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謹言翻滾到了地上,身體像散了架一樣的疼。然后她意識到自己的危險,無人趕車,馬已受驚,她在路中間,在馬車的前面。那匹馬向她飛奔過來,木謹言看到馬蹄對著她踏過來,她還未來的及躲開,難道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木謹言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過了兩三秒,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她睜開眼睛,看到馬蹄在她上方只有一尺高的地方停住了,一把劍插在它的脖子上,馬側身而翻。
接著,木謹言看到宇文頡的身影,她有那么一瞬間以為這是幻覺。或者自己已經(jīng)死了呢?都說死之前會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宇文頡的眉頭皺成一團,走過來幫她解開繩子,之后忙著檢查她的傷勢,這才面色稍微舒展。
就在宇文頡的手觸碰到她的身體時,她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站起來往后面走。
木謹言剛抬腳欲走,手被人拉住,身體不受控制的被他擁入懷中。她聽到他心臟狂跳,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去哪兒?別離開,陪我待一會兒?!?p> 木謹言此時也心跳加速,手腳有些僵硬,完全不聽使喚。但她卻記掛著那支玉釵,便說:“我回去尋個東西?!?p> 說罷她掙脫出去,看到不遠處那只玉釵在陽光中反射出炫目的光來。
“別過去,那邊有危險?!?p> 宇文頡看著她向那邊奔跑的背影,不明白有什么東西如此重要,他也跟了上去。
木謹言此時只顧及到那只玉釵,沒有料到樹林中一只長箭飛了過來,正對著她。她把玉釵從地上撿起來,臉上的氣色恢復過來,并浮現(xiàn)出笑意,心也從半空中沉了下去。
這時,木謹言才看到向她飛來的箭,她不知所措,來不及躲開時,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她眼見那支箭擦過宇文頡的手臂,他的衣服被扯破一塊。
木謹言看到此,心抽搐般的疼,面部轉白。她看著宇文頡沒有血色的臉,突然間感到一陣眩暈。
“你沒事吧?”
宇文頡十分擔憂地問她,當他看到她手中的玉釵時,由憂轉怒,激動地說:“你不顧性命就是為了找這個?”
“對不起?!?p> 木謹言低著頭對他道歉,臉色蒼白,手忙腳亂地從衣服下擺處扯下一塊布。她看著那一條長的傷口,小心的包扎好,生怕會弄痛他。
“你!”
宇文頡看她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氣憤,一下子反過來抓住她的手腕,露出那支玉釵,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看。這讓她不得不停下工作,擔憂地看著他的手臂,由于太過于用力,已有血跡滲了出來染紅了那塊布。
“這只手不能亂動?!蹦局斞陨鷼獾睾暗?。
“別管什么手了?!庇钗念R黑著臉也在大吼:“你就不能愛惜些自己嗎?這破釵子比你的命還重要嗎?”
“沒錯。”
木謹言也很是激動,掙開他的手,對于他說的話有些不滿,注視著它,情緒有些低落,小聲地說:“這是出征前皇兄你送給我的。這幾年里,每當我傷心難過,快熬不下去時,只要看到它,就會有一股力量支撐我堅持下去?!?p> 木謹言說完,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情緒,蹲下來抱著雙膝,有些傷感。
宇文頡不再說話,臉色變得溫和,又有些歉疚,心中一陣陣抽痛。他輕輕地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緊緊地摟著她們輕撫著她的頭,溫柔地對她說:“沒事了,都過去了?!?p> 因為宇文頡記掛著皇甫簫,急著要回去,但他剛跨出腳,發(fā)現(xiàn)腿上疼痛難忍。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橫穿森林,林中許多低矮的灌木,荊棘早已讓他滿腿傷痕。但奇怪的是,他剛才自己并沒有察覺到。
現(xiàn)在,從趙云棠那兒取走的馬已經(jīng)累倒,馬車上的馬也被刺死,沒有一只馬可供他們使用。
木謹言看到了他的傷痕,心痛不已,眼睛快要濕潤了,她怕被他看到,忙用手擦去。宇文頡已經(jīng)看到,對她說:“沒事兒,我不疼。我們快走吧?!?p> 木謹言走幾步,都轉過頭看看他的臉,看到他并無異常,才放下心來,繼續(xù)往前走。
黑夜吸盡太陽最后一點余暉,天色徹底黑了,并無月光,雀鳥早已歸巢。
木謹言此時靠在一棵樹上,睜著眼睛看著那一片黑的如被墨染過的天空。在樹的背面,宇文頡也靠在那兒,同她一樣睜著眼看著前方。
一陣涼風吹過,樹葉全都簌簌的響,遠處傳來不知什么動物的凄清的哀叫。木謹言裹緊了衣服。忍不住有些哆嗦。
木謹言這時聽到背面的人有動靜,忙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jīng)睡著了。她聽到宇文頡在她面前停下,一件衣服蓋在她身上,暖意涌遍全身。
木謹言睜開眼睛,看到他正轉過去的側臉,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使他停下了腳步。
“我不冷。”她示意他把衣服拿走,以免著涼。但宇文頡絲毫不去理會,淡淡地說:“怎么還不睡?”
“我睡不著?!?p> 木謹言眼睛看著前方??粗h處若隱若現(xiàn)的亮光,“這幾天,我一閉上眼,不是看見全家人的鮮血灑在地上,就是看見母親流著淚在我面前飄走了甚至還看見父親面目猙獰地罵我忘了滅門之仇?!?p> 她說這些話時,顯得過于平靜,似乎不帶有什么情緒,這讓他反而不安。
“事情都已過去那么多年了。你為什么還放不下?”
木謹言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我放不下。但就算我想放下,依舊要忍受其他人的歧視,嘲諷,白眼,依舊總也擺脫不了我作為罪臣之女的身份?!?p> 宇文頡在她身旁坐下,試探著拉過她的手,希望能給她帶來幾分力量,對她說:“別再想這些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不應該背負這些,你應該活得輕松些?!?p> “我不懂。”木謹言的語調(diào)提高了幾分,“我明明已經(jīng)盡力退讓,能忍則忍,對于權勢的漩渦一避再避。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自己認為不會和什么人結仇??缮洗?,司徒晴把我推下山崖,險些喪命,幸得慕容姐姐所救。之后又莫名被人綁架,后來是一個戴黑色斗篷的蒙面男子前來搭救,我才得以逃生。我也從未想要害人,可如今,我三番兩次被人陷害,暗殺,有人千方百計的想置我于死地。我始終不明白,這個人是誰?我到底惹了誰?”
宇文頡不再說話,伸出右手攬過她的肩。她還在顫抖,順勢靠在他的懷中,無聲的抽泣,顯得讓人心疼。
木謹言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聲,忽而又聽到他的話傳來:“我錯過你的那幾年時間,我會用一輩子來彌補?!?p> 木謹言停住了抽泣,抬起頭問他:“是真的嗎?”
既然他能離開這三年,那三十年,甚至一生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當然?!彼f。
“那我若是想離開了呢?”
“我跟了你去?!庇钗念R不加思索地說。
“那你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付之一炬了嗎?”木謹言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相比你來說,九州大地何足惜?”他的聲音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