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也正好該發(fā)工錢了。
“他二叔，”許氏先拿出五百錢，然后又分出七百五十文，“這個是之前借的錢，這個是你十五天工錢，現(xiàn)在剛開始做，以后生意好了，咱們再加些吧?！?p> 二叔一看便知道分量了。
“大嫂，這不成，我也沒干重活，外面扛活，累死累活的，一天二十個錢頂天了。咱們就按二十算吧?！闭f著二叔便要把錢分出一部分。
陳前忙按住二叔的手，“二叔，那可不一樣。你看，現(xiàn)在我們鎮(zhèn)上已經(jīng)收不到甘蔗了，我是想讓二叔做個管事的，工錢就是一千五一個月，去各地聯(lián)系人收購，送到這里半個錢一斤，中間運費二叔自己負(fù)責(zé)，怎么樣？另外，可以讓人們開始種這個東西了，不然明年得去更遠(yuǎn)的地方收。種多少我們都按現(xiàn)在的價格收購?！?p> 陳柏盤算一番，這樣自己每六斤就能賺一個錢的差價，至于運費，那些人你只要告訴他這有人收，自己肯定愿意運來。這里能換錢的東西太少了，本來沒人要的東西能賣錢，遠(yuǎn)近不是問題。
陳松有些擔(dān)心地說：“要是種多了，咱們收不完不是坑了大伙嗎？”
陳前還沒出聲，二叔卻搶著說：“大哥，那不能的。你看這些天，咱們家催貨的都快打起來了。糖這東西，有人的地方就能賣，我們賣的價格又不高。就算現(xiàn)在價格砍一半，我們也不會虧，放心吧?！?p> 二叔年輕，而且又到處打零工，見識自然是比老爹高一些。
另一個，一個小姑姑，一個嬸子，氏給出了一天十八個錢的工錢。兩個當(dāng)然沒有任何意見，首先陳柏和陳松畢竟是親兄弟，再則人家是管事，這些日子干的又是最重的活。而自己只是管著熬糖的鍋，每天還能刮一些鍋底下來帶回家。總的算起來，比男人去外面扛活賺的還多。
領(lǐng)了錢三人便各自回家了，沒有人眼紅桌上的一堆，畢竟人家墊進(jìn)去本錢了，而且技術(shù)也是人家的。另外陳松除了還清族里人的錢，拿出二千錢添到族產(chǎn)里面，這個族產(chǎn)是一個互助性質(zhì)的項目，眼下總額不過一萬多錢，一下子添二千，可以幫上很多人。
送走這三人，許氏關(guān)上門，把錢都拿出來盤點。
許氏理清了賬目，還了借的錢，買一頭牛，一頭驢，劃去這些還剩余一萬多個錢，陳翠劃拉一大片到自己面前。
“哥，這些我存著做嫁妝行不行？”許氏白了她一眼沒說話，李靜悄悄把她拉過來說：“放回去，以后我們賺大錢了，這里全陪給你，再加三個這么多?！?p> 陳翠很順從地果真都放了回去。
許氏撇著嘴，“老娘還沒死呢，就問你哥嫂要錢了。這錢都?xì)w我管著，不過靜兒，你拿一把鑰匙，家里的開銷你管著。這丫頭要看住了，別當(dāng)錢是風(fēng)刮來的一樣亂花。”李靜也沒推遲，家里的事情自己不可能什么都要去請示。
陳翠眼淚在眼框里直打轉(zhuǎn)，這么一堆錢和自己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陳松看不過去，從里面抓了一把，大約有五六十個。
“拿，這個拿著自己存起來，以后要什么東西問你娘和你嫂子商量，女兒家的，要學(xué)會怎么持家明白嗎？”
“明白，”陳翠滾下兩顆金豆子，不過沒有接著哭，少就少點，聊勝于無吧，反正玩伴們有這么多錢的也沒幾個。
趁著陳翠去藏錢的空檔，許氏把三串錢推到李靜面前，“這些拿去，自己和前兒做些衣服?！崩铎o剛要推辭，卻見許氏瞪著自己。
“怎么，你們兩個的衣服還要我給你們操心呀！另外，你們兩個好好辦份像樣的禮品，趁年前送過去。娘家就這么二里路，也不知道?；厝?，天天要我給你們操心。那，這錢我收著了呀，以后翻房子買地，對了，我還要回趟娘家，靜兒你看合適嗎？”
李靜摸不著頭腦，婆婆你這算是在訓(xùn)人嗎？那么多訓(xùn)幾次吧。
“娘，你去姥姥家就去呀，我們肯定沒意見的。哎好的，那這幾天我多弄些好吃的，咱們到時一起去?！?p> “上道！”許氏給媳婦一個贊。
李靜同學(xué)絕對是模范媳婦，有糖，有油，面粉和肉又是隨便用，春卷，麻花，肉丸子，包子弄了一大堆。有的是陳前說出怎么做，然后試了一兩次便都弄出來了。
許氏都看呆了，“兒呀，你這樣以后家里有客人可就得你掌勺了，真是個死心眼，不知道藏著偷點懶嗎？”
李靜笑笑：“娘，要是以后娘給生個弟弟，我和弟媳婦有得偷懶，現(xiàn)在妹妹還小，娘一天到晚那么忙，我找誰偷懶去！”
許氏佯裝要打，“沒大沒小，真是慣壞了，還說不偷懶，嫁過來小半年了，肚子怎么一點沒動靜!”
李靜嚇得差點丟掉了手里的瓦盆，定了定神。
“那，娘這個你可不能怪我呀。夫君他，他。。?！?p> 許氏一手指著李靜，一手捂著嘴，終于憋住笑。
“行了，那小子不知道搞什么鬼。不過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咱們這族里，我還沒聽誰能賺這么多錢呢。你這身子骨，是得再長開些。咱們女人呀，生孩子就是鬼門關(guān)走一趟，這小子知道疼你，可你也不能一直讓他睡床踏上呀，女人比男人高那么多，像什么話。有空讓你哥打張大床，兩人隔開點就是了?！?p> “哎，娘，我回頭和我哥商量一下?！?p> 時間一晃就到了臘月了，李靜先給陳前縫了里外三新的衣服，又給自己做了一套。然后把兩人剩下的布給大菊和二毛做了一件新外衣。想起送禮，李靜是一點勁都提不起來，要不是哥哥幫做扎車，今年干脆就免了。侄子侄女隔三差五被袁大花唆使過來蹭吃的，要是換一個婆婆，不知道會說什么難聽的。
陳家給的三千錢，盡數(shù)被袁大花搬去了娘家。她弟媳婦挺著大肚子進(jìn)門，這在本地倒是不奇怪，但是她家里一下子要九千錢，親友都借遍了，好話說盡，最后給了六千八百才算了事。
年節(jié)禮，一般人家也不會送什么好東西。無非是肉，魚，酒這些必備的。李靜又加上二斤糖，自己家里做的麻花，甜糕。米裝了四五十斤，面也有三十多斤。這可以說是頂天的厚禮了。
兩人各背一個背簍，再加上手上提著。剛準(zhǔn)備好，早早便有人在李家村傳開了。買媳婦不光彩，賣女兒就更不光彩了。陳家這么準(zhǔn)備，那些之前對李靜家冷言冷語的人便后悔了。李母這人從來不主動得罪人，但是你要把她得罪了，那便算是得罪死了。有幾個人來找李母謀差事，直接被一口回絕。
遞上東西之后，李靜又當(dāng)著陳前的面塞給李母幾百個錢。
見李母推辭陳前忙說：“外母呀，財不露白，別讓人看到了。咱們家靜妹現(xiàn)在可能賺錢了，這個你拿著。回頭嫂子回娘家，你好歹給幾十文錢吧，另外咱家過年家里缺些什么也好添置?！?p> 女婿這么誠心要給，李母便就收下了。
“孩子，我老婆子對不住你們呢，三千錢沒聽響就沒了，那錢我說什么也該給靜兒留一半的。”
陳前忙說：“外母，誰家娶媳婦還不要用錢的，要我說，三千錢是太少了，靜妹這樣的，給三萬也不過分呀。嫂子也是二毛親娘，咱們就當(dāng)是為了孩子啊。這個是我們用剩下的布給孩子做的衣服，一會外母你讓孩子試試。”
李母一看就知道大小合適，哪是什么剩下的，分明就是故意多扯的，心里更是過意不去。
“你們以后少管這事，孩子過去只給頓飯，這不能慣，不然以后家里有金山銀山也都搬到娘家去了。我這里夠生活的了，你們明年要是有空，給你們大哥找點事做。我們不能總伸手白拿呀！”
陳前說：“娘，這還用嗎，大哥那木工手藝我看了，要我說大哥就是太老實了，咱們不會雕花，可以去做些車船農(nóng)具這些呀，少賺點可也是門營生?！?p> “傻孩子，好好的外母不叫，喊什么娘。你娘聽了不得揍你！”
“沒事，娘，以后只有咱們，我就這么叫。要不是有靜妹，我都不知道在哪亂墳崗呢?！?p> 李母忙斥道：“這孩子，大過年的瞎說什么。人各有福，我靜兒遇到你家，也是她自己造化。我們光知道說那袁氏，可是這兩回，你們拿給我的，可比袁氏搬家里的多多了。不過你們是靠自己賺的，面上好看一些?！?p> 李靜滿不在乎地說：“嗨，你們也是的，弄得你們是親母子，我是外來的一樣。日子么，好也是一天，差也是一天。我這命好著呢，娘好，夫君好，婆婆也好。連小姑子都比別人家的好說話！”
袁氏聽說小姑子回來了，而且大包小包提著，咬牙從村里買了一只雞讓人殺好了，又稱了半斤豬肉。然后回家不由分說地開始忙乎，讓大菊燒火，自己則忙著把雞切成塊，焯水洗凈加一些蘑菇干用石塊架起一個砂鍋煨上，有小孩的人家，這個砂鍋一般用來熬少量的白粥給孩子吃。然后豬肉燉蘿卜，又和面用空著的一口鍋倒了油烙餅，做這些心好疼，可是差了又怕怠慢小姑子。
李靜很想再擺袁氏一道，可袁氏低三下四挽留，再要走便有些過了。陳前和李母又打圓場，李靜便大大咧咧地坐下等著袁氏給自己添飯。
這娘們事還真多，陳前小聲吩咐大菊：“去端碗去，你娘一個人多忙呀！”大菊也十歲了，端個碗不成問題，如此事情便也糊弄過去了。袁氏廚藝也算湊合，至少沒有糟蹋了原料。吃完李靜碗一丟就走人了，袁氏忙跟在后面送到村口。
沒辦法呀，小姑子送的東西，足夠讓自己家過一個肥年了。至于娘家，她也算是想通了，自己家五口吃飽再說。比起自己之前的打罵，小姑子對自己已經(jīng)算是十二分客氣了。
主要是李靜不想破壞自己的形象，不然哪能這么揭過去。這當(dāng)家的最近有事沒事讀書寫字的，弄得自己也得像戲文里官夫人一樣注意風(fēng)度。
要說袁氏娘家在深山，那姥姥家就更徹底了，姥姥家住的是一個原始的山洞，不過這山洞還挺有意思的，正好一個對穿，搞得好前后門一樣，里面地方也大。足有二百多平米這樣子，這環(huán)境到底算好算差，陳前也不好說。
姥姥家別的一般，人挺多。最大的舅舅年近五十了，最小的比陳前還小。至于表兄弟有十來個這樣子吧，表妹和李靜差不多大的有五六個，再大點的也不知道是表姐，嫂子，弟妹還是姑姑或者姨媽，真是讓人頭大。姥姥家一家差不多相當(dāng)于是小半個村了。除了這山洞還有七八處土墻或者石頭院子，是舅舅表哥們分出去住的。本來就不認(rèn)識人，這下更省事了，想認(rèn)也認(rèn)不全。別說自己了，連許氏都頭大，今年又進(jìn)了兩個新媳婦，添了五個孩子。
姥姥聽說了事情前因后果，大腿一拍。
“二丫頭你也是的，要沖喜家里這么多丫頭隨便選一個就是了，花那冤枉錢干啥！”
許氏說：“這不是八字不合嘛，再說當(dāng)時前兒真不行了，怕?lián)`了孩子們。”說著向李靜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