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
說起這沛縣,兩人自是了如指掌,與地方官也是熟絡(luò)。畢竟已是第四批流民,若僅靠地方官來解決,來年開春流民怕是連三分之一都剩不下。這慢慢寒冬,無屋瓦遮頭,食不果腹,能活下來才是個奇跡??傻涝绞菓?zhàn)亂災(zāi)年越是世風(fēng)日下,人人自危,不知哪天戰(zhàn)事災(zāi)禍便悄然而至,又有誰會拿出自家糧食接濟(jì)他人?最后也只能是哀鴻遍野,伏尸千里。
饒是陳墨已經(jīng)跟了林瀟十三載,此時也不甚忍心。只不過是一介女子,每日居無定所四處流浪,還要被人在背后指指點(diǎn)點(diǎn)。原本她也可以過著每日梳妝打扮相夫教子,等待夫君回家的日子。這一句林掌柜叫起來分外威風(fēng),可無人比陳墨更知道,這句林掌柜背后的人衣食住行從來撐不起它的繁華,甚至是簡陋,雖是手握鹽鐵命脈,五大家族俯首稱道。卻甚少有人知道,在這亂世,貨物被毀,財物被劫之時,從不曾有人為她說一聲不公。
“要不然,我喚付肖過來,此次你還是歇歇?!标惸p聲道。
林瀟有些意外,抬頭一笑:“這么多年了,我都習(xí)慣了,付肖在邊境處理那堆爛攤子夠他喝一壺了,別叫他了。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最惜命的了。”
說話間已到了府衙門口,兩人被門外士兵攔下:“干什么的?衙門重地不可亂闖!”
林瀟看著此人面生,并不想找麻煩,拱手笑道:“我們想見李大人,有要事相商,還望官爺通報一聲?!?p> 士兵見兩人穿著打扮不像是什么上的了臺面的人,便打發(fā)道:“去去去,李大人有要緊事……”話音未落,林瀟望見衙門里有一衙役走過:“申大哥!李大人可在?”
士兵大怒正要驅(qū)趕之時,申衙役已笑著跑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士兵的手:“對不住對不住,這些天李大人剿匪之時,折損了幾名好手。這是新苗子,還識不得二位,莫見怪莫見怪?!?p> 林瀟笑道:“不妨事,正是李大人治嚴(yán)有方。李大人可在?”
申衙役立刻讓開大門,面上笑意愈多:“李大人恭候二位多時了,里面請里面請。”
申衙役將二人帶進(jìn)府衙,徑直進(jìn)了后院。正堂里,李大人正在與一名男子交代事宜,見二人進(jìn)來立刻吩咐男子在一旁候著,起身迎了出去:“林掌柜?!此次竟是勞林掌柜親自來么?快請坐快請坐。”
說著便往主座上讓,林瀟連連擺手,站定便道:“李大人,你我皆是明白人,虛禮便不必了,這次我想盡快帶走流民。只是路上干糧未到,還需要李大人相助?!?p> 李大人與林瀟隨意坐下:“干糧不成問題,給林掌柜多帶走些。不知林掌柜還有甚要緊事?此次竟親自前來?”
這李大人雖有些官場氣息,也是個明事理的。這些流民如若不盡快處理,他轄區(qū)的草寇可就要擴(kuò)大隊(duì)伍,到時更加難除。開國以來地方官如此盡職盡責(zé)的,在此亂世也不甚多了。
林瀟擺了擺手:“李大人客氣了,我這次來,是為了躍淵書院院外擴(kuò)選親傳一事。此次我來人手帶的不夠,帶流民進(jìn)甕城之事還是需李大人多多支持?!?p> 李大人驚道:“躍淵?”說完看了一眼身后的師爺,“護(hù)送流民之事包在我身上,甕城離此地不遠(yuǎn)。只是不知道林掌柜和躍淵是何關(guān)系?怎的是林掌柜來辦?”
林瀟一笑拱了拱手:“不才林瀟躍淵青衣弟子,此次先生受命下山,選拔通過州試的學(xué)子三十名上山參加親傳之選。”
李大人瞪圓了眼睛:“林掌柜?……”說完有些無措的看看師爺又看了看林瀟,“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林掌柜竟是躍淵書院的青衣弟子,失敬失敬。此事沒問題,甘愿為先生鞠躬盡瘁?!闭f完臉上已是滿是笑意。想來今年真是化險為夷啊,不僅流民之事有了著落,沒了這殺也不行趕也不行的燙手山芋,竟還來了躍淵擴(kuò)選親傳之事拓寬了財路,趕明還是去宗祠拜拜,真是祖先庇佑。
林瀟笑道:“那如此便是多謝李大人了,這次還要借李大人官家旗號,林瀟躍淵弟子一事若太多人知道行走江湖甚是麻煩,切莫外傳。事后學(xué)子們報名款項(xiàng)林瀟愿予大人五成作為經(jīng)費(fèi)?!?p> 此時師爺和李大人已經(jīng)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稱沒問題。身后丫鬟上來不著痕跡的給眾人換下了剛剛的茶杯。陳墨抬手一品,輕輕嗤笑一聲。
兩人出府衙已是晚上,林瀟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道:“李大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說話啊?!?p> 陳墨不屑道:“有利可圖,自是好說話,今年稅收又可翻倍還有錢拿??礃幼铀故窍駛€商人?!?p> 林瀟悶笑著拍了拍他:“這年頭知道好歹的也少啊,你忘了申元開年之時殷城許大人了?”
陳墨露出難得的笑意:“怎么會忘,你也真是胡鬧。許大人不配合想多貪些賑災(zāi)款,不讓你遷走災(zāi)民,你就撤了城內(nèi)所有制下商賈,推遲鹽鐵供應(yīng)。一時間城內(nèi)大亂,稅收不足往年半數(shù),財政赤字,人心惶惶。出兵鎮(zhèn)壓之際卻無新制鐵制兵器,真是亂來。”
林瀟嘿然道:“沒辦法嘛,那時人命關(guān)天啊,沒空講道理了。”
陳墨摸了摸林瀟的額頭:“你也是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不過自那事之后,倒是少了很多麻煩?!?p> 林瀟邪笑道:“是吧,有成效就是好辦法~”
陳墨輕聲道:“餓么?一天只吃了那幾個包子,要不要順路吃點(diǎn)東西?!别埵撬幨吕淠?,此時眼中是自己也想不到的溫柔。
“你一說還真是餓了,咱們順路去聽個曲子吧~”
白墻青瓦,涼風(fēng)未罷。蒙蒙月色之下,難稱才子,未作佳人,那人卻可偎在心頭自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