,你都可以告訴我啊。
為什么不說呢,你不說,反而讓我心里不能釋然,就是一心想相信你,你這樣瞞我,也不能夠啊。
因為是雪雁,我的心已然跌到了谷底。
但對于惜春的話,我還是只選擇相信一半兒,畢竟她所說的人是雪雁……
我也知道惜春沒有什么理由去挑撥我和雪雁的關(guān)系,對于她的為人,我也是頗為贊賞的。
對于這件事,我能想到的,她也必然能想的到。
她還能不顧一切的將此事告知與我,我心里也是感念她的。
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也大可以置身事外,坐山觀虎斗的。
但她卻為此耿耿于懷,時時記掛著我,由此可見這惜春也是個性情中人。
對于此事,我必須有一個冷靜客觀的判斷能力,絕不能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妹妹,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我回去定會有自己的主張的,謝謝妹妹能照實告訴我,這件事也讓你掛心了。
不過還請妹妹萬不要張揚(yáng)此事,待我好好的斟酌斟酌,畢竟,我也不想冤枉了雪雁這丫頭。”
我對惜春叮囑道。
“我本不是多事之人,卻又不能糊里糊涂的把這事藏著掖著,恐耽誤了姐姐的大事。
這事若不讓我碰到便罷,讓我撞見了,我自知我不是個能管事之人,也只能將此事照實告訴姐姐你。
其余的,我是不會再多事的,姐姐大可放心?!?p> 惜春不卑不亢的的說到。
“妹妹你都這么說了,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那我就先走了。
四妹妹你也別在這大日頭下曬著了,快回去吧?!?p> 與惜春道了別,我沒有即刻就回去,而是穿過橋走到一個偏僻的亭子里坐了下來。
我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一下,我怕我這時就回去,被丫頭們看出了心事,倒不如我自己暫且先在園子里坐一會。
沒想到,我最最信任的人,如今卻不得不讓我重新再細(xì)細(xì)審視。
心里五味陳雜,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連一起長大的人都沒辦法信任,那在這紅樓世界里,我還能相信誰、依靠誰呢?
不過,拋開雪雁不說,惜春這個人,倒是讓我有了新的認(rèn)識。
見她說話不矜不伐、不驕不躁的,倒是個讓人喜歡的性情。
在這個人心叵測的世界中,這樣性情的人實屬難得。
但奈何世道如此,惜春最終還是沒有落得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
此時此刻我坐在園子里,腦海里卻反反復(fù)復(fù)的想著雪雁對我的欺瞞和惜春的直爽性情。
一時竟不知她們的為人到底是如何了。
我坐在亭子里,看著湖邊上疏影橫斜水清淺。
湖面上有幾只正在嬉戲的水鴨,如此景致給人一種十分寧靜舒適的感覺。
但我的心里卻沒有半點得到安寧,反倒覺得辜負(fù)了園子里的這番美景。
我將頭倚在旁邊的柱子上,輕輕哈了一口氣。
看著空中逐漸消失的水蒸氣,我又漸漸想起了曾經(jīng)在林府的那個午后,我失足掉進(jìn)水里看到的畫面。
白色的雁中箭落在掛著玉帶的枯木旁……
這一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如今再次想來,深覺可能不僅僅是當(dāng)初我想的那么簡單。
也許還包含著什么其他的深意,也許我和雪雁這丫頭之間,還會發(fā)生些令我意想不到的事……
可是此時我又能下什么定論呢?
她不愿說我自然是問不出什么的,可如果我貿(mào)然行事冤枉了她,我們之間就自然有了隔閡,又會造成我的大憾,我究竟該怎么?
又想了許久,正午的日頭漸漸消淺,可心中還是沒有抉擇。
許是在外邊坐的久了,身上不乏絲絲涼意,便起身展了展腰。
正當(dāng)我打算回去的時候,抬頭卻看到了正在橋上四處張望的紫煙。
她手里拿著我的披風(fēng),遠(yuǎn)遠(yuǎn)的向我這邊看過來,看見是我在這后,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之情,便徑直朝我走來。
只見她一邊快步朝我走來,一邊急匆匆的沖我喊道,“姑娘叫我好找,在園子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大圈,可讓我找著了。”
“你怎么來了,出什么事了嗎?怎么這么著急的找我。”
我見她神色匆忙,以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哪里能有什么事呢,家里什么都好。
只是我見姑娘出門好些時候了,這會子太陽下去了,氣溫也下降了。
想著姑娘應(yīng)該穿得單薄,故而帶了件衣服來。
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呢?”
紫煙不緊不慢道,說著便把衣服給我披上了。
“沒什么,本想自己一個人在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的,不想剛剛碰到了四妹妹,便與她寒暄了一會?!蔽倚χ卮鹧┭?。
只見雪雁抬眼看了看我,點了點頭又問道:“誒,雪雁丫頭呢?怎么只見姑娘你一個?!?p> 我心下驚奇,我本來就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她何故這么問我。
“雪雁不在屋里嗎?我沒帶雪雁出來。”
“姑娘一人出來的呀,我也半天沒見雪雁了,還以為是跟著姑娘一起出來了呢。
那估摸著雪雁這丫頭又跑去哪里偷懶兒或者浪去了罷。”
紫煙笑了笑說道。
可是我心里的嘀咕卻犯得越來越厲害了。
這雪雁上午剛溜出去和王夫人不知說了些什么。
這才一個中午,見我不在又跑了出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我心下忽然蹦出一個念頭,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
不如我眼下就去王夫人那里轉(zhuǎn)轉(zhuǎn)……
心里想著,便就已經(jīng)暗暗決定要去了。
但此時此刻我心里確實已經(jīng)對雪雁沒有多大信心了。
只恐她如果真的在王夫人那里,如果真的被我撞見了,帶著紫煙終究還是對她不好。
故而我便告訴紫煙說我還有些事情要去找寶玉說說,讓她先回去了。
而后我便一人獨行朝著王夫人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