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在門外劃了一條線，前面是光，后面是影子。
艾郭站在線上，回頭看了看依然喧鬧的運動場內(nèi)。
此時陽光已濃，正如場內(nèi)的氣氛，似乎中央的高臺上又有了什么高檔的“貨色”給放了上來，猶如在滾燙的人群中澆了一勺水，頓時沸騰了起來，口哨聲、喊價聲、喝彩聲、爆粗聲，各種口音的英語和其他不知哪國的語言此起披伏，將這個奴隸市場烘得火熱炙人。
但在艾郭眼中，卻是一種沿著脊椎蔓延的寒氣，冰冷得......讓人心悸。
他毫不猶豫地邁過門前的線，正式地踏上這片本不該屬于自己的土地。
門外有兩人在等著弗吉，遠遠看見他們過來便揮手打了招呼。
“怎么買了這么個家伙，里面不是有不少漂亮的妞兒嗎？”
其中一個戴著頂牛仔帽，留著八字胡的家伙皺著眉頭打量了艾郭一下，往地上吐出一坨嚼得烏黑的煙葉，不滿地說道。
“杰尼，要找女人自己到城里去，你把自個的身家全花光我都不心疼。”
弗吉抽了抽鼻子，接過另一個人遞過來的一支步槍，指了指艾郭，“這家伙比妞兒可值錢多了?！?p> “難道他能生孩子不成？哈哈哈。”
叫杰尼的八字胡猥瑣地笑了起來。
艾郭沒在意他們的調(diào)笑，而是注意到他們手中的槍。
那黝黑的槍身和經(jīng)典的設(shè)計，讓人乍一眼看過去，和自己那個世界北美軍隊最愛的M4步槍一模一樣。但再仔細看多兩眼，就會發(fā)現(xiàn)槍管和槍托上的細微差別，這只是民用版半自動的AR步槍，而且缺乏保養(yǎng)，老化得厲害，不用上手艾郭都可以推斷出卡殼和瞄不準是常事。
再看看運動場的外圍四周，像這樣在等待著里面人出來的“小團伙”像燒餅上的芝麻撒得到處都是。
他們手上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大多數(shù)都跟弗吉這幫人一樣，拿著些民用的半自動武器，甚至有些簡陋點的，手里只有些自制的斧子或砍刀，但也有牛逼轟轟的扛著班用機槍過來的，不過艾郭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個充面子的貨，因為它的槍管早就歪了。
這些人全都各自成團，彼此之間并不交流，甚至有些個不知是過度亢奮還是緊張，手指竟然都放到了扳機上了，艾郭真擔心突然有人放個屁都會嚇得他們走火。
不過這也看得出來，在這里，什么友愛互助、河蟹共處、擱置爭議共同開發(fā)都是扯淡，誰的拳頭大誰的聲音響才是真理。
要不然這幫人干嘛要這么“守規(guī)矩”地卸下武器到里面的市場去做買賣，而不是拿起槍搶一波就跑？看看運動場頂上的一圈鐵絲網(wǎng)和沙包就知道了。如果有人忽然有個什么沖動的想法，那上面的狙擊手絕對不介意給他來個“愛的摸頭殺”。
“趁天早趕到碼頭去吧，麥基應該等得發(fā)霉了，免得那小子又嘰嘰歪歪地，煩死了?！?p> 弗吉收拾好身上的零碎，重重地往艾郭身上推了一把。艾郭感覺就跟被熊拍了一巴掌似的。
“好了，趕緊動身吧，回去的路還遠著呢。”
灰蒙蒙的天不見太陽，但陽光卻始終無處不在，即便穿透了厚厚的云層和依然冰冷的空氣之后，照在身上的暖意已經(jīng)殘留無幾，但還是清晰地在地面上畫出了一路朝北的一行三人影子。
一字長蛇陣，艾郭走在中間。
剛開始時，他還納悶，自己作為奴隸竟然沒被戴上什么手銬腳鐐之類的，就這么放任著稀稀松松地跟著走，這是因為自己看起來太可愛，還是對方心地太善良？
然而，半個小時后，他就知道了答案——是自己太天真了。
巨人隊的運動場雖然位于城市的邊緣，但離開這里半個小時的腳程后，人類文明的痕跡就戛然而止了。原本從運動場外一直延伸過來的水泥柏油路就像感染了病毒一樣，不知不覺中便被泥石所侵蝕和取代。
艾郭他們走在一條用人腳開辟出來的小路上，而旁邊半腰高的蕨類植物和帶刺的棘草觸手可及。如果這里的人流斷上一個星期，保證它們能夠完全將這條小路從地圖上抹去。
只是偶爾在樹下草叢中露出的一個銹蝕得不成樣子的車架，提醒著路人這曾經(jīng)也有過人類文明的痕跡。
但很快的，從車架里探出的一個長著長毛的嚙齒類動物就會給你一個響亮的耳光，讓你清醒認識到在這片“原始”的荒野里，究竟誰才是現(xiàn)在的話事人。
幸好路程不長，沒多久，一行人便來到了碼頭。
所謂的碼頭，其實是一棟樓房的屋頂。
或許之前是望海的別墅，現(xiàn)在卻成了“填?！钡膭e墅了。海平面的上漲使得以前可以看星的窗戶，現(xiàn)在只能看魚了，只是不知道它的主人如今還有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
在還顯干燥的屋頂上，有一群人在等著弗吉他們。
這里頭手里拿著長短武器的大概有八九個人，或坐或靠地倚在欄桿邊，頂上的高處也站了一個，拿著把雷明頓在壓頂控場，遠遠看見弗吉他們過來便揮手大聲叫喚。
而被他們幾個圍在屋頂中央的，是大概八、九個從其他地方新買來的奴隸，過半竟然是女的。
他們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只有其中一個女的受到了優(yōu)待，摟著塊不知是地毯還是窗簾的破布當披風，抵御著水面吹過來又濕又冷的空氣。
“嘿，老爹，怎么搞這么久？你不會是一個人偷偷跑去找快活了吧？哈哈哈?！?p> 從人群中走出一個高大壯實的青年，和弗吉一樣把長頭發(fā)扎成馬尾，穿著一件至少七成新的熒光橙色羽絨服，這在一片灰丫丫的人群中特別顯眼。
他把手上的短管獵槍往背后一甩，笑嘻嘻地上前想給弗吉一個擁抱。
“叫我舅舅，別學他們叫我老爹，否則我會讓我妹妹好好讓你溫習一下規(guī)矩?！?p> 弗吉一手拍開年輕人的胳膊，沒好氣地教育道，
“你這件生日禮物可花了你媽媽四個金蓋的，要是她知道你把它穿出來干活，還弄臟了，回去之后看看擰不擰掉你腦袋?！?p> 這話在人群里引起一陣口哨和喝彩的共鳴。
“哈哈，麥基，你媽打你屁股的時候記得通知我，看看到時是不是很現(xiàn)在一樣的騷包?！?p> 那個叫麥基的穿著漂亮羽絨服的年輕人，朝著喊話的人豎了一下中指，便嬉笑著湊上來，幫弗吉背起步槍，還殷勤地拍打著他身上的土塵和草籽。
艾郭像只被趕進羊圈里的羊般，被人從后面踢了一腳，跌進了“羊群”里。
其他的奴隸除了幾個稍微抬眼看了看他之外，臉上全然一副麻木的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很快地，有人從房子后面拖出來了一部小艇。
這應該是用以前的游艇改裝的。
原本乳白色的船身已經(jīng)掉漆，之后又補涂了些暗紅色的防銹涂料，整艘船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泡在水里的梅花鹿。而船上原本的駕駛艙和用來曬日光浴的平臺都被拆了，盡可能地騰出了空間，只保留了船身和尾部的發(fā)動機。
艾郭和一眾奴隸被人踢打著命令到房子里頭，把之前買到，或者是搶到的一些貨物給搬到船上去。
東西很多，艾郭就搬了三輪，一箱里面叮鈴哐啷地響，應該是金屬零件，而另外兩袋，一袋是土豆，另外一袋是罐頭。
等艾郭把最后一個箱子放到船上的時候，剛好看到弗吉往麥基屁股上踢了一腳。
“敗家的小子，珍貴的汽油能這樣浪費嗎？”
說著，他又補上一腳，把麥基從船尾的發(fā)動機旁踢開，接著從船甲板下拖出幾根船槳，扔給艾郭他們這幫奴隸，然后兇巴巴地說道，
“給我使勁地劃！誰要是敢偷懶刷滑頭，我就把他扔到哈德遜河里頭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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