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平南王活活打死的,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沒想到,那司徒賀蘭,表面上那么斯文君子,實(shí)際上殘暴血腥,這些年,他是越來越面目可憎了?!毙★L(fēng)道。
“可是,那時候……他明明那么喜歡云初,那么在意,怎么會?”茵丞相難以置信,司徒賀蘭那么信誓旦旦要守護(hù)她一生一世。
“不,是你們,把她推向這個世界的。難道,她只是被平南王打死嗎?如果不是為了你們,她就不會走,不會一個人,孤苦無依,不會念念不忘,不會沒有希望。”小風(fēng)悲傷的想起她,對自己總是那么的溫柔,說話的聲音那么好聽,卻永遠(yuǎn)沒有快樂,這個世界和她分隔的那么遠(yuǎn),陽光,幸福都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渴望而不能觸碰。
是,云初不過是他的小妾,一個小妾,死了便死了,哪里有人會關(guān)心。茵丞相哽咽道:“是你娘讓你來的?”
小風(fēng)從懷中拿出紅色綢布包著的東西:“不,是云初姨娘,她死之前留了話,讓我來找你們。這里還留著一支珠釵?!?p> 茵丞相顫抖的雙手接下,那珠釵上白云雕刻的一朵白云隱沒在花枝中間,這是蒲松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她……她還留著。
茵蒲松見那只珠釵,眼中全是恐懼,他掙扎著要起來:“大哥,給我!”
茵丞相奔過去讓他臥下,把珠釵放在他的手里:“你先養(yǎng)傷,其余的我會去處理的?!?p> 那日大雪紛飛,京都從來沒有這樣冷過,茵蒲松給她拿了三件大氅,狐皮的貂皮的和虎皮的,一式一件,手拉著他不可能松懈:“何必這么急著走呢,這一路就要走半個多月,天又冷,等開春了再去,好不好?”
云初安慰他:“這不是為了在春節(jié)之前,給老王爺賀壽,我要去的,如果來得及,我回來和你們過春節(jié)吧!”
茵蒲松拿出那只珠釵,插在她烏黑的發(fā)間:“答應(yīng)我,天天戴著,不許摘下來,云初?!?p> 云初眼睛彎彎,縱使離別傷懷,寒雪載途,有他,心里始終暖暖的:“放心,我會回來的。”
那馬車搖搖晃晃的,慢慢消失,混成一片白色。茵蒲松暗下決心,等她回來就娶她,可是,再也沒有等到她回來。
她都記得,沒有忘記,為什么,茵蒲松始終想不通,為何她會突然給他寫絕情信。
我愿與君相惜,奈何情短緣淺。
相思已寄他人,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茵蒲松很不相信,連環(huán)信追擊沒有得到回信,去云南找她,卻被無情拒絕在門外,連面都沒有見到。
讓他清醒的是司徒賀蘭的那場納妾,寬大的喜服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茵蒲松闖進(jìn)喜堂,已經(jīng)失了理智。
云初接下紅色的蓋頭,那張嬌艷的臉如此絕情:“我已與你說清楚了,茵蒲松,你以前不是說,尊重我的選擇嗎?那現(xiàn)在請你祝福我,我與賀蘭,白天偕老,夫妻恩愛?!?p> 茵蒲松紅了眼:“他不過納妾,我可以娶你為妻,難道你就這么不喜歡我嗎?”
“此一時彼一時,人心異變,更何況感情,我現(xiàn)在只愛司徒賀蘭一人?!痹瞥鯎е就劫R蘭的脖子親吻著。
一眾人歡呼起來,有人拉著茵蒲松:“哥們,你看人家兩廂情愿,不如就成全他們。這新娘子是好,可以已經(jīng)是司徒家的媳婦了,你這樣鬧,是沒有結(jié)果的?!?p> 茵蒲松拔出匕首,割下一塊袍子:“云初,你既然移情,我又何必苦苦相求。今日你我割袍斷義,祝你們百年好合?!?p> 喜樂奏的更加歡快了,直到他走出老遠(yuǎn),還能聽見。
小風(fēng)見他如此:“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姨娘這些年,因?yàn)槟?,誤了一生。就算你哭死,都不能減少她今生所受的苦?!?p> 茵蒲松緊緊握住珠釵,已經(jīng)深深的扎在肉里,卻不覺得疼痛:“告訴我,小風(fēng),這些年,她過的如何?”
一個人的心太小,愛過一個人,便再容不下別人,讓云初不得幸福的是她的愛。茵蒲松對她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的愛,而她,卻不能一樣了,至少在她心里是這樣,一個女子,如果被旁人沾了身子,便覺得再也配不上他了,多少次,她想要自我了斷,都被阻止,而京城局勢越來越緊迫,如果沒有平南王的幫助,他們會很艱難。既然不能愛他,那幫他,也是可以的,已經(jīng)失了貞潔,再去交換又怎么樣,他可以輕松一點(diǎn)就好。
都以為彼此能夠好好過下去的兩個人其實(shí)一直沒有好好活過,那歲月里蝕骨的愛日日折磨著。
茵蒲松想著,云初愛吃魚,尤其是烤魚,這些年基本上天天做,就想著,也許有一天,她能夠來嘗嘗他烤的魚,很自然的夸獎他:“這魚很好,非常和我胃口?!笨上?,這魚烤了這么多年,她一直沒有來。
而她,為了少些思念,連魚都不沾了。因?yàn)槊恳淮?,他都會給她做魚,這味道就是灼傷人心的愛情,不能再碰了。
“姨娘總是躲著平南王,其實(shí)他對姨娘也很好,只是這些年,姨娘一直冷冷的,于是平南王也淡泊了。每個月她都回去最近山上的寺廟求平安符,可是,卻從不帶回來。經(jīng)常去聽平南王議事,卻從來不說什么。相敬如賓,拒人千里。開始我一直以為是平南王剛開始太過分了,給姨娘留下了陰影,這些年,姨娘才這么冷漠。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她拿著這個珠釵發(fā)呆,哭的滿臉都是眼淚,見我來了,匆忙藏了起來,不止一次?!毙★L(fēng)已經(jīng)累了,回憶這些事情讓人很沉重,窗外已經(jīng)看不見什么風(fēng)景,可他一直沒有轉(zhuǎn)過頭來,風(fēng)冷冷的吹著。
“為什么……我從來……不知道……她是被司徒賀蘭玷污了!”茵蒲松道。
“那件事,連我娘都不知道,更何況旁人呢?云初姨娘看著柔弱,實(shí)則要強(qiáng),什么都自己扛著。我也是姨娘臨終前才知道,她托我,一定要找到你,把這個珠釵還給你……”小風(fēng)突然哽咽起來,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團(tuán),“她說……她說,她會跟著珠釵一起回來,見你一面再走。”
茵蒲松兩眼空洞,望著房間里的空氣:“云初,云初……你回來了嗎?我錯了,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她只是這些年,委曲求全的太多了?!毙★L(fēng)道,“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長大,這樣就不用她一個人承擔(dān)了,可是……可是我太無能了?!?p> 茵蒲松喊了兩句又昏了過去,小風(fēng)拿出回魂丹給他喂了一顆,看著穩(wěn)定了些,但是依然不見回轉(zhuǎn),若是你真的去了,云初姨娘也許會快樂一些。
對于他來說,死生沒有那么重要,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沒有了念想,沒有區(qū)別。
姨娘被平南王下令杖責(zé)之后,不過半月便香消玉殞了,那半個月,他求了那么多人,沒有一個人幫他,請來了大夫,也救不了她。
那個陰暗的屋子里,窗戶半掩著,光只有一線入了屋子,姨娘臉色蒼白,血色全無,她身上甚至可以聞到肉腐爛的味道,沒有大夫,沒有人照顧,有時小風(fēng)還被趕出去。小風(fēng)只能偷偷跑進(jìn)來,拉著姨娘的手,聽著姨娘迷迷糊糊的說話,就像那一陣?yán)p綿的陰雨,侵入你的身體,不得痛快。
他一直安慰姨娘:“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會好的,會好的……”那些話同樣在安慰自己。
直到小風(fēng)強(qiáng)行闖入,站在平南王面前,他還在讓人把他丟出去,小風(fēng)喊著:“云初姨娘就要死了!”
在司徒賀蘭的臉上,才看到一絲裂縫,他的神情是那么驚愕:“你胡說什么!不可能!”
小風(fēng)掙扎著:“放開我!”
司徒賀蘭揮手:“把他放開!”
小風(fēng)甩甩胳膊:“你真就那么恨姨娘嗎?把她一個人丟在那里,要弄死她?!?p> 司徒賀蘭暴怒:“不可能,她怎么會死……”司徒賀蘭狂奔而去,邊喊著,“快去請大夫!”
而云初已經(jīng)脫了相了,見司徒賀蘭進(jìn)來,別過臉去。
司徒賀蘭見她不理,心中又忍不住的的要生氣,可見她一身都是酸臭味,臉上沒點(diǎn)生氣,心中難過:“云初!”
姨娘閉目,只道:“你走吧!”
司徒賀蘭暴吼:“你們是誰把這被子給云初的,丫鬟呢,怎么沒有人在這里照顧姨娘!我王府養(yǎng)你們是干嘛的!”
云初心中滿是厭惡卻沒了力氣:“你別喊了,清兒也被發(fā)賣了,讓我清凈清凈吧!”
司徒賀蘭把她抱起來,身上痛的她說不出話來:“我?guī)汶x開這個屋子,你們所有人,都去管家處領(lǐng)罰,敢在這個屋子里放肆的,都發(fā)賣了,把清兒找回來,繼續(xù)服侍姨娘?!?p> 云初難受的不行,虛弱的說:“你別吵我,讓我安靜歇歇就好了?!?p> 而司徒賀蘭讓兩房妾室都滾到鄉(xiāng)下院子去了,一心一意只看著云初,可他在,云初一句話也不說,只有小風(fēng)在的時候還柔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