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唐川拿著一摞書來到岳峰家。王闌正在岳峰的房間內(nèi)坐著發(fā)呆。
“這個世界實在太神奇了……”
“墻上掛著的板子里,居然能映出人影來,莫不是天上神仙的法器?”
“昨晚的那道菜,怕是連皇帝都沒吃過。肉絲、竹筍和木耳放在一起爆炒,明明菜里沒有魚,卻炒出一股魚的香味。而且那又麻又辣的口感,絕對不是胡椒能調(diào)得出來的。”
唐川走進(jìn)來的時候,王闌還在想著昨晚的事情。他沒有和岳峰媽媽說過一句話,一是因為語言確實有障礙,二是面對陌生女子也很尷尬。
“聽你媽說,你昨天怎么一句話都沒講呀?”唐川把書放在了桌子上,“你川哥我昨天特意查了失語癥的治療方法,咱今天一點兒一點兒來,從零基礎(chǔ)學(xué)起哈。”
唐川拿出一個三歲小孩的識字本,在王闌面前攤開,然后掏出手機打開音樂播放軟件,里面便傳出一段歌謠來:“爺爺,爸爸的爸爸叫爺爺。奶奶,爸爸的媽媽叫……”
“爺爺?”王闌聽著歌謠,學(xué)著里面的聲調(diào)。
“哎!你終于能把話清楚啦?!碧拼ǖ靡獾匦α似饋?,隨后用筆在紙上將這兩個字寫了出來。
怎么這少年總寫殘體字或俗體字?王闌望著仿佛缺少一個“耳”字的“爺”,心中充滿不解。他怎會知道現(xiàn)行的漢語簡體字,很多都是借鑒古時候的草書或百姓常用的俗體字。
曾經(jīng)古人們?yōu)榱撕喕瘽h字的書寫筆畫,經(jīng)常將正體字,也就是現(xiàn)在常說的“繁體字”加以變化,或少寫一部分,或?qū)⒎爆嵉墓P畫連起來寫,時人稱為俗體字和殘體字。
王闌為了確認(rèn)這個“爺”字,便在上面填上了一個“耳”。
在不斷的文字對話中,唐川也覺察出了異常。對方常常會寫繁體字,而對有些簡體字竟然不認(rèn)得。
“聽說曾經(jīng)有人在昏倒后,醒來突然便開口說外國話,莫非……”
唐川拿出一本語文課常用的古漢語字典拿給王闌,上面每個字都有簡繁對照。他二人就一個繁體,一個簡體的在紙上寫來寫去,終于算是溝通上了。
王闌漸漸明白,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乃是大宋之后的第五個朝代,人們普遍使用簡體字,所說的官話也早就不是唐宋時的洛陽讀書音了。
大宋后來怎么樣了?自己那些背嵬軍的兄弟怎么樣了?岳飛岳相公怎么樣了?王闌多想一口氣問出來,但他現(xiàn)在只能一點兒點兒寫在紙上。
不用沾墨水就能寫出字的筆,已經(jīng)讓早被稀奇事物震驚過好幾遍的王闌,不再感到奇怪了。他學(xué)著唐川握筆的姿勢,寫下“岳飛”兩個字。
“你怎么會想起岳飛?你連你媽都不認(rèn)識,居然會知道岳飛?”唐川想到岳峰和岳飛都姓岳,不免心中冒出個想法:“這岳峰不會是岳飛的后人吧?”
“失憶的人會慢慢恢復(fù)記憶,但他不會從自己祖宗那輩開始回憶吧?”
唐川便把岳飛的故事講了一遍,一抬頭目光便撞到了王闌可怕的眼神上,心中一駭,微微顫抖道:“你……想起什么了?”
“秦檜這奸賊!”王闌眼中仿佛噴出火來,岳飛蒙冤而死,岳家軍非戰(zhàn)而敗,這些都讓他感到無比憤慨,卻又無可奈何。
見唐川看著自己面露懼色,王闌眼中柔和下來,在紙上繼續(xù)寫著一些他想知道的問題。
唐川像講初中歷史課般,簡單述說了由宋朝以來的種種重大歷史進(jìn)程。王闌一邊對照字典,一邊試著理解紙上的文字。
二人攀談到黃昏,唐川發(fā)覺和對方的交流越來越流暢了,這時,岳峰媽媽回來了,手中還拿著一張醫(yī)院報告。
“阿姨,岳峰今天感覺好多了,可以說話了都。”唐川炫耀著自己的“講歷史故事治療大法”。
“謝謝你啊,小川?!痹婪鍕寢屛⑿Φ溃归_醫(yī)院報告單,“醫(yī)生說岳峰的頭部一點兒問題都沒有,連輕微腦震蕩都不算?!?p> “?。靠伤麨樯稌洶??”
“這……可能是一種罕見的癥狀?!痹婪鍕寢尡砬橛行?fù)雜,“醫(yī)生建議在家里多休息,過一周再去復(fù)查?!?p> “那我明天再來陪岳峰?!碧拼ㄕ玖似饋?。
今晚,王闌獨處時,不再像昨日那么手足無措了,他開始仔細(xì)觀察岳峰的房間,書架上擺滿了色彩各異的書籍,王闌翻出幾本《少兒百科大全》,借著字典,努力嘗試?yán)斫鈺械膱D畫和文字。
“飛機……航母……導(dǎo)彈……”這些新鮮的器物無不讓他感到驚嘆和可怕,想不到后世竟然發(fā)明出這么神奇的東西來。然而憑自己現(xiàn)在的知識水準(zhǔn),可能還不抵那叫唐川的少年萬分之一。
王闌合上書,抬眼向墻上望去,那里貼著一幅十分逼真的人物畫。畫上有十一個穿著紅藍(lán)兩色短衣短褲的男人,相貌都非華國人士。
這些人分成兩排站在草地上,有些貌似大食人,也有比昆侖奴還要面黑幾分的壯漢。
在書桌下面,王闌伸手摸出個人頭般大小的白皮球來。他用力拍了拍,感覺這球彈性十足。
“是充了氣的?!蓖蹶@確認(rèn)道。大小和重量上雖有些許差異,但看起來與自己蹴鞠時所用的鞠球十分相像。
鞠球也是用牛皮精心縫制而成,內(nèi)部裝有充了氣的豬膀胱。
看到這球,王闌一時技癢,在屋子里顛了起來。
這屋內(nèi)狹小,又多擺放家具礙事,可以讓球移動的空間很是有限。但這白球竟然像長在王闌身上一般,從腳顛到膝蓋,再繞經(jīng)胸口肩頭,落到后腳跟,再返回到另一只腳面,反復(fù)幾次,足足有一刻鐘沒有落地。
收了球,王闌長嘆一聲,不禁想起那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羅彥來,“羅將軍,終是沒能同君一起踢球!”
夜里,王闌想起岳飛、想起背嵬軍那幫將士,心思繁重,好不容易才能入睡。
睡夢中,楊再興渾身是箭,羅彥滿面流血,背嵬軍士兵被金軍斬殺的悲壯場景一幕幕再次浮現(xiàn)。
“啊!”王闌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后背已經(jīng)完全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