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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宅人

第二章:小竹居中的灰眼少年

鎮(zhèn)宅人 摧眉懶折腰 2628 2019-10-08 15:55:15

  一處不知名地

  兩棵與人身等粗的青松,分立左右,中間一條羊腸小道橫穿而過,小道盡頭,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透過不算密集的竹枝,可以見到一座由竹竿搭建而成的屋舍,屋舍的基座是由八根粗壯的短木組成,說是短木,其實也不是很短,每一根木頭都有近兩米來高,八根粗壯的短木組成了一個八卦陣,將小屋托舉起來。

  小屋門前的臺階下,一塊石碑插入地面,上面三個以刻刀雕刻出的字頗為引人注目。

  “小竹居?!?p>  結合周遭的竹林,這小竹居之名起得倒也是貼切,深居野外,還特意為自己的簡陋屋舍起了個窮酸書生氣的名字,在未進屋一探究竟之前,讓人忍不住猜想,里面不是住了個超然于物外的得道高人,便是住了個不愿與俗世同流合污的文墨之客,亦或者此人兩者兼具!

  屋內

  一位少年,一張木桌,兩個蒲團,一個木凳,一套茶具,四面竹墻,跨進門檻,整間屋子便只剩下了四個字:家徒四壁!

  少年背靠竹墻,坐在竹屋唯一一個通光的窗口下,陽光從少年頭上幾寸的位置鉆進屋內,剛好直射在那套看不出什么材質的茶具和兩個蒲團上,蒲團在陽光的照射下,發(fā)出極為隱晦的層層光暈,若不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

  茶具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在陽光的照射下并沒有什么變化。

  少年低著頭,兩只手臂前伸,搭在兩個膝蓋上,腦袋埋在兩個臂彎之間,似乎是這個姿勢保持了很久,累了,少年的腦袋動了動,緩慢地抬了起來,雙目緊閉,將后腦勺也輕輕地靠在身后的竹墻上,臉龐呈四十五度角微微仰起,原本閉著的雙眼也緩緩睜開。

  當少年睜眼的那一瞬,流通的空氣都是阻滯了一瞬,因為那并不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眶內盡是灰白之色,沒有眼白,沒有瞳孔,更沒有黑眼珠,有的只是一片宛如石鐘乳般的灰白之色,少年呆呆地望著竹屋的屋頂,雖然自己什么都看不見,但這并不影響他做出看天盤、觀星斗的動作。

  “也不知道大白,二白和小白這三個小子過得怎么樣了,三年沒見,不知是長高還是長胖了?又或是兩者都有吧!”

  喃喃自語了幾句,少年苦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明知道那三個小子早已處于食物鏈的頂端,即便沒有他的照料,過的日子必然也是滋潤得很,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至于長胖這一點,便更不用擔心了,待他眼疾一除,他有的是辦法給那三個小子減肥。

  “還有半個月,這日子還真是難熬?!?p>  將右手伸到陽光下?lián)]了揮,蒲團和茶具上的手影晃來晃去,見不了光,可以用手代心去感受它的溫暖,少年的腦袋突然微偏,豎起兩只耳朵,像是在仔細聆聽一種聲樂,再次自語道:

  “老頭來了,還帶了桂花釀和土燒雞,她也來了,不知這次又要牽我去哪里?”

  …………

  三百米外

  兩棵青松中間的羊腸小道上,一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左手提著一個質樸的酒壇,壇蓋封面印著一個‘桂’字,正是屋中少年所說的桂花釀,右手提著一個油紙包裹,大概能分辨出是一個烤雞的模樣。

  老人雖然須發(fā)花白,但臉龐上卻是不見絲毫皺紋,就是眼角的魚尾紋也沒有在漫長的歲月中凸顯出來,如果不是那雙眼之中透出的滄桑垂暮,一眼看去,只怕會誤以為其只是一個得了少年白的青年。

  在老人身前,一位少女蹦蹦跳跳的,步伐輕盈歡快,時而跟老人說說話,常常惹得老人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裂開,兩人有說有笑,打破了周遭環(huán)境里的靜謐。

  少女一頭秀發(fā)織成了一條長而筆直的馬尾辮,垂在腦后,此時,馬尾辮的尾端被少女抓在兩手之間,手指在上面不斷婉轉環(huán)繞,臉上笑顏如花。

  “爺爺,那呆子的眼疾再過半月就要好了,在這里呆了三年,到時候他肯定是要下山,以后就沒人陪我玩了,你能不能延長治好他眼疾的時間?”

  老人聽了少女的話,臉色一正,故作嚴肅地道:“行醫(yī)救人豈是兒戲,爺爺可不能為了你的一己私欲,就隨便亂來,而且他有名有姓,你這小妮子一口一個呆子,也忒不尊重人了些!過了這個月,你也要出方塘了,小孩心性再不收,修道路上多虎狼?!?p>  見老人臉色突變,少女明知自家爺爺是故作姿態(tài),但她也沒有爭論,只是小聲嘟囔了幾句。

  不久,兩人并排從兩棵青松中間走過,穿過竹林外圍到了竹屋前,少女上前輕輕推開房門,只見她口中的呆子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側的蒲團上,閉上了那雙灰白色的眼睛,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兩人此時會來,將茶具上的三個茶杯擺放得很規(guī)整。

  其實在聞到土燒雞和桂花釀漏出的余香后,少年就起身快速地擦拭了一遍茶具,保證茶具纖塵不染,以便能讓三人待會喝酒時不會壞了心情,每一次老者和少女來皆是如此。

  “用茶杯喝酒,也就是你這個呆子才會如此,難道你喝茶時用的是酒杯不成?”

  這個問題,少女很久之前就想問了,但往日來得匆忙,有些時候暫時性忘記了,而且她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失禮儀,畢竟這是個人的生活習慣,不應詢問,并且知不知道答案對她也無關乎痛癢,所以便一直留在心底,今日也許是她最后一次來見這個‘呆子’了,緊不緊要都問了吧,否則等他眼疾痊愈下山,這輩子估計也見不著面了。

  少年嘴角微揚,輕笑道:“在我這里,杯盞沒有茶酒之分,茶杯可以喝酒,酒杯亦可以喝茶,對我而言,它們不過是滿足我口舌之欲的一個容器而已,無杯無盞之時,一片樹葉折的葉袋,天然形成的石窩也可喝酒品茶?!?p>  少女撇了撇嘴,道:“你這呆子,人家只是問你喝酒用的是不是茶杯,你只要回答是與不是,你卻講了一堆膚淺易懂的道理,不過往日問你三句你都不見得會答一句,今日怎么像打開了話匣子?”

  在少女少年一問一答,如小兩口斗嘴的時候,老人已經拆除了桂花釀的封蓋,往三個茶杯里斟滿了酒,油紙包裹也已打開,燒雞的香味瞬間溢滿整個小竹居。

  少年抬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沒有如往常一般用心細品,而是像喝溫開水一樣一飲而盡,放下茶杯,似乎是酒水有點嗆鼻,少年咳嗽了兩下。

  握住茶杯的手遲遲不肯松開,少年答道:“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今日無論你想問什么,只要不觸碰到我的底線,我都會如實回答。”

  馬尾辮少女每次來看望他,都是隔著兩個月的月末,三年如一日,從未變更過,而他的眼疾再過半月便可以痊愈了,所以,這次見面當是兩人的最后一次,少女雖只是隔著兩個月才看他一次,但三年算下來,兩人相處的時日也有十八了。

  少女每次來小竹居都會充當他的眼睛,牽著他走出這片竹林,去聆聽感受外面的世界,猶記得在那瀑布之下,稍顯震耳的落水聲,清幽安靜的小樹林中,各種不知名小鳥的鳴叫聲,清風吹拂樹葉的簌簌作響,小河小溪中青蛙的呱呱聲,對于一個雙目失明的少年來說,這十八日很特別,特別到一定銘記于心雋刻入骨難以忘懷。

  桂花釀飲盡,燒雞吃完,少年陪老頭絮叨了一陣后,旁邊木凳上雙手撐著下巴已經快要打盹的少女,突然一把抓住少年的右手臂,把少年從蒲團上硬拉起來,道:

  “你這呆子,看在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的份上,可不能讓你白白把時間浪費在我爺爺身上,今日我?guī)闳ノ易钕矚g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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