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昏暗的日子,守著一口即將干枯的泉水,而那口泉水滋潤了他十多年的生命。在黑暗中,他想過,如果拿生命去交換可以讓她的生命延續(xù),他愿意這樣做??墒侨羰亲屗^續(xù)在這里生活下去,他又不愿意。人要活著,而不是活著。
小風(fēng)把姨娘說過的話都告訴他們,那段時光,她一直都沒有忘記。能夠帶著那一段回憶離開,也是幸福的。
有一些事情,發(fā)生時天崩地裂肝腸寸斷,遠(yuǎn)離時就覺得與他們都分別了,恍如隔世。
正是因?yàn)榛腥绺羰?,所以才忘記了,就像走路很自然的分開,便不會刻意去在意,以至于到最后通向懸崖時才悔恨沒有讓她和自己走一條路。
在最后的日子里,云初已經(jīng)不想活著了,司徒賀蘭一直在屋子里看著她:“你可以恨我,怨我,可是我們還是這樣過了一輩子。如果當(dāng)初,我不用那樣的方式得到你,我們會不會好一些?”
云初黯淡的眼睛盯著屋外的光,屋里的火燒的那么旺,半夜總是干渴難耐,可她不愿意和他多說一句。“不知道,也許會好一些,但是,我愛的人只是茵蒲松,他已經(jīng)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不過,我也曾想過,好好的和你過一輩子。我們的女兒司徒卿,她那么完美,那么可愛,她帶給我無數(shù)的美好回憶,那些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的?!?p> 司徒賀蘭也陷入回憶:“是,那時我也以為如此,可是我恨,為什么,你一直忘不了他?”他的語氣越來越激昂,“你和他不過三年,難道我們之間十年加上一個女兒都不能抵消你們兩個的感情嗎?”
云初慢慢的說:“賀蘭,你錯了。感情不是抵消的,而是積累的。那些年,我與他早就過去了,自我嫁給你,我就算不愿放手,也自會放手。真正讓你介意的是你強(qiáng)大的自卑,只要蛛絲馬跡,你便會生出很多猜想,我可以解釋一次,解釋兩次,但是我不能一直這樣,而你也慢慢的,不愿意相信我。一個嬌小玲瓏的妾室,一個大方得體的妻子,足夠讓你忘記我這個心中有他人的妾。沒有籌碼,沒有幫手,你我之間,阻隔你我的是那些沒有意義的猜測和不可控制互相傷害的話?!?p> 司徒賀蘭很是后悔,因?yàn)榕c她嘔氣,縱容她們欺負(fù)她,一個負(fù)責(zé)人的男人,應(yīng)該完全信任她,愛護(hù)她,而不是這樣一次次的傷害她:“我知道,是我錯了,云初……你要是生氣,你就打我,罵我,我都沒關(guān)系。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你不明白,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繼續(xù)折騰下去了,剛開始,我會憤怒,怨恨,現(xiàn)在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著,就看著這蒼白的天空,等著我的結(jié)束。”云初已經(jīng)不再抱有希望。
“那司徒卿呢,她是你的女兒,你怎么忍心讓她一個人?”司徒賀蘭責(zé)問她。
云初虛弱的起身,祈求道:“這里,我只她一個放不下了,司徒卿呢,我對她太過嬌慣,所以你還要幫我好好教導(dǎo)她。將來為她選一個疼愛她的好夫婿,不要像我一樣過一輩子,你要做一個好父親?!?p> 司徒賀蘭搖搖頭:“不,你要是不活著,我就冷落她,也不管她,讓她自己,也許找個下人就嫁了?!?p> “不,你已經(jīng)不能做一個好丈夫了,你一定要做一個好父親,司徒卿她是無辜的?!痹瞥醯溃拔覀冞@一生,都在折磨對方,不如就此放過吧,來生若是再見,有緣就做個好朋友,別在互相折磨了?!彼n白的臉上血色全無,死神已經(jīng)悄然降臨。
請了那么多的大夫,都無計(jì)可施:“王爺,如果一個人連她自己都不想活下去,病怎么能好呢?她的心里積累了太多的情緒,如果不能讓他把這些都發(fā)出來,這些情緒就會讓他死去?!?p> 司徒賀蘭聽了這些,順著后背冰冷的朱紅色的水泥柱子往下滑,風(fēng)呼呼的灌到他的身體里。平南王府,在沒有一個人,值得他去托付了。這個冬天太冷了,冷到骨子里去了,平南王府從未像這樣冷過,好像連雪花都都要飄下來了。這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多少次,司徒賀蘭氣呼呼的離去,又滿懷期待的回來。而云初呢,滿懷期待的等待著,可一直沒能等到,他意識到這些問題。
這一生,還是我對不起你了。
白雪還未初級青瓦,白色的布帷已經(jīng)披滿了平南王府,不過是平南王的一個妾室,可她的葬禮,比一個妻室還要盛大,人人都以為這一定是個深情的男子,一個深受寵愛的妾室。卻不知道,這場葬禮送走的是一個始終不得圓滿的愛。
在她離世的前一夜,小風(fēng)潛入她身邊,而云初把這一切都告訴他了,如果能夠在選擇一次,她一定不離開茵蒲松。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若無一人心,此生長漂泊。
小風(fēng)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這是云初姨娘的一生,里面摻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講不清說不完,如今,只能作為一個故事而已。
天剛剛破曉,茵丞相剛剛起身準(zhǔn)備穿朝服上朝,茵夫人還在給他穿外袍,外面?zhèn)鱽泶掖业哪_步聲,推開門跑了進(jìn)來。福全上期不接下氣,臉紅的像西瓜囊:“老……老……老爺!”
茵丞相理著袖子,聲音沉穩(wěn):“怎么了,這么多年,你都是老人了,為什么還這么冒失?”
福全喘勻氣息:“老爺,二小姐不見了!”
茵丞相還以為聽錯了,又問一邊:“你說什么?”
“二……二小姐不見了!”福全道,“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沒看到人!”
“什么?!”茵夫人震驚,身子癱軟下來,手不住的發(fā)抖,“茹兒她怎么不見了?”
茵丞相兩人趕到茵茹閨房:“你們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不在的?!?p> 茵茹身邊的丫鬟說:“昨日小姐做功課累了,還未吃晚飯,就說睡去了。奴婢以為小姐睡了,便沒有進(jìn)來看。凌晨屋里有聲音,奴婢以為小姐醒了,喊了兩聲沒有回應(yīng),便以為是什么東西倒了,這才進(jìn)去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屋子里沒有人在。奴婢趕緊稟告了管家,已經(jīng)都找一大圈了,也沒有人影?!?p> 被子疊的很整齊,地面也沒有掙扎的痕跡,茵丞相掀開被子,抖動兩下,一只珍珠耳環(huán)掉了下來,丫鬟尖叫一聲:“??!”
茵丞相深深的剜了她一眼:“喊什么!說!”
“昨日,昨日二小姐便是戴的這副耳環(huán),一定是有人進(jìn)來了!”丫鬟說。
茵丞相心下不安,最近府里的事情越來越多,還都集中在后院,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去找官府的人過來,查一下,就說是我有事要問!”
管家福全道:“已經(jīng)命人去了,以的是私人的名義?!?p> “這屋里的東西別動,等官府的偵查人員過來,查看之后再決定,相關(guān)人員,今天受審之后才可以離開?!币鹭┫嗟?。
茵儀得了消息敢來:“爹爹,妹妹不見了?”
茵丞相看了一眼大女兒,她臉色的疑惑只深不淺:“是,你想想,最近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一會也告訴官府的人,讓他們暗地里去查,今日多陪陪你母親?!?p> 茵儀道:“是,爹爹。”
茵儀陪著母親回去,她又擔(dān)心又害怕,虛弱的很,喝了一碗安神湯才睡下。
茵丞相走了之后,后門有一輛小車就走出來了,茵儀乘著馬車,既然沒有錢買不到的消息,不如就買一個去。
諜影樓的門口換成一朵蓮花燈,明明夏荷已過,為何留著一朵蓮花燈。
門緊緊鎖著,怎么沒有人呢,門口的鸚鵡也被關(guān)在屋子里了,還能聽見鸚鵡說話的聲音。
這門縫里都有了灰塵,以這諜影樓主人的風(fēng)格,不應(yīng)該會這樣,難道這里也發(fā)生了什么嗎?
最近身邊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這一切看起來好像都沒有聯(lián)系,但是牢牢的把茵府罩住,連喘息都那么艱難。
為什么這些人身上會有那么多的秘密,瑩兒一家,周大長,小風(fēng),他們身上怎么會有那么多的事情?而家里的危險越來越重呢?
已經(jīng)沒了心思,只想找到茵儀,解了二叔身上的毒。
不知不覺,又路過了美人居,熟悉的香味在人群擁堵的街上飄散。
突然一陣馬嘶鳴,人群分散,一匹棗紅色的馬就落在她的面前,還未及反應(yīng),一只大手把她帶上了馬背,茵儀驚恐的喊:“誰,誰!”
洛青璘攜著她的細(xì)腰,夾緊馬肚往前:“駕!”
“是我,茵儀!”洛青璘附在她耳邊說,“快走,我遇到麻煩了?!?p> 擁堵的人群中只有五六人往這邊過來,有些人動作敏捷,看樣子是練家子,茵儀道:“快,有兩個兩邊包抄,往期涼河邊走,我知道一條暗渠。”
洛青璘道:“別說話,一會往河里沖,你跟著我走!”
茵儀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好的,你別丟下我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