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嬰兒的啼哭聲隨著落日藏起最后一抹光線停止了,卻沒有隨著第二天的朝陽的照耀而再次響起。
歲國的清晨,第一次這么安靜。
拼盡全力誕下嬰兒就昏死過去的燕無心在醒來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便是歲國醫(yī)師枯枝的嘆息聲。
“枯枝醫(yī)師,我的孩子怎么了?”如果姑母的逝去讓燕無心喪失了在這世界上無唯一的牽掛,那么眼前這個對于自己陌生又熟悉的一團肉,又讓燕無心冰冷的心又漸漸暖了起來。
“小世子,小世子,他睡著了……”枯枝醫(yī)師猶豫地說。
“你胡說,若只是睡著,為何你要嘆氣,為何他……”燕無心眼神掃過在一旁眉頭緊皺的歲問之,“為何問之王子要這般表情?”
“這個……”枯枝看了看歲問之,拱手低下頭說:“小世子的確是睡著了,只是,只是這一睡恐怕要一輩子。”
燕無心聽完枯枝的話就僵在了原地,她不明白沉睡一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枯枝說小世子只是生病了,但是卻要永遠這樣睡下去。
“難道,難道這就是對我的懲罰……難道,我真的錯了么?”燕無心眼里心里剛剛萌生的一點點暖意就這樣消散了,她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窟,四周除了冰冷,就只有冰冷。
“心兒,不要自責(zé),不是你的錯?!睔q問之想安慰燕無心,但是卻不知道從哪里安慰起,到底是安慰她不要因為姑母的去世而傷心,還是安慰她不要為孩子的沉睡而傷心。
“是我的錯,我不該欺騙你?!毖酂o心掙扎著從榻上坐起來,揮了揮手讓早已哭成淚人的朝露退下,枯枝也審時度勢地告退了。
此時,窗外的落花被一陣暖風(fēng)驚醒,一朵朵都搖頭晃腦地從樹枝上掙脫下來,仿佛慢一步就要長久被困在枝頭,錯一步就要肩負從花朵變成果實的使命。人人都說落花有意,卻誰知流水為了等這一瞬等了多久。
“你在大殿上所說當(dāng)真?”歲問之終于鼓起勇氣問。
“句句屬實?!毖酂o心不想太自欺欺人下去。
“那,你當(dāng)年說有意與我也是假的?”既然問出了口,歲問之索性將心底所有的疑惑都講了出來。
“不,并非假意,只是……”
“不,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心兒,不愿意的話就不要再說了?!睔q問之到底不忍,打斷了燕無心的話。
“請讓我說完?!毖酂o心開始從自己五歲的時候開始說起,說自己在鎮(zhèn)國時的短暫美好,說仇人是如何在她面前殺了她的父母,說姑母是如何拼命保下她的性命,說她又和誰換了人生,說她遠遠看見倒仙兒依偎在姑母懷里時候的憤恨。
燕無心說,她第一次見到歲問之的時候就被他眼里從容的光芒所打動,當(dāng)她得知歲問之要帶他回歲國的時候她的心里有多么欣喜,在她得知自己所愛之人竟然是仇人之子時候是多么恐懼與無助。
“可是,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了。”經(jīng)過昨天大殿上的一鬧,燕無心自知不會被歲國所容。此刻,唯一給她活著希望的孩子也被命運宣判了死刑,燕無心除了一死,并無所求。
“如果還有希望呢?”歲問之從搖籃終將沉睡的男嬰輕輕放在了燕無心的懷抱里。
2.
鴻蒙世界五國能夠在千年里長久地維持和平,除了鎮(zhèn)國所守護的北極王庭秩序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五國之間的互相制衡。
南方熒國屬火,北方玄國屬水,西方啟國屬金,東方歲國屬木,中心的鎮(zhèn)國屬土。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五國王室斷然不可以通婚,尤其是相克的兩個國家的王室,否則所生之子會被天地詛咒,生來就會有天生的不足,不得長壽。
燕無心雖是鎮(zhèn)國之人,但并非王室,所生之子按照常理并不會被詛咒。在整個鴻蒙都名聲在外的枯枝醫(yī)師也不知道該作何解釋,他只是搖了搖頭,然后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就在歲問之一籌莫展之際,前來辭行的鎮(zhèn)業(yè)與鎮(zhèn)鶴給了他們一線生機。
“小世子病癥我似乎在河圖之中見過。”鎮(zhèn)業(yè)若有所思道。
“啊,王兄,你真的見過啊,那你快些告訴問之,別讓他急壞了?!辨?zhèn)鶴聽聞竟然比歲問之還要激動,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彌補鎮(zhèn)國對歲國的所作所為。
“鶴兒,莫急?!币幻姘矒嵩谝慌孕募比绶俚逆?zhèn)鶴,鎮(zhèn)業(yè)一邊對歲問之說:“我曾在河圖中翻閱各國史料,在熒國15世時也誕生過一個生下來就沉睡不醒的嬰孩,幸運的是,在熒國神獸鳳凰守護的丹穴山中有一株火槿,世子食其花蕊便可隨行,并可保此生無虞。”
“熒國山高路遠,我愿和問之王子一道前往?!辨?zhèn)鶴急沖沖地承諾。
“不可,此刻鎮(zhèn)國還有一件大事需要兩位。我的事情便不勞煩鎮(zhèn)鶴王子了。”歲問之提醒鎮(zhèn)鶴。
鎮(zhèn)鶴聽聞便不再做聲,無奈地與歲問之告別之后便與鎮(zhèn)業(yè)踏上了回鎮(zhèn)國的路。
“鎮(zhèn)鶴去不了,還有我們?!毖劭粗?zhèn)業(yè)與鎮(zhèn)鶴離開之后,原本也前來辭行的啟陶白、玄青一拍即合,決定幫助歲問之。
“話雖如此,只是這熒國神獸所守護的必然是熒國的國脈,熒王怎會答應(yīng)我等前去?!睔q問之不安地在掌心敲著指尖。
“這有何難?我有主意?!毙嘧叩綒q問之身邊,悄悄地說了幾句。
“這樣?真的可以?”歲問之對于玄青的提議并不覺得十分可靠,畢竟,偷偷跨越國境線不是兒戲。
“怎么不行,要不然我是怎么偷偷來到歲國的。再者,你不偷著去,難道讓你的父王去求熒國嗎?”玄青看到歲問之對自己的不信任,生氣地說。
“玄青妹妹,莫要動氣。我再想想?!睔q問之知道,此刻的父親,不,不僅僅是父親,是整個歲國的人都認定了燕無心是一個妖女,即便所生之子有著歲國的王室血脈,也不會為了其冒險。畢竟,覬覦他國國脈,其罪不可恕。
“不要再想了,再想熒安就該下山了?!眴⑻瞻卓粗q豫不決的歲問之,在一旁干著急。
在做決定之前,歲問之又回到燕無心與孩子那里,他輕輕抱了抱燕無心,輕輕親吻了沉睡的孩子。他知道,現(xiàn)在的他,是歲問之,是歲國的王子,是燕無心的丈夫,是眼前這個嬰孩的父親。他不能兩全,只能取舍。
“等我回來?!弊詈?,下定決定的歲問之對燕無心說。