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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無憂

第九章 故人

萬歲無憂 清子菲 3790 2019-10-17 06:45:58

  飽餐后,忘憂總算打聽清楚,如今宇文淵手下有一道士鶴仙,院子里的陣法就是他擺的。

  這兩天忘憂找著各種借口已經將院子上上下下走了遍,將印象里在終南山看到的陣法對照著,最終得出宇文淵真是有錢的結論。

  光是壓陣的玉器就價值不菲,再配上幾味名貴的藥草,株株都是活的!這得廢多大勁才能確定運輸中藥草不死啊。

  忘憂嘖嘖稱贊著,生了想要拜師之心。云觀不愿意教她,難道還不許她找別人學嗎?

  她打聽清楚鶴仙去向,打算日日來個“偶遇”。

  聽說今天鶴仙去了清虛觀,尚未歸。忘憂連忙整理裝束,來到清虛觀外。

  她依舊束發(fā)男裝,一改先前乞兒模樣,雖是粗布麻衣,但倒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意味。

  還未入觀,便見仙氣隱隱。她在終南山結界里見慣了這派頭,也沒什么驚異之情。不知情的外人對此卻稀罕得很,怪不得這里香火這么旺。

  她隨著人群轉入正殿,聽旁人說這里供著的是云觀師祖。真是巧了,在這兒竟要以這種方式遇見故人。

  剛站定,她差點沒笑出聲。大殿上云觀塑像紅綠搭配,長髯飄飄,換了這身仙袍都能去冒充關二爺了!要是云觀見了,還不得氣死過去,她心里略想想便是痛快!

  可嘆一代紅衣美男子淪落至此啊。

  她的憋笑引來旁人目光,只得端正姿態(tài),故作虔誠之狀。

  云觀啊,云觀??刹皇俏乙δ愕?。

  另一頭鶴仙完成了參拜,因為人低調,周圍人竟沒有認出這道法大家來。他只帶著一個小徒弟,連道袍也沒穿。

  鶴仙像是感應到什么,他示意弟子摒退眾人,自己又執(zhí)香向云觀塑像拜了拜:“這位道友有何貴干?”說話間卻完全沒有回頭看她的意思。

  鶴仙精通卜卦之術,要知道她的目的也很簡單,況且這幾天她的行為也實在過于直白。

  小徒弟很快找到借口將旁人帶了出去,時時刻刻低著頭,只聽“吱呀”一聲,大殿重回寧靜。

  “拜師?!蓖鼞n上前一步,在云觀塑像前還說得理直氣壯,“還望鶴仙教我六爻八卦。”

  忘憂話音剛落,方才鶴仙上的香便從根部斷為三段。鶴仙大驚,又上了一次香,這次還沒挨到香爐便折斷。

  這次連忘憂都愣了,這什么情況,排除鬼怪,就剩他自己了……

  “哎,你還講不講道理啊!”她朝著云觀塑像怒氣沖沖,原來他全都知道!可那塑像依舊呆呆的,看得她更是火大。

  “師祖恕罪!”鶴仙慌張拜了下來,還朝她擠眉弄眼讓她和他一樣做。

  偏偏忘憂是個在關于云觀事情上極愛唱反調的,一把拉起鶴仙便往外走。

  鶴仙嚇得臉都白了,平日正經模樣早丟到九霄云外:“你便饒了我這小老兒吧,師祖不同意,我自然不能忤逆啊……”

  忘憂松開了鶴仙的衣袖,她也不好太為難人家,要說源頭還得追溯到云觀身上,憑什么自己不教還不許她拜別人為師了。

  “好,不拜師?!蓖鼞n一挑眉,將先前斷成幾段的香重新插在香灰里,“您大人有大量,可別為難人家。要教訓我,夢里見?!?p>  這次香可算安安全全完完整整,鶴仙松了口氣,擦去額上汗珠,恭恭敬敬跪下謝恩。

  這女子可真不是一般人,竟與師祖還有關聯(lián),這次他將她算出,也不知是福是禍。

  忘憂在木椅上坐定,恢復了嚴肅神情:“其實,我還有一事請教,關于寧國兩顆紫微星……”

  鶴仙叩拜完只站著,萬萬不敢坐下,弱弱點了點頭:“不錯,這件事我也有疑惑,先生可知,是哪兩人?!?p>  “一顆隨六皇子轉到永州地界星盤,另一顆還在京都。此外便不能再精確了?!?p>  鶴仙再次點頭,帶著些許贊許之色:“沒錯,另一顆在京都玄安坊,那里是豫王府所在。”

  三皇子宇文涵……

  從前在晉國時便聽哥哥說起過此人,乃是高皇后所生,從小聰慧過人,文武雙全,若不是不少寧國老臣遵守嫡長子為嗣舊制,這寧國太子怕是就要換人了。

  “玄安坊難道只有豫王府嗎?”忘憂突然又有了別的猜測,可能雖小卻不能不計。

  “還有韓府,桓府,柳府,長公主府?!柄Q仙知道她在想什么,“太后出自韓府,韓家一門三丞相已是榮耀至極,并無不臣之心?;讣沂墙鼛啄晏岚紊蟻淼?,家主是禮部尚書桓耀,實力上差了點。柳家柳木陽現(xiàn)任左丞相,支持六皇子。長公主就不必說了,一介女流?!?p>  忘憂蹙眉,鶴仙的這種說法讓她有些不悅。

  女子如何,古來巾幗不讓須眉的例子多著,女子也一樣可以與男子一樣有一番做為。

  鶴仙察覺出忘憂神情不對,突然想起她是晉國人,連忙解釋:“我小老兒可不是看不起女流,就是就事論事,公主不能參與皇位爭斗,寧國從未有女皇先例?!?p>  寧國沒有,晉國卻有。

  忘憂悄悄在心中嘀咕沒有言語。

  “六皇子這次來永州不會只為清漪吧。”她看過流影給的資料,皇室關系錯綜復雜,每位皇子在外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

  外封皇子中廣安王宇文鴻在涼州,成安王宇文湛在閩州,此生非詔不得入京,徹底與皇位無緣。

  朝中明爭暗斗,暗地里早就站隊分黨,只是明面上沒有戳破。

  太子宇文洛因系皇后長子,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才能不如三皇子六皇子,卻有認死理的老頑固擁護。

  可永州明明是太子勢力范圍,宇文淵來這里做什么?

  “我只是在六皇子有需要時幫助他,其余一概不知??!”鶴仙的神色不像撒謊,他凝視著云觀師祖塑像,眼神中盡是她看不懂的深邃。

  上一秒不正經,下一秒就好像要講出大道理,鶴仙是真“單純”呢,還是裝“單純”呢?

  “聽小老兒一句,算卦不能解決所有事,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你更該向韓少卿韓珂學學,當年大理寺考核,他奪得頭籌,靠的不是算卦,而是這兒?!?p>  鶴仙指了指腦袋,放聲大笑起來。

  忘憂低頭不語,天機不可泄露的事她再清楚不過,云觀就是在人間監(jiān)督這類事。

  倒是鶴仙口中的韓珂,在資料上寫的是個紈绔子弟,母親是長平長公主,一出生便封了縣男,不過最近因拒婚又被皇上收回了爵位。

  他年紀輕輕,二十五歲便位至大理寺少卿,功績遠超前輩,若當真如此厲害,真想見見。

  “聽說韓大人是皇親貴胄,該不會是仗著血統(tǒng)才到如今地位吧?”忘憂壓低聲音故意這樣說。

  宇文淵給的資料遠遠不夠,多了解了解對手也沒什么壞處,知已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嘛。

  鶴仙撫了扶胡子,鄭重地搖頭:“非也,韓大人是奇才。當年九龍杯一案便是他破的?!?p>  浪余聲夜盜九龍杯?她在安城遙遠的記憶被喚醒,這事聽說書人講過,與鬼衣侯還有聯(lián)系。

  “當年大理寺追查了十多天一無所獲,韓大人上任后第二天就追查到浪余聲下落,第四天九龍杯便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但聽說韓大人身受重傷昏迷了兩天。先前皇上曾親自造訪國師府,但鳳子隸不管這種事,又召小老兒前去?!柄Q仙望著云觀塑像陷入回憶,“我本推算出來龍去脈,但師祖顯靈阻止了我說出真相,才免去一場劫難啊?!?p>  連區(qū)區(qū)九龍杯都涉及天機?那鬼衣侯豈不是?但九龍杯一案怎么聽著有些像監(jiān)守自盜?

  “宇忘憂……”

  忘憂懷疑自己幻聽了,怎么好像云觀在叫她?

  她正要繼續(xù)問下去,腦袋好像吃了一栗子,這熟悉的感覺!是云觀那家伙!

  “馬上回去入定來見我?!?p>  只聞其聲不聞其人。

  云觀的聲音消散在忘憂耳畔。她打了個激靈,再回神時鶴仙正以怪異的目光看著她。

  忘憂看了一眼天色,大概已是亥時,沒想到出來一趟要費這些時辰。

  自己夸下的???,還得自己解決。忘憂頗有些無奈:“我知道了,今日還有事,我便先回去。下次……”

  鶴仙見她說“下次”,腦海里便蹦出云觀師祖瞪眼的模樣,大驚失色,連連搖手:“沒有下次了,沒有下次了!”

  唉,又一個被云觀嚇怕的人啊。

  忘憂微笑拱手,慢慢踱出清虛觀。

  觀內鶴仙嘆了口氣恢復鎮(zhèn)定的模樣,他盤腿坐下,望著云觀塑像滿臉虔誠:“師祖教誨弟子不敢忘。但弟子已身陷于此,再難抽身,早已做好赴死之打算。”

  云觀塑像微微泛紅,正與天邊常人不可見的紅月輝映……

  ……

  忘憂只覺得周圍靜謐非常,再睜眼時已是仙山瓊閣,從遠處隱隱飄來悅耳的仙樂。

  她也算守信用,一回去便安心打坐,不到片刻工夫便轉了地方。

  一抹紅色身影正在蓮臺上打坐,赤金鳳凰察覺到她的存在,長嘯三聲隱入云端,染紅萬里彩霞。

  云觀額上流紋閃動異彩,他緩緩睜眼,露出忘憂陌生的神情,然而不過三秒這莊重的氣氛便當然無存:“喲,小徒弟?”

  忘憂:……

  云觀邁下蓮臺,一身紅衣說不清道不明的華麗,連忘憂都看呆了。他伸手理了理滑到身前的長發(fā),唇角淺笑妖魅無雙,哪怕那雙唇說出要你赴死,你也會著了魔般照做。

  他半跪下來,輕輕在她額間一彈,一股仙氣重回到體內,周身大穴皆有死而復生之感。那日終南山被他封印的仙法又回來了……

  忘憂再看眼前的男人,早沒了方才的驚艷,原來他使了幻術!嘖嘖,好個云觀??!

  難道是方才知道她嗤笑塑像,存心這般嗎。

  “哎,這次我召你來可不是和你拌嘴的?!痹朴^在她開口前便毫不留情地打斷,“我有正經事要交代?!?p>  忘憂露出一臉“你說”的乖巧神態(tài),就算仙法回來了她也打不過他啊,與其讓他使出些什么咒法讓她安靜倒不如自己禁聲。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忘憂配合著搖頭。

  云觀驕傲神情便上來了:“我的大乘夢境。大概等你自己修煉個把萬年的就有了吧?!彼脑掍h一轉,“不過,在我身邊,保證只要十年,童叟無欺?!?p>  又當說客?這么多年了他怎么還沒放棄呢?忘憂撐著下巴且聽他如何編下去。

  “知道自己最近為何如此幸運嗎?”

  忘憂再配合著搖頭。

  “你被天道選中了,做我的繼承人?!痹朴^招呼鳳凰過來,那鳳凰收斂了周身火焰拿冠羽蹭了蹭她的手,大顯親昵之態(tài),“它叫夙,上古神獸之一,以后的以后就是你的?!?p>  我的?忘憂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這嗜血的魔物還有這么溫情的一面?天道又是什么?她可沒興趣做云觀接班人。

  云觀左手一抬,夙便向天際飛去,所到之處一片紅火,一會兒便不見了蹤跡。

  他召來蓮臺,歪著身子躺在上面:“臭丫頭,你不情愿,我還不情愿呢!原本打算傳位寒遠的,誰知道天道不中意他,中意你?”

  師兄……

  忘憂輕蹙眉心,她最懊悔的事,便是未能見上師兄一面,也未能當面說聲謝謝。

  云觀見她一臉沉思,起了玩心:“想知道寒遠如今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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